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1
宁池的话让郁故槿内心升起一股很怪异的感受，就好像那把火热的烙铁在须臾之间化作一颗燃烧着的星星坠入胸腔，烫的心口几乎快要融化掉了，砰砰跳个不停。过了半晌郁故槿突然弯了弯唇角，坐直了身子倾身靠过来，用手背垫着宁池的嘴唇飞快亲了一下。
这个吻跟昨晚不同，其实只是一个很干净的安抚性触碰，清清淡淡的一触即离，没那么多缱绻而诱惑的意味。但郁老师主动亲吻自己这件事本身就足够刺激，宁池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忙一手端稳了蜂蜜水，一手下意识护住郁故槿的腰。
“怎么过了一个晚上，我的待遇就倒退到亲手背了啊？”宁池佯装抱怨嘟了嘟嘴。
屋子里窗帘还是拉着，宁池卷长的秀发有几缕垂在耳边，日光映射出一层毛茸茸的光圈。
她平日里总给人一副冷艳锋利的模样，今天却一反常态。质地柔软的天鹅蓝毛衣在晨曦的微光中显得调和匀称而充满活力，有种生机勃勃的神采，甜蜜的像是个无忧无虑的软皮糖。
郁故槿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了几秒，还是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唇心，揉搓两下说：“不是你待遇差，是我还没刷牙。”
“这么讲究？”宁池听的都忍不住笑了，弯腰趴在她耳边笑意盈盈逗她：“还是怕我嫌弃你啊？”
郁故槿不怀好意挑衅问：“那你会嫌弃我吗？”
“不会。这里只会有你嫌弃我的份。”
宁池不假思索道。她眼光微微闪动，停顿几秒侧过头在郁故槿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笑眯眯看着她：“不过我刷牙了，你没机会了。”
因为接吻的缘故，她们这会离的很近，亲密无间到连胸口起伏的柔软的共振都纠缠到一起，仿佛能听清对方的心跳。郁故槿到底是有些脸皮薄，耳垂都红透了，不自然的错开目光，又不知被戳中了什么笑点，闷声笑了好一会儿。
宁池就那么静静看着郁故槿，等她笑够了才把手里的蜂蜜水递过去：“喝点水，睡了一觉头疼吗？”
“没有啊。”郁故槿说。
她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咽下去的时候顺势推了推宁池的胳膊，小声支使她：“我手机还在外边沙发上，去把我手机拿来。”
宁池站起身：“要手机干什么？”
“买个唱片机。”
郁故槿眼睛里浮现出几分的笑意，一条腿曲了起来支撑玻璃杯的底部，带着一点点松弛的口吻调侃宁池：“——总不能一直让我们大主播的唱片不见天日，这不符合节约资源保护环境的基本国策。”
宁池人都出了卧室，闻言倒是还能接上话：“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它只是个有象征意义的吉祥物，并不需要如此实用？”
“也不是没有。”郁故槿严谨的承认各种可能性，然后谦虚反省：“……那我买个香炉。”
“干什么？”
“我好把它供起来啊。”
郁故槿忍住笑，探着身子提高音调对门口道：“等几十年以后我也到了陈老那种级别，退休在家每天摇着小扇子，到了饭点溜着弯去买菜，要是哪天有学生来家里做客了，我就指着这张唱片问他们说，看见了吗，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母带……”
没等郁故槿把话说完，宁池便像龙卷风似的哗啦地一阵从客厅刮进了卧室，抱着手臂斜倚在门缝边上，炯炯有神的目光专注而满含期待的逼视着郁故槿，俨然一副做好洗耳恭听郁故槿关于“这背后其实承载了一段让人神魂颠倒的情”、“这可是我们忠贞不渝爱情的见证”等等爱的誓言准备。
不料，郁故槿迎着宁池的注视，抑扬顿挫又字字清晰道——
“……它还是个日日沐浴佛光的漂亮废物啊！”
她平心静气补充完，目光瞥向站在门口摆pose摆的几乎凝固住了的宁池，微微歪了下脑袋，那面部表情真的是一个又无辜又疑惑问：“咦，你怎么不进来，站在门口当门神呀？”
宁池牙根一酸：“……”
神他妈的佛光普照，神他妈的门神！你是党员啊郁故槿，还有没有一点无神论者的自觉了？！能不能高举马列主义大旗不动摇！！相比之下，沐浴爱河都比沐浴佛光要唯物主义的多啊喂！！！
宁池嘴巴张了合，合了张，反反复复好几次，那明显是副打算说点什么的样子，然而当她目光触及到郁故槿就那么慵懒的穿着睡衣窝在床上，双手捧着水杯眨巴眨巴睫毛说话勾人的模样、尤其是明亮的眸光如同隔了层水雾似的清浅温柔望向一个人时，就好像是某种无言而任性的撒娇，让人不忍心对她说哪怕半个字的否定。
宁池心脏砰砰狂跳几下，一寸寸把方才窜起的不甘怨念之火被拍死在心田的沙滩之上，片刻后深深吸一口气，憋屈地咽下满腔绵绵情意，整了整领口颇为硬气道：“门神怎么了！都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搞职业歧视呢？！门神多受欢迎，单人海报一年单次销量加起来能绕地球三十圈，都不用累计的。再说，不会做饭的老婆不是好门神，说我是你老婆就可以不吃我做的饭了吗？”
“……？”
郁故槿被宁池强盗逻辑能力惊的目瞪口呆，整个太阳穴都微微抽搐：我是谁？我在那里？我刚刚说了什么？所以她是从哪里听到的老婆两个字？
半晌，郁故槿咂咂嘴，决定暂时放弃人类进化了几千年所取得的终极成就——理性，从善如流好奇道：“请问夫人做了什么好吃的？”
夫人两个字一出，宁池那无处安放的“受重视感”马上得到了满足，恍若一只刚开始炸毛就被人三言两语就给哄得温顺下来的大型猫类，大步流星的从门口走了进来，把手机递给郁故槿的时候还不忘给她插好充电线，准备好耳机，放好靠背，然后喜滋滋道：“也不是什么大餐啦！昨天不是答应给你做酒酿圆子嘛，结果我们回来太晚了什么也没来得及干。我今天早上早起了会儿给你做了几个，一会儿你饿了记得吃。听靳忖那小丫头说这是她家乡的特色，尝尝好吃了下次还给你做。”
“……那你不吃吗？”
“给你做的，我要出去一趟。”
宁池此刻沉浸在郁故槿对自己的关怀备至中，整个人如沐春风：“秉颜刚从外面拍戏回来，本来我们打算在家里聚一聚得了，结果听她的意思像是要给我介绍个人认识，在微信上也没说是谁，只是约在富春山居。不过你放心，我现在已经是有家世的人了，出门在外会自觉抵制一切不良诱惑，出门在外绝对会守身如玉，洁身自好，不沾烟酒，不吃辛辣 ……”
郁故槿正在手机上回复学校元旦安排的群接龙消息，闻言一边劈里啪啦飞速打字一边连连点头，表示赞许：“嗯嗯嗯，你最自律！”
宁池背对着郁故槿在拉窗帘，没看见郁故槿的具体动作，只听到她对自己的肯定表态颇受鼓舞，不禁喜上眉梢再接再厉：“从家到富春山居正好要经过宠物医院，我顺带把那只猫带去洗个澡，做个检查。正好你那天不是说想养只猫吗？要是它没什么病的话我们就养着，我去宠物店学学该怎么养，怎么喂食，有什么忌讳要注意的，小猫咪也是需要很多爱的，不单单事多一口饭的事。”
郁故槿打字的手未停，再次认真点头，努力配合：“嗯嗯嗯，你最能干！”
“不过先说好——”
宁池终于用窗帘帷绳系好了个大大的心形蝴蝶结，审视片刻心满意足，紧接着转过身几步走到郁故槿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姿态其实充满了某种难以描述却切实可感的占有欲跟压迫感，然而口吻又轻柔甜蜜的不可思议，话锋一转道：“我这个人虽然是公认的集心胸宽广、人美心善、广结善缘、舍己为人等诸多优秀品质于一身的优质人类，并且也不像某些人一样小心眼的反对姐姐给全世界可怜生命一个家。但是在这个家中我一定要占据神圣不容侵犯正宫地位，猫这种生物就算再可爱也是绝对不可以跟我一起争宠的，明白吗？”
郁故槿一哂：“……”
郁故槿作为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无产阶级革命战士、反封建反剥削的坚定拥护者，人生选项里压根没有这种“宠妾灭妻”的特殊需求，遂沉稳又冷静地摆摆手：“明白明白。”
她一边说还一边从手机里抬头望向宁池，那一泓点秋水似的目光从浓郁漆黑的睫毛下投射出去时，水盈盈亮晶晶的，温柔生动到一塌糊涂，这无疑更激发了宁池从昨夜开始就沉沦于此的戏精天赋，让她叨逼叨比的**如熊熊烈火在胸腔里燃烧。
然而没等她继续开口，郁故槿就率先拍了拍宁池的头发，抢白道：“我今天不去附中！”
宁池一愣，然后轻轻松松表示：“我知道啊，今天周六。”
“……但是有个学生要来家里补课。”
宁池依旧轻轻松松：“我知道啊，你爱岗敬业。”
“就是上次在开放日前打电话的那个这个学生，电话还是你接的，她妈妈说她文综总是答不上分，你还记得吗？”
郁故槿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微微顿了一下，然后一字一顿地云淡风轻道：“哦，对了，她还是、学、艺、术、的……”
宁池：“我知道啊，你——什么？！！！”
霎时，宁池是全然轻松不起来了，脸色那叫一个风云突变。“艺术生”三个字恍若一百八十吨的阴影轰隆隆从天而降，把宁池雷的外焦里嫩，撒点孜然就能完美诠释那句至理名言：最高端的食材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法。
——其实不怪宁池反应这么大。
当年莫思岑追郁故槿的时候也是这样，艺考前的每个周末都会来找郁故槿补课。
那个时候郁故槿刚毕业没多久，一个青年教师对学生的吸引力可想而知，莫思岑缠着郁故槿，郁故槿碍于师生关系并没有同意，后来直到莫思岑上了大三，郁故槿才跟她确定了关系，因此在宁池看来，一个学艺术的高三生来找郁故槿补习，这几个元素凑到一块，那简直无异于一头史前猛兽突然空降到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是重蹈覆辙的开始呀！
宁池狭长的眼角眯了起来，面部表情微微抽搐，看样子似乎是打算跟郁故槿商量些什么，只是还暂时没有组织好语言。
谁知郁故槿根本没想着等她反驳，抓住这个时机，强忍着笑意反手手机轻轻往床上一丢，迎着宁池怀疑、探究和欲言又止等复杂的目光，直起身子伸手精准地搂住宁池的脖子，温柔又小声道：“但是我最爱你啊，宁池。”
但是我最爱你啊……
锁骨上温热的触感让宁池忍不住心悸，整个人真的是肉眼可见的迅速软化下来，连唇角都可疑在抿紧战栗。世界仿佛在这一刻的戛然而止，宁池微微低下头，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郁故槿。
其实刚起床的人近距离看无论如何都会有瑕疵，更何况郁故槿从来不靠颜值吃饭，然而宁池却没有丝毫的嘲笑之意，瞳孔深处却带着无尽的爱意、憧憬和怦然心动的光泽，仿佛那是一件完美无缺的艺术品。
窗外朝阳初升，新雪初霁，沿街十里长灯不灭，宁池恍若又重新回到那个在掌心画木槿花的直播间，霓虹璀璨中前路与归途在这一刻重逢，犹如枯木逢春长出新芽，冰河消融滚滚向前，在白首深情和春暖花开的悠长人世间，风过万里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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