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丫丫站在原地,没有走向他。神情冷淡,好像对方喊的名字是素昧平生的人。
“你在这别动,别让他看见你。”金云蔚说完就走到家门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门关上。门撞到何定脸上疼得他哇哇大叫。
“该死!该死,何丫丫,给我滚出来。”
“你找她有事吗?”金云蔚假装礼貌地问道。
“关你什么事!快让她滚出来!”
“不好意思,何先生,你现在喝醉了,明天酒醒了再说。”
“我没醉!开门!”
“你没醉的话,就快点回家,来这敲我的门干什么?”金云蔚装傻充愣,糊弄这个酒鬼。
“你以为我想来,我找何丫丫!让她出来!”
金云蔚看向丫丫,丫丫的眼神不由自主飘向一旁,小声解释。
“他估计是赌钱输了一大笔,心情不好,想来骂我泄气。”
金云蔚沉默着看着她。怎么可能只是挨骂,看看她身上的伤就知道门外这狗东西都干了什么。
“出来!你这个扫把星!”何牛嚣张又喧闹。
“何先生,作为一个成年男人,半夜来敲我的门,我是不会给你开的。明天再来吧。”金云蔚假装生气。
“叫她出来!”
“她不在我这。”金云蔚看着眼前看天花板的何丫丫,忍俊不禁,但还是一本正经地睁眼说瞎话。
“那她在哪儿?”何牛一时也拿不准她说真说假。
“我不知道,不要再敲我的门了。”
门外何牛骂了一阵丫丫后悻悻离开。听到他的声音渐行渐远,两人才叹气坐下。
何丫丫主动开口:“明天睡醒,他应该不会来。”
“是吗?”
“他只敢对我这样,不敢动你的,等酒醒了更没有脸来找你。”
“但是他肯定会想办法报复你。”
“没关系,只要这几个月没事就够了。”
金云蔚严肃的走到她面前:“丫丫,我是认真的,支教结束了,你和我走吧。”
“他不会同意的。”
“所以是私奔,是偷偷走,到时候你躲到大袋子里。”
“会被发现的。”
“不会的,只要买通车夫。”
“如果被发现,会连累你。”
“如果放任你留在这里,会让我寝食难安,这才是真的连累我。跟我走吧,这里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东西。”
丫丫思考片刻:“我愿意。如果被发现,你就说不知情。”
接下来半个月,上课吃饭睡觉,何牛偶尔串门,再约谈孩子们,日子平稳度过。直到有天,郑英艳旷课。
“你们有谁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同学们一时都陷入沉默,都低下头。
“王田荷你知道吗?”
她愣在座位上,一下子什么也说不出来。第一排的郑月主动说道:“她嫁出去了。”
金云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道:“我刚刚听成嫁出去了?”
“老师,就是嫁出去了,你没听错。”
“可是...她不是只有十二岁吗?”
王田荷这时才讷讷说道:“其实是她爹娘想早点把她嫁出去。”
“为什么?”
“他二哥要结婚了,缺彩礼钱。”
金云蔚看着手里的书,才讲到一半的课文恐怕再也不能让她听到结局。犹记得当时在课堂上回答问题时,那个认真腼腆的女孩。如今却被父母卖给别人。
手中的书好像不存在似的,没有实感。
“我们先上课。”金云蔚强迫自己不要去思考,开始授课。
下课了,看向空着的座位出神。猝不及防,一个女孩子就这样辍学了。她的脸庞尚且稚嫩,却马上就要嫁做人妇。
羊锦欣突然说道:“我不想嫁人。”
金云蔚强颜欢笑:“为什么?遇到一个好丈夫的话,婚姻也是很美好的。”
“长大一定要嫁人吗?我现在过的就很好,父亲会养我。”
“可是你长大了,不能总是依赖父母啊。”
“那嫁人不就是换个人依赖吗?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不跟在父母身边。”
“父母以后需要你养老,只有你的话,赚不到钱的。有丈夫的话,你帮他打理家庭,他提供钱。”
“我可以去赚钱。虽然我不会种田,但是需要做的话我就会认真学。”
“种田赚不到几个钱,得去打工,但女孩子本来就没几个工作。给别人做月嫂也是做家务。”
“我不能写小说吗?”
金云蔚摸摸她的脑袋,只有这时才会觉得她像个孩子。说这种天真的话。
“其实文稿通常只有少数人能借此糊口,大多数人是赚不到钱的。”
“我就不能是那少数人吗?就算做不到,我可以跟着爸爸干活。”
“老师也希望你能做到,但锦欣,你要知道成功率渺茫啊,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如果你真的选这条路,我会担心你饿死异乡。打工的话,对身体不好。体力活女孩子干不好,手工活环境不好。”
“这么说,如果想吃上饭,就必须结婚?”
“当然,如果你父亲能留一大笔钱给你也没事。但如果这笔钱不足以支撑你一辈子,你就必须工作。想要得到不是苦力活的工作,首先要考上大学。最好的出处是考教师或者公务员。但你的成绩必须非常好,这也很难做到。”金云蔚认真的解释。
羊锦欣低眸:“我会回去问问父亲家里有多少存款的。”两人聊天到此为止。
午饭期间,金云蔚有些魂不守舍。
“丫丫,你说这孩子才十二啊。”
“这里通常十五到十八嫁人。十二是有点着急了。”
“年纪这么小,还没发育好就要结婚,还要承担家务.....她娘难道不心疼吗?”
何丫丫停下手中的活:“我听说,她娘也不想这么早嫁,毕竟平时帮忙很多家务。但是对方要得急,嫁妆钱给的多。”
金云蔚此刻心有戚戚然,突然意识到:“那彩礼,不就是卖女儿的钱吗?”
这句残忍的话一说出口,第一个先刮伤的就是她自己。
不,准确来讲,城里婚姻的彩礼是男方给女方,女方再补贴回去。互有来往。但村里则是男方给女方的父母的一锤子交易。她自己没有被家人出卖,但仍然为郑英艳感到悲伤。
“丫丫你知道具体的情况吗?我想去劝劝她爹。”金云蔚决定行动,若不做点什么,良心必会令他寝食难安。
何丫丫默默点头。她已经开始了解云蔚的秉性。又何必阻拦她呢,倒不如让她大胆去试。自己只需要支持她就好了。
下午课结束后,金云蔚就穿上外套和丫丫一起去郑家。郑月领路到这户人家后,也跟着进来。
这是一户贫穷的人家,木屋和简单的几个老旧的瘦弱的木制家具。在昏暗的烛光下,金云蔚看见,除了一对苍老的中年夫妻还有一个青年。三人站在桌边,各自捧着碗,围着桌子。桌上只有一碟咸菜和白菜。
“你们好,我是村里的支教老师。”
“什么事?”妇人问道。
“听说她已经嫁人了?”金云蔚严肃地说。
“已经过门了。”她回应道。
金云蔚一时迟疑,不知该从何说起。在几人的抵触的目光下,自己就像一个多管闲事的不速之客。
何丫丫说:“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就不能等她上完半年的课吗?多认识几个字。”
中年男人继续扒饭,虽然一言不发,但表情不悦。
郑母便解释道:“女孩家家的,多认识少认识几个字不打紧,不要惹恼夫家才是最重要的。何况我们当初都已经答应女婿了。”
何丫丫说:“能在课堂里认识到外面的人和世界,怎么会不打紧。”
大娘疑惑地看向丈夫。就见郑父重重放下筷子:“要让她继续读书,问我们干什么,她已经不是我们家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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