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这个问题她这么多日都没解出,永嘉便不再钻这个牛角尖。但总归他是帮了她,她也狠不起心再说什么风凉话。
她只道:“再如何,你不该揍他那一拳,这实在是......”
裴清道:“实在如何?”
永嘉斟酌了半晌,才拿捏好一个词:“粗俗。”
裴清笑道:“庆王若是个文人,微臣可用文道。可他不是,臣只好如此,否则便是对牛弹琴。”
永嘉点了点头,没争什么。毕竟话从裴清嘴里讲出来,无论如何都讲得有理。但对牛弹琴这四字用得也真是.....
她低下了头,忍不住笑了笑。
说实话,若不考虑太多,裴清揍了庆王,她很高兴。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揍庆王,秦王哥哥和他年岁差得多,口头教训是有的,真打还从来没有过。她暗戳戳盼着庆王什么时候能跌到湖里变成个落汤鸡,结果这么多年老天爷没给她出气,反倒是裴清把他揍了。
她笑了,裴清愣了,极快地敛了眸。
永嘉未发觉裴清的神色有什么不同。心里轻松许多,便不端着姿态。她心中一直有一个疑,到了今日疑上加疑,若是不问出来,心里痒得很。
“你是个文人,但为什么像是习过武?而且,不像是近年生了大病的。”
裴清的长睫颤了颤,好一会儿才抬眸看她。他眼里仍含着笑,但与以往的笑有些不同。看上去,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微臣幼时乡里盗匪颇多,所以习了些武保身。至于生病么,臣曾返姑苏养过一年的病......殿下信么?”
她当然不信。
但永嘉没想到他会将话说得如此直白。不过她渐渐习惯了,裴清这个人,总是语出惊人。
“本宫若说自己不信,裴大人会如实告知吗?”
裴清不语,仍旧拎起茶壶为她添茶,一时只有茶水入盏时潺潺的水流声。
“殿下对微臣很感兴趣。”
裴清添罢了茶,看向她。他说这话时,眸中有围猎时见到走兽的光,胜券在握而不加掩饰。永嘉忽然意识到了他的兴趣,一种让她觉得语塞的兴趣。
——他喜欢看她羞恼的样子。
但她不愿让他如意,于是她嫣然一笑。
“本宫的确对裴大人很感兴趣。”
裴清难得地讶了,随即泰然道:“若殿下嫁给臣,那么便能知道微臣所有,殿下以为如何?”
稍稍觉得自己强大起来的永嘉一噎。
她忘了,裴清此人除了极有城府,还极不要脸。
裴清见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轻笑道:“微臣年少时一直在学医,后来才读的书。学医相比读书闲暇,所以多学了些旁人不会的。至于当年有没有生病,等殿下嫁给臣,臣便可与殿下说了。”
永嘉懒得搭理他的浑话,只是听他自己说出“学医”二字,她忍不住瞥了白玉簪子一眼。
裴清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勾出一抹有点自嘲意味的笑,转瞬便复了原状。
“其实微臣一点儿不比萧小将军差。”
永嘉抿了一口茶,淡淡道:“裴大人,有信心是一件好事,但还有个骄兵必败的道理摆在那儿。”
但裴清笑得更盛了。
“可微臣觉得,在此事上,臣不会败。”
春光里,他说这话时云淡风轻、胸有成竹,白玉簪子泛着润泽柔和的光。
永嘉有些愣了。
远处传来一声鸟啼,积了许久冬雪的心上,似有一根弦骤然一拨,春光泄进,雪融成缕缕涓细的流水。
她没再说什么,也不敢再说什么。
她不说话,裴清却继续自顾自往下说了。
“还有,殿下和永平公主说的话或许错了。至少微臣觉得,臣对殿下的喜欢,不必藏。”
-
直至离了重华宫,永嘉的心还是跳得快。
她每日只须在重华宫督学一节课,午后便回长明宫。裴清亦是如此,说完话便回了礼部办差。看样子,他真的只是为了和她日日见一面,才来重华宫做先生。
永嘉想不通整件事,想不通裴清,也想不通自己。
明明自己该对他敬而远之,明明不该和他多打交道,偏生自己竟不为重华宫一事恼。
从前有多少讨厌他,现在就有多少别扭。
月若见公主一个下午都躺在矮榻上看书,书倒是拿在手上,但半炷香后都停在原来那一页,视线一动不动。月若忍不住问道:“殿下和裴大人叙完话以后,便一直走神,裴大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永嘉看不进去书,泄气地将书反手放在一旁。
“我在想,他这个人怎么能大胆到这份儿上呢?”
月若嘻嘻笑道:“奴婢觉得裴大人是摸透了殿下的性子,若像纪小公子那般,就是再过十年都娶不成殿下,也只有像裴大人这样逼殿下一逼,反而可以险中求胜。”
永嘉一头雾水:“你真的不是被他收买了?”
月若撇嘴道:“奴婢自小跟着殿下,殿下别拿这句话来堵奴婢。奴婢之前也不敢说这话,但是裴大人为了见您一面,肯费这么多心思,换做旁人也是没有的。”
永嘉道:“纯粹是他为了尚公主才使这些花招。”
月若道:“可今日裴大人连庆王殿下都敢打呢!就算是为了尚公主,旁人也不敢做到这份上呀!摆明了裴大人对殿下是真真的好。纪小公子到了今日这场面,敢出手吗?”
提起庆王,裴清虽夸下了海口说他不会有事,但永嘉仍然担忧着。庆王若真是蠢到打算鱼死网破了,裴清不可能全身而退,毕竟殴打皇亲的确是要受刑的。
她当然......不忍心让他因为这个事情受苦。
“有没有庆王的什么风声?”
月若道:“奴婢打听了,到现在奉天殿还没什么信儿,皇上像是还不知道此事。”
许是晓得永嘉担心似的,晚些时陆平来了,直言道:“殿下今日在重华宫中可是看了一出好戏。”
永嘉垂眸看着书,装作漫不经心地翻了一页,心里却慌着。
陆平都知道了,那皇兄知道吗?裴清他会不会......
“皇兄听到这戏了吗?”
陆平道:“还未。奴婢今儿个来就是想问一问殿下的意思,让不让万岁爷听这出好戏呢?”
永嘉道:“怎么,有什么说法?”
陆平也不藏:“庆王理亏,不敢将此事直禀万岁爷,便托奴婢到万岁爷那儿提一句。可今日这事儿是裴清帮了殿下。一头是庆王,一头是裴清,奴婢夹在中间也是难做呀!终究还得看殿下您的意思不是?”
她将书合上,往盖了大半身的白绒狐裘里缩了缩。
她当然不想让陆平告诉皇兄,可她何尝不是夹在中间。而且裴清来文英殿这桩事做得太明显,也不知旁人会不会看出他对她的心思......
永嘉只好斟酌道:“皇兄近日忙得很,何必为这种乌遭事去叨扰皇兄。至于裴清么......他和本宫的事是两码事,本宫犯不着为着小事给他使绊子,他也别想借着这种事就能化干戈为玉帛。”
陆平道:“殿下虽这么想,但裴清却不这么想。就算殿下再冷着他,他仍想做些什么来讨殿下的好,到底殿下是咱们独一份的嫡亲公主,他当然要来巴结您。这不,就来了文英殿了?恰巧碰上庆王,才借庆王这股风讨好殿下。”
看起来陆平还是不知道裴清想娶她,永嘉悬起的心放下了,只按着陆平的思路将话说下去。
“那么今日文英殿一事是裴清为笼络本宫,那他岂不是得罪了郑家?本宫早与他交恶,而郑家可是京城里排得上号的大家。”
陆平道:“殿下在万岁爷跟前说的话,比郑家说的话紧要千倍万倍,所以裴清愿意舍了郑家来亲近殿下。奴婢只是想提醒殿下一句,裴清是个有名的笑面虎,殿下莫被他的表象所惑。”
笑面虎倒是很贴切。
永嘉淡声道:“本宫还能被他惑了?”
陆平笑得高深莫测,并不直接回答这个问:“有一事,殿下或许感兴趣。”
“何事?”
陆平道:“杨旭之事。”
“哦?”这事儿永嘉倒是真感兴趣,微微直了身,“有隐情?”
陆平道:“玉管坊的东家颇有权势,这地儿本就不是寻常人知道的。客人又走的是密道,断不会被旁人窥探。更何况那是杨家,杨旭的风定是把得比寻常人要严数倍。殿下想想,正是给殿下择驸马爷的关头,杨旭怎的就被人看见了,还传了出来?”
永嘉挑了眉。先前她未将此事和裴清联系起来,如今有了文英殿一事,杨旭这桩事若说是他的手笔,倒也十分合情理。
可若真是他的手笔,身体里不禁窜上一阵冷寒。
他为了娶她,真的是无所不为......
但陆平在前,永嘉只能故作惊讶道:“有人想坑害杨家?可是能有手段能做成的人,少之又少吧。”
陆平道:“而今,也只有裴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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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文英殿(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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