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例打完招呼,然后上课。云蔚就留意到穿着短袖的男孩的手臂上的伤疤。
中午下课,特意留下王光远。
“怎么了吗?”云蔚用碘酒给他擦手臂。
王光远梗着脖子:“没事。”
“谁打你了?”
“我爸。”
“为什么?”
“我偷了别人家俩鸡蛋,被骂上门了。”
云蔚涂药的手一顿:“偷鸡蛋啊。你家没有鸡蛋吗?”
“有啊,但是我就是想偷。”
“那这次挨打了,你会改吗?”
王光远笑起来:“老师你误会了,我爸打我不是因为我偷东西,而是因为我被抓到让他丢脸了。只要我不被抓到就行。”
这些家长根本不关心自己的孩子,他们看似在管教孩子,但孩子心里却清楚的很,他们只关心自己的脸面罢了。他们自己的道德感就很薄弱,又怎么会要求孩子呢?
最后的管教就变了演戏,演给别人看,也演给自己看。顺便借此发怒,并且显示权威地位获得掌控。至于孩子,就当这次是倒霉,忍受一顿教训。
“那你恨你的父亲吗?”
“我恨他,但是我不会报复他。”
“偷东西真的有那么刺激吗?让你乐此不疲。”
“怎么说呢?就是因为有被发现的风险和未知的结果,才会那么刺激。不然平时也没啥事做。而且,虽然我知道偷东西不好,但是,真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好羞愧的,只会觉得倒霉。”
羞愧感可以通过谩骂和歧视造成,但谩骂和歧视同时也会带来愤怒的心理。为了保护自己,这个人可能就会用愤怒来代替愧疚感。而越是少说教,多武力,愧疚感占比就越小。更何况这里的大人,通常也不解释,更崇尚棍棒底下出孝子。
“你知道,老师肯定是觉得偷东西不好的,但是老师理解你。老师认为,大多数人,如果在你的位置上,或许也禁不住诱惑。就算是老师,也是一样的。所以你并不是本性糟糕,只是环境造成的。你的生活太无聊了。等你长大了开始工作就会自然戒掉了。当然,如果你继续小偷小摸,也可以占点便宜,但是何必呢?被抓住可不是现在那么简单。可能会被打断腿,还会被人瞧不起,而且你不觉得,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很可悲吗?”
王光远躲开云蔚灼灼的视线。
“老师上次桌上少了很多粉笔,你知道是谁拿走的吗?”
“不是我!”王光远立刻跳起来说。
“老师相信你。但如果你撒谎了,老师也仍然关心你。只是和你说,小偷小摸不代表你就是很糟糕的人。这是一个小毛病,但长大后还不慢慢戒掉,就会越来越严重的。你现在年纪还小,是正常的。但是以后如果可以,一定要试着控制自己。”
王光远愣住了,他低头怯怯地说:“其实,是我偷的。”
“你只是单纯想要吗?”
“嗯。”
“没关系。只要慢慢开始改,减少偷窃就好。你如果想要,可以跟老师要啊。我会给你的。那最后,你用这些粉笔干嘛了?”
“我用它在树上和墙上画画。”
“好,哪下次老师从城里回来,给你带一套画画的工具。”
王光远顿时感觉心中焦灼,背似蚁爬。这是和恐惧感完全不同的感觉,被称作愧疚感。他局促地抖脚,拧鞋底,又带着一丝喜悦。
“好吗?现在就当做老师的愿望,努力去试试吧。下次想拿什么东西的时候,就想起老师。再问问自己,是不是真的非要不可?真的值得冒险吗?”
王光远光是站在老师面前,就感觉浑身刺痛。他点头:“要不出口。”
云蔚摸摸他的头:“害怕被拒绝吗?如果被拒绝了最好还是放弃吧,但我不会因此嘲笑你。拒绝不代表厌恶。嘲笑你的那些人就算没遇见你难堪,也会使劲找你难堪。对于他们,你就看看淡和远离。”转而话锋一转:“你是个大孩子了,老师想问你一件事。希望你能保密。”
他点头,好奇的目光对上云蔚,又很快低下头。
“前几天老师停课,是因为老师想暂时回城里,但是丫丫突然被何牛袭击了,所以只能先照顾她。这实在太巧了,老师怀疑有人想害自己,你觉得谁比较有可能?”
王光远听到这样劲爆的内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他也有听说丁海家的事情,但关于老师的内容并不多。不过,老师想去举报拐卖妇女这件事,大家倒都是知道。
“如果是和何牛有关的,我听朋友说,他晚上经常去水齐心家里。”
“水齐心?”
“一个寡妇,住在山脚。会不会是她让何牛去的?”
“老师想让你调查,大概一个星期前,何牛去哪里喝酒,和谁喝酒,为什么突然去绑架丫丫。”云蔚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好,老师,我去问问我的朋友还有老板。”
“记得隐蔽一点,不要暴露老师。”
嘱咐完后,好像怀揣着拯救世界的秘密的王光远兴奋地离开了。
下午上完课,她先是关心了一下羊锦欣,然后又约谈了魂不守舍的小姑娘郑月。
“老师,我妈把小猫溺死了。”她红着眼睛解释。
“为什么?”
“妈妈说,黑猫不吉利,而且家里人都养不活了,更养不活猫。”
云蔚抱抱郑月。
“你改变不了的事情就只能接受,看着猫猫死掉心里很难受,老师理解你的感受。”
郑月小声哭泣一会后,突然趴在云蔚耳边说了一句话:“老师,我妈说她当初也想把我扔到黑塔里。”
“黑塔,是什么?”
“专门用来扔孩子的一座小房子。前几天我在外面闲逛的时候遇到了,我还听见哭声了。”
云蔚眼神一禀:“能带老师去吗?就现在。”
如果这个孩子大难不死,她一定要救下。
郑月同意了,两人先是走了半小时山路,然后跨过一条小溪,又继续往山上跑。
眼前是一个四四方方的两米高的盒子状的砖瓦房,上有三角形的木雕压着。但只有上下两个小口。木雕上有已经掉漆的三个字“婴儿塔”。
忍着恐惧感靠近洞口,望去只有漆黑一片。
云蔚犹豫着呼唤道:“有人吗?”
她的话传进小盒子的洞口,又撞到房壁,传回来。静悄悄的,死寂一片。
云蔚心凉了,三天果然太久了,对于这个孩子,自己来迟了。
不料上方的小口里传来了一阵微弱嘶哑的哭喊声。
云蔚紧急情况下伸手进去,战战兢兢,触摸到了麻布,就用力拖出来。果然看见一个婴儿在蜡烛包里,小脸惨白。
云蔚顾不得脏,赶紧解开紧紧的襁褓把孩子捂在怀中,用体温传递温度。
郑月看着老师抱出一个孩子,犹豫着说:“老师,其实,我撞见她把孩子扔在这了。”
“谁?”
“水齐心。”
云蔚宽慰王光远关于偷窃的事情的这些话,也是现在的我想跟小时候的自己说的。没有什么大不了,这并不是什么卑劣肮脏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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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水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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