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照常上课,老师留下了王田荷打听党春雨的事情。
“她家大人怎么可能会让她来读书呢?巴不得她一整天像驴,不然对不起他们的饭。”
寄人篱下,哪怕是有血缘的亲戚也容易被嫌弃。为了这一口吃的,拼命干活,但始终被当做负担,得不到一个正眼。
云蔚谢过孩子,下课后就去宁德本家。孩子爸是一个朴素的农民,抽着旱烟,一身汗臭,但脾气非常好,认真听完云蔚讲话后,有条不紊:“这对娃有啥用呢?高考落榜的话,城里也找不到工作啊。”
“宁叔,非也,孩子认真安静,适合读书,有机会考上大学,一旦考上了就有铁饭碗。就算没考上,高中学历也比别的孩子机会大,至少他朋友啊都是读书人,找工作也比别人脑子活络。再不济,回来当农民,也能干得更好,至少有个村委当。”
宁父吧嗒吧嗒抽烟。
“叔家里几口人?”
“六个。两个儿子。娃是小儿子。”
“你看,咬咬牙,培养小儿子刚刚好。读中学六年,一年学费也就五十,要是能拿奖学金,那更好。”
宁父深吸一口:“老师你能确定吗?砸了六年的时间和钱,要是读出来没用,岂不是耽误我儿。”
“放心,以后城市发展,只会缺人,有学历绝对有机会。”
宁父最后答应了。云蔚满意,马不停蹄去党家,恰巧党家夫妇都在。
云蔚点头示意:“党叔,党姨,你们好,我是前段时间来的支教老师。国家免费支教,怎么没见你们孩子来上课呢?”
党姨奇怪的说:“我儿子都结婚了,怎么来上课?”
“我说的是你家的小姑娘。”
“嗐,你说的她啊,她用不着读书。长大点,再过几年就嫁人了,一辈子也用不着识字。”
“免费的识字怎么不来呢,万一你小姑娘以后因为有机会进城,也能有机会打工,孝敬你们。”
“我们可不指望她。”
见此说不通,云蔚哑巴吃黄连:“我看孩子很想和同龄人一起,不如还是来读书吧,就剩下三个月了。大家知道你们送养女来上学,定会夸你们好心肠。以后嫁人也可以寻个更好的人家,左右现在也是闲忙,一个孩子也帮不了什么忙。”
党姨迟疑地看向党父。党父微不可见地摇头,党姨立刻直起腰版:“不用了,女娃要读啥书。再说,给她吃给她睡,谁不说一声好心肠。”
“打扰婶婶了,我这不是当老师,所以管的多了点吗,看到孩子就想教,别介意啊。以后要是你家孙子来读书,可以托人问问我,说不定我有关系呢?我这人就是希望每个孩子就有书读,万一就开窍了呢?是吧,我看春雨就很该读读书,才更知书达理,知道感恩,知道做事。”
党父摆摆手,云蔚便只好打道回府,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两人动摇了。这姑娘读书不读书无所谓,倒是他们孙子确实可能需要城里人帮忙托关系。
隔天,党春雨果然来教室了,但是没有纸币。溪崖就把她的给了孩子一份。这个孩子局促紧张的收下了。
午饭时间,云蔚又去找何定。到家了却没人,问边上的邻居才知道何定进镇了。云蔚便只好回去接着上课。
下午放课了,云蔚留下党春雨,温柔地揉开她杂乱的头发:“春雨,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让你来读书吗?”
孩子摇头,小心翼翼。
“你可能才十八岁就嫁人生孩子,然后一辈子土里刨食,但读书了你会知道,世界没有那么小。”
孩子没懂,云蔚看这12岁的小姑娘,只笑自己心急。
“以后你可以试着进城打工。”
说罢,多关心了几句孩子便让她归家去。然后又问溪崖:“何定去镇上了,想来我应该有许多封信才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收到。可能是这里离我家太远了吧。”
本来已经走到门口的党春雨这时却怯怯的回头说道:“之前,何叔已经发了村里的信。”
云蔚皱眉,细问孩子,才知道,每个月都有人来送信,但如果村民有人自己拿过,信使就不会来。这几个月都是何定去拿,然后发给村民的。
“这,那就是我家的信没到吧?可能半路丢件了,但是不应该啊,之前电工带到信了。”云蔚越说越觉得不对。
溪崖这时候说:“会不会是何定偷拿了你的信,又撒谎说你没信。”
“不应该啊,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许是你家里人寄钱来了,想私吞。”
“这,这,怎么会呢?”云蔚坚决不信。
溪崖这时提议到:“可以去镇里邮局看看记录,有没有你的信。”
云蔚点头:“主要是我抽不开身。”
党春雨被云蔚送回家后,回家一路走,一路想。更觉得不可能。
晚上哄睡孩子,云蔚罕见的失眠了。晚上两个人在被窝里,溪崖突然在黑暗中开口:“万一是何定拿了你的信呢?你该怎么办?”
“那算我看错人。从此我将再也不信任他。”
溪崖黑暗中坐起身:“明天我会告诉你真相。孩子就找林嫂帮忙带一天,不然我抽不开身。”
“你怎么知道?你预备干什么?”云蔚摸索着握住她的手。
“明天我再告诉你。”
“不会有危险吧?”
“你放心,没有。”溪崖捏了捏她湿热的掌心,感受到她的紧张。
第二日,云蔚上课,溪崖带着孩子去找林嫂。
心不在焉的上完课,已经下午六点多,天渐黑,溪崖终于回来了。
一进门,就从怀里拿出好几封信。
云蔚吃惊地看着这些被打开的信,寄信人有她父母,也有男朋友谢庐的,还有孙霭的,学校的。粗粗一看,起码十几封信。
“这都是哪里找到的?”
“何定的书房。”
云蔚一时愣住,不知道被这事实惊讶,还是为溪崖的行为惊到。宕机片刻她才说道:“所以你去何定家......偷东西了?”
溪崖躲开她的目光:“是。如果没找到,算我小人之心。但我这不是找到了吗?”
云蔚气笑了:“我不是说你小人,我是担心你。万一给抓个现行多危险,永远不要冒这么大风险,尤其是他哥还是那么暴力的一个人。”
这些信里面还有一些别的信,想来是丫丫误拿了。
“我把他柜子里压着的信全拿过来了。”
云蔚粗略扫了几眼信,突然被震惊,然后急急忙忙地速度完这些信,越读手越抖,速度也越来越快。
这辈子云蔚都没有那么害怕,那么慌张地读过信。溪崖看着她反常的样子也不由拿起来看,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主要是她认识的字有限,看懂的部分很日常。云蔚看了大概十几分钟后,把这些信拢在一起,严肃地对着溪崖说:“你能把他们放回原位,伪造成没有被拿出来的样子吗?”
“嗯,可以,怎么了?”
“这些信大概的顺序我帮你收拾好,你现在就去,一定要快,回来我再告诉你。”云蔚赶忙弄好书信,然后又拍了拍脑袋:“我们一起去,我给你放风 。”
两人立刻赶带何定家,溪崖翻墙就去,云蔚就站在门口墙边等着。
不料何定这时回来了,毕竟是下午,大家快到晚上就会回家。云蔚强忍厌恶,假装热情地主动迎上去:“何二哥,我有点事想麻烦你。”
何定吃惊地站住了,喜出望外:“怎么了?”
“丫丫最近停药后感觉身体不舒服,她闹脾气,但是毕竟是一家人,还是希望你能给她开药。上次实在对不住了。”
“这事啊,不看僧面看佛面,包在我身上,我这就给你拿药。”说罢,何定就要打开门锁,云蔚立刻拉住他的手臂:“之前一直都麻烦何医生了,免费吃你的药,还让你过不去,实在是过错,这次一定要付费才行,不然心里过不去。”
何定脸上笑意盎然:“云蔚你就是太客气了,不用这样,哪里是你的错呢?是她这个村妇不识抬举,你这样客气怎么好呢?答应过免费供药,我就要信守承诺。”
云蔚这就和他互相拉扯费用的事,故意大声,想必溪崖听见了,会从别的地方翻墙出来。但心里还是很慌张,希望溪崖来得及。
何定突然打开门锁:“云蔚进来坐,站着说多累啊。”
云蔚先是推脱,但委托不过,便只好跟进去,两人坐在大厅,云蔚心不在焉地拉些家常话,努力拉长对话,漫无目的地闲聊,从孩子的教育聊到领养婴儿的事。
何定突然说:“这婴儿我恐怕知道是谁的。”
云蔚这就打起精神:“谁的?”
“隔壁村一个姑娘的。”
“她为什么要把孩子丢了?”云蔚强忍厌恶,问道。
“那是因为她还没过门,未婚生子就嫁不出去了。”何定嘲讽地说。
云蔚心想确实如此,何其不检点:“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嫁给孩子他爸了,总比丢孩子好。”
“这就是问题,孩子他爸是她姐夫。所以这孩子不能被人知道。”
何定抿一口茶:“既然有孩子,为了孩子自然是结婚最好。但这情况特殊啊。又不敢打,就只能生。也不敢杀,就只能丢。”
云蔚哑口无言,只能叹气。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这地方一秒也呆不下去:“那我就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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