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云蔚目送两人离开后，何丫丫也端菜上桌了。
问她几个词语的意思，发现她对答如流。
“你有认真学习哦。”
“我也想看书，像你一样。所以想多认几个字。”
金云蔚把家里带来的十几册书摆在床边，时常翻阅。
“如果你真的好奇，我现在可以念给你听哦。”
何丫丫眼神一亮。
“但是，得先洗碗。”
洗过碗，上了床。金云蔚打开一本散文集。是文学大家评价时事的散文集。
何丫丫坐在边上，本来只打算听。但金云蔚让她坐自己怀里：“来吧，坐这你也能看见字，听故事顺便熟悉一下字的样子。”
她在犹豫的时候，金云蔚已经摆好姿势等待她了，好像在纠结的她才是不自然的。
犹豫片刻，她问自己，你想吗？
当然是想的。
她挪进金云蔚怀里，拘谨地绷直背，但金云蔚一把将她按进怀中。
“我说啊，倒在我身上的话会比较舒服吧，而且这样也不会挡住我的视线。”
“好吧.....”
金云蔚翻到自己最喜欢的一篇，这是关于成人大学的建立的文章。
有专家建议通过入学考招收学生，哪怕是没有学历的学生。这样的好处是可以给广大女学生和农村孩子提供入学机会。
“丫丫，如果你好好学习，虽然不一定能考上这个学校，但再学习一年的话，机会很大啊。”
金云蔚的鼓励并没有得到回应。
“丫丫，不用担心学费。”
“何定不会让我走的。”
“我可以买通车夫，偷偷带你走。”
金云蔚从小到大光明磊落，但此刻也只能做些不入流的事情才能达成目的。
如果事情败露，她可能就会失去国家分配的工作。但她敢冒险。当然，她的父母是不会同意的，毕竟这个时代女孩最好的出路就是国家职员。一旦失去这个机会，再难入编。所以她打算先斩后奏。
木已成舟，父母就不会阻拦。
可丫丫并没有表示欣喜，反而平静说道：“把我留在这吧。”
“不，难道你一辈子都要这样过吗？作为何牛的妻子，永远被困在家务和农活里，没有朋友，没有爱人，没有工作，没有幸福。这还算是生活吗？”
金云蔚把脸靠在丫丫的肩胛处：“相信我，跟我走吧。我会带你去图书馆，会带你去看电影，会给你介绍工作，你会开始新的生活。”
何丫丫转过身抱住她，两个人都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但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翌日早，正常上课。金云蔚让孩子们当堂抄写单词，并且点名夸奖字迹清晰的孩子。中午放课后，何丫丫上山砍柴。云蔚则去做家务。
下午课结束，日子就这样一轮白天一轮黑夜交替进行，安稳平静。
两人就这样默契相处，相互照顾。教学也很顺利，孩子们和丫丫都已经学会许多字，对着课本上的拼音基本可以流畅阅读，不再需要金云蔚逐字朗读。
第一次月考，是金云蔚手写的六十多份卷子，三个题型。看拼音写字、看字写拼音、选词填空。
男孩们先考试。
金云蔚坐在讲台上写着日记。自从来到这里，不能逛图书馆、不能看电影、没有作业、没有沙龙、没有日报，时间一下子就变得漫长悠久。
抿一口茶。
这是何定送给她的当地特产。
丫丫不爱喝，因为对她而言和开水没有区别，还要吐茶叶，反而麻烦。但金云蔚反而很喜欢这种淡淡的幽香，唇齿留香。所以每天丫丫都会在早上烧一壶水。
时间还有十分钟。
“同学们，记得写名字。”
她抬头看一眼下面，就发现王盛民转身和王光远挤眉弄眼。于是过去敲他脑袋。
“盛民，做人最要紧的是诚实，不会就不会，作弊可不好。”
王盛民和王光远都赶忙低头装死。
金云蔚趁机看他的卷子。空了一半，尤其是看字写拼音的区域。
指向龄这个字：“这明明是后鼻音，要加个g。”金云蔚鼓励似的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往后走去。
王光远心里默念，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然而事与愿违，金云蔚就是站在了他的身边。本来金云蔚以为是王盛民找他作弊，岂料他的卷子更加空白，是他去找王盛民求救。
看一眼附近的两个男生，一样的糟糕。看来最后一排是重灾区。
“下课了你们三个留下来。”
十分钟后，大家交卷后都轻松下来。王盛民则是同情的看向表哥，然后马不停蹄离开了。
“你们三个，怎么这几个都不会呢？老师明明教过很多次了。”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一会看看地，一会看看天，就是不回应。
“三位？”金云蔚故意严厉。
谁也不敢第一个开口。
“王光远，你上课在干什么？”
“啊，我上课有认真听，还抄写了很多次，但就是记不住。”他扭捏的说，看样子不像在撒谎。
“怎么会记不住呢？多抄几次，然后回忆，然后再默写。”
三个男生呆呆地看着她。
“难道你们都光顾着抄，从来没默写过？”
他迟疑点头。
金云蔚快被气笑了：“傻瓜，你们三个都要记住了，抄写是为了辅助记忆，默写是为了验证记忆，一切都是为了记忆。不是动手了就学会了。懂吗？就算是努力，也不能一根筋死努力，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了什么。”
这倒是个奇怪的观点。他们的父亲和母亲都说，只要尽全力直到干不动就是做的最好了。他们把一整面纸都写满了，已经拼尽全力，居然毫无用处。
“好啦，你们回去吧。”
下课后，丫丫说完要去山里一会就离开了，金云蔚便自己下厨。本来以为她会很快回来，但没想到时间渐渐过去，金云蔚都已经吃完饭洗完碗了，何丫丫还是没回来。
可能是有事耽误了？比如半路遇到熟人被喊走吃饭？
可是丫丫在这个村里没有走得近的人，甚至还被嫌弃，按理来讲应该没人请她吃饭。
那是受伤了？
想到这，金云蔚就坐不住了。
但可能就是有事耽误了呢？自己小题大做了，青天白日会发生什么。
泡茶漱口后静坐一会，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
又过去一会，何丫丫终于回来了。
“你去干嘛了？菜都冷了。”
丫丫举起篮子：“我去摘果子了，昨晚下过雨，我就猜要熟了。这个点摘下来最新鲜。”
“怎么这么久？”
“我本来以为山脚就有，但是山脚都被摘光了，所以我去山上摘，多花了一些时间。想多摘一点。”
“好吧，下次注意时间。你为什么不叫我一起去？”
“我一个人就行。尝尝吧，我最喜欢这个了。”
丫丫把小小的红色果子放到金云蔚嘴边。
“不.....难道你不知道我会担心吗？下次还是要带上我才行。”
万一遇到危险了怎么办？就像她上次踩空崴脚。
“放心。”
“我不放心，答应我。”金云蔚认真地说，然后吃下果子。
“好吧。”丫丫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听话地答应了。
果子皮特别薄，一口下去就爆浆，酸酸甜甜，唤醒味觉，格外美味。
惊人的好吃呢。
虽然她吃过很多优质水果，但到底被摘下来后要隔天才能到手上，还是刚刚摘下来的最新鲜。
这是农村人才专有的享受，也是曾经丫丫唯一的幸福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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