Chapter2
“莫斯岑回国了?”
沈秉颜问:“她联系故槿姐了吗?”
凌晨,从酒吧收工回到家,趁着郁故槿洗完澡在吹头发的功夫,宁池勾着腿窝在沙发上给沈秉颜发消息。
沈秉颜跟宁池是同乡,不过俩人几乎踏上了两条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
沈秉颜读书时便出类拔萃,几年前从大学毕业后做了律师,结果没干多久突然辞了职转换赛道进军娱乐圈,并且成绩不斐。大概是她整个职业路径过于奇特,再加上本就清冷孤傲的相貌,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被粉丝调侃为“娱乐圈纪||委”。
“不止联系了,她甚至还想要复合。”
“跟故槿姐复合?”
沈秉颜惊道:“当年她借着出国留学的名义,骗故槿姐等她那么久,结果自己倒严于律人宽以待己,在国外出|轨了别人并跟人家结了婚。她是怎么好意思说出来要和故槿姐复合这种话的?!”
宁池闻言冷笑了一声,发了个表情包过去,转了话题:“不过先不说她,你知道明达集团的方圆吗?”
“……方圆?”
沈秉颜脸上一向寡淡神情竟很突兀地愣了一下,才问道:“是解绥安身边的那个方助理?”
“嗯。”
——如果说几秒钟之前还心存侥幸,心想:这世间的因缘巧合总不至于如此残忍荒谬的话,那此刻沈秉颜看着宁池发来的消息,是真的完全沉默住了,白皙的脸颊已然血色尽失。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短短数秒却像是被无限拉长的慢镜头。
她怔怔垂眸盯着手机屏幕上几个短短的字看了许久,直到几分钟后,助理从外面叩开了化妆间的门,沈秉颜才发现自己几乎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她手指在输入栏里删改几次,半晌才组织出来一句词不达意的话:
“宁池,你怎么会跟他接触的?”
*
几乎是与此同时,郁故槿仿佛是刚想起来什么似的,放下吹风机抬起头问宁池道:“宁池,那个方助理你们之前合作过吗?”
“怎么这么问?”
“只是感觉有些奇怪。毕竟之前我从没听你提起过这号人,今天在酒吧等你的时候,突然听酒保说这个方助理指名道姓地要找你唱片尾曲,并且出价不菲。”
郁故槿停了几秒,思忖似地慢慢道:“我在想,他一个并不是淮城的人,怎么会突然之间就了解你、对你青睐有加、甚至要找你唱片尾曲呢?”
宁池呼吸随郁故槿的话微微一顿。
但紧接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如潺潺暖流从内心深处慢慢渗透出来。
——原来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宁池深深吸了口气,几乎是有些兴奋地心想:反正我压根不会同意,反正这件事跟她毫无关系,既然如此,那种恶心、肮/脏而又下/流的交易又何必让她知道呢?!
“或许是听谁说的吧。”
宁池打定了主意,极度真诚却语焉不详道:“前几天我和秉颜聊天时,还听她说把我引荐给了一个老总的助理,应该就是这位。”
“……要是这样的话,那这的确是一个值得一试的机遇。”郁故槿点点头,问说:“你同意了吗?”
“这事可由不得我同不同意。我试唱了几句,应该不是对方想要的感觉,便没了下文。“宁池笑道:“不说这些烦心事,过两天秉颜就要进组了,临行前想要一块吃个饭,她让我问问姐姐有时间没?”
郁故槿想了一会:
“近几天可能不行,学校那边琐事太多。我的职称评定的资料要整理,并且附中快要举办开放日了,学校要准备公开课和一些素材展,最近挪不开时间。”
她说:“这样吧,等回来了我再给秉颜接风。”
“那好。”
宁池答应着,边从旁边沙发上拿起手机打算给沈秉颜发消息,可目光却在瞥见手机屏幕的那一刻脑袋嗡的怔住了——
只见酒吧聊天群里,赫然出现一条消息:酒吧被收购了!
*
这个偏安于城市一隅、甚至受众不足三成的小酒吧居然能被重金收购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宁池当时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直觉这个变动跟解绥安、或者退而求其次地说,至少跟方圆脱不了干系。
这个猜测在宁池第二天晚上八点到酒吧时得到了验证。
当时的酒吧跟平常大相径庭,往日灯红酒绿、莺歌燕舞的大厅此刻寂静的过分,人影寥寥,只有最靠近吧台的长条木桌旁泾渭分明地坐着两套人马,一边是酒吧老板,另一边为首的人宁池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一个年轻人,西装革履,挺拔清瘦,贵气逼人。没有人能在这个小县城里对这种人熟视无睹,更何况他们才交锋过不久。
在宁池推门进来的那一刻,酒吧老板就打算开口招呼,只不过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方圆抬手制止了。
与此同时,方圆目光向旁边一瞥,坐在副位的手下便心领神会,起身拉着酒店老板往外走。
大概是出于对方圆这类挥金如土之人既畏惧又兼具感激的矛盾心理,酒吧老板一言不敢发地就被带了出去。
只有跟宁池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是轻轻拍了几下宁池的肩膀,沉默地走了出去。
几秒钟后,“砰”地一声轻响,玻璃门砰然关紧,一切不紧要的人和物都被清空出场,空旷的酒吧内只剩下宁池和方圆两个人。
不知是不是宁池的错觉,在门扉落下的余韵里,她似乎听见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
宁池对方圆并不了解,但驻唱歌手的经验却使得她对声音很敏感,因此敏锐的捕捉到那声叹息里不止有志在必得的松弛、甚至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可惜……和踌躇。
——可是,为什么呢?
他还有什么踌躇的呢?
一步步把事情推进到如今境地的,不正是方圆吗?
宁池试图一点点去抽丝剥茧这其中的缘由,然而没等琢磨出来,方圆便缓缓转过身来,抬眼笑着道:“宁池,我们又见面了。”
宁池说:“方助……或许我现在应该叫你方老板?”
“明达集团的总裁助理千里迢迢来县城收购一家不知名的酒吧。”
宁池嘲讽地揶揄道“能干的出来这种落魄事,不知道传出去会不会影响明达市值?”
除却揶揄的意味,这话其实已经说的比较锋利了,然而出乎宁池预料的是,方圆眼底那种波澜不惊的笑意并未有丝毫变化。
“如果这点事都处理不好,公关部可以集体引咎辞职了。”
方圆以一种漠不关心的口吻道:“但那不是我的工作领域。我只对解总负责。”
“哦?”
“解总的工作安排、人际往来、私人事务……”方圆停了停,目光定定落在宁池身上,凝视了许久才又说:“当然,也包括你。”
宁池很罕见地没有接话,她微微低下头去看着方圆,漂亮深邃的瞳孔深处几乎映射不出来丝毫情绪。
但方圆知道这并不意味着宁池已经屈服了。
宁池的确有着让人过目不忘的容貌,漂亮到如同一件被造物主精雕细琢出来地、需要藏起来、珍重擦拭的瓷器,因此让人很轻易会产生一种菟丝子的联想。
然而过去一周多时间的交锋让他深深明白这个漂亮的女人绝不止徒有其表,相反,她有着非常厉害的一面,哪怕被逼到绝境,也绝不会懦弱地哭泣求饶。
果然,片刻之后,只听宁池平静道:“愿闻其详。”
“——先看这个。”
方圆从牛皮袋里拿出一份合同,两指押着推到宁池面前:“虽说在商言商,但毕竟旧朝的法难断本朝的案,宁池,这是新的劳务合同,你看完再告诉我你的决定。”
宁池将合同拎在手里审视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之后,才冰冷又轻蔑地扯了下唇角,不紧不慢翻了起来。
这份由明达法务部草拟的合同跟之前宁池和酒吧签的简直有天壤之别。
在长达数十页的条款中,毫不吝啬地对宁池抛出橄榄枝,渲染她将会得到一份怎样优渥的薪资和职位,明达的造星机制会不计代价的助推她走上金碧辉煌的舞台,她的音乐才华将会在她连做梦都不敢想的范围大放异彩,而且不用承担任何风险。
唯一的条件便是宁池要做解绥安身边陪着解闷的小/宠。
落款的位置已经加盖明达的公章,甚至还有解绥安的亲笔签名,可以说,这份看起来给予宁池巨大利好地合同,只要她签字立刻就能生效。
宁池清楚的知道,如果她内心哪怕还有一丝对音乐的追求的话,此刻大概是她最好的机会了。
更何况,她对音乐何止一丝追求,那是她安身立命的全部希望和信仰。
但是,还有什么比这更讽刺的吗?
宁池的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指腹的肉里,剧烈的疼痛让她有脸色看起来一瞬间白到有些失真,然而神情却又平静到了让人感觉离奇的地步。
多么讽刺,宁池沉默地心想:解绥安看上的不是她的能力,不是她的唱功,而仅仅是她的身体。
“宁池,你可能对明达还不够了解。”方圆说:“但我能保证,这份合同它并不会让你受到任何实质性的损失。想要在解总身边占据一席之地的人不计其数,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样好运,你应该珍惜这次机会。”
“如果我不答应呢?”
方圆似乎颇感诧异:“……什么?”
“方助理,我不清楚解总对我是怀着怎样的心理,但是不管从那个层面来说,我都不是一个好的交易对象。”宁池闭了闭眼,睫毛末端的细小绒毛在灯光里映射出一片细碎颤动的阴影,连带着声音了都夹杂着难以察觉的沙哑道:“您应该调查过我的过往经历,我能够堂堂正正的站在这里并不容易,因此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我更宁愿像此刻这般有尊严的自由活着。而不是去做某个人的附庸,或者委婉些——叫情/人。”
“我在酒吧的辞职会交给张哥,方助理,我们后会无期。”
宁池说完朝方圆走进几步,把合同合上轻轻放在方圆面前的长桌上。
酒吧高高悬垂的水晶灯投射在制作考究的封面上,深蓝色的硬皮外壳如一把利刃,在空气中泛着锋利沉闷的光。
方圆还是像最开始那样,两条腿修长的腿交叠着坐在卡座里,双手交叠舒服地搭在膝盖上,目光看都不看那份合同一眼,一直毫不偏移的落在宁池身上。
那种目光所包含地意味太过于明显,以至于宁池在很多年后都没法忘记分毫——那是一种饶有兴味而又略带悲悯地看待一朵盛开在掌心里鲜艳的花、或是一只囚禁在笼中的美丽小鸟的眼神。
“……”
“你知道这件事不会因为你的一纸辞呈就宣告结束,很多事情逃避是没有用的。”方圆就一动不动地带着那种目光继续说:“宁小姐,解总想要得到你,留给你的路便只有两条:顺从、或是狼狈地顺/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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