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
顾临澜捧着面碗从厨房走出,一边吃一边招呼。
“几点了还吃?”顾临溪往厨房里看了一眼,“还有没有,我饿了。”
“有,自己去盛吧。”他坐在餐桌旁,并没有要挪窝的意思。
“行行行。”
顾临溪也懒得使唤他,转身回房间换了睡衣。一阵疲惫感涌上来,她也没有了吃面的心情,直接躺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
她还在反复回想成博洋的话。
“关于徐铭的事,我有新的想法。”成博洋背着手,站在窗前说道。“你还记得徐铭的超能力评级达到了D级这回事吗?”
“嗯,你当时认为是通过药剂激活或是增幅的结果。”
“我有一个猜想,徐铭的超能力和PEC没有关系。”
“但PEC不是已经激活了吗?”
“PEC被强行唤醒,但并没有发挥作用。换句话说,他的超能力不来源于自身,而是药剂。”
“不来源于自身……”顾临溪皱了皱眉,这与一直以来接受的理念相悖,她实在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这也是我从晶石联想到的。如你所见,药剂的强化效果比晶石强多了,为什么幕后的非法团体现在反而在测试晶石的效果?
我的推测是,晶石的催化效果是前置条件,也许在这种温和的激活条件下,更有利于后续的改造。
我甚至认为,晶石和药剂本质上采用了同一种材料。”
“但现在药剂不在我们手上,无法比对成分。”
如果猜想是对的,就意味着非法改造从浅表的外部强化,真正变成了内在的天赋。
能做到这件事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们的技术组没有对药剂做过检测?”
顾临溪摇头。“为了尽快得到结果,我立即就交给了超研院。”
还是太相信他们了。
“你的做法也没错,综合行动部的条件有限,”成博洋的语气顿了顿,“还有一件事我要提醒。看样子不管是晶石还是药剂,都在持续散发某种能量,不知道会对超能力者有什么影响,最好减少人员暴露——尤其是你,能不碰就不碰。”
“我?”顾临溪看向他的眼睛。成博洋为什么要特意指出自己?
成博洋严肃的神情有所缓和,换了一种平常的语气道:“你要是受影响,这里没人能制服你。”
他这样的态度太反常了。顾临溪又看了成博洋一眼,对方一副已经没什么要说的表情。
时间很晚了,她没再说什么。
咚咚咚——
顾临溪一愣,将手臂从脑后抽出,坐起身道:“进来。”
“你还吃么?”顾临澜端着碗站在门口。
“不吃了。”她又躺下。
“也好,早点休息,”顾临澜等了一会儿,又问道,“怎么了?”
她没有正面回答,换了个话题道:“你在绥港待多久?”
“快了,超管所的工作在收尾阶段了。”
“结束了就赶紧回吧。”
“出什么事了吗?我看你这边案件多得反常。”顾临澜顺势在书桌前坐下。
“不算太平,我怕顾不上你,还是早点回去好。”
顾临澜面色微沉,收起了笑意:“你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做我该做的。”她移开目光。她没有撒谎,她该做的就是查出真相,避免更多悲剧发生。
除此之外,父亲的闪烁其词,成博洋的话里有话,都在暗示着这一系列的事件与自己有着某种潜在的联系。
可无论是徐铭还是安文悦,都与她没有关联,为什么偏偏是他们?幕后操控这一切的人,想利用他们达成什么目的,这个目的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理不出头绪。
听了成博洋的推测,她更加确定了,如实将案件汇报给总部,她便再也接触不到相关的物件与人证。
另一方面,如果非法组织真正的目标就是自己,那她的逃避无疑会让更多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因此现在,她决定不再费力去总部交涉。无论后果如何,她也要亲自将一切查明。
“……行,自己注意安全。”
顾临溪揉了揉紧绷的眉头,笑容中带了些许疲倦。“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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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响了几声,路青柠趿着拖鞋小跑着开了门。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生日蛋糕,结结实实地堆了两层的水果。捧着它的严歧南笑眯眯地看着双眼发亮的路青柠。
“生日快乐。”顾临溪和段绫在一旁说道。
“谢谢谢谢谢谢!!快进来,饭快好了。”路青柠赶紧把她们往屋里让。“妈!临溪姐她们来了!”
桌上早已摆上了几盘热气腾腾的菜,路斐端着汤出来,离她最近的严歧南伸手就要接过。
“路阿姨好。”众人齐声问好。
“马上就可以吃饭了,你们先坐,”路斐笑盈盈地招呼,“阿柠你别忙活了,陪临溪她们说说话,啊。”说罢,转身进了厨房。
“歧南特意给你挑的蛋糕,怎么样?”顾临溪在沙发上坐下,毫不见外地从果盘里拿起一颗核桃。
“咦,歧南姐怎么知道我喜欢水果蛋糕?”
顾临溪好笑地扫了路青柠一眼:“当然是我告诉她的。”
“本来说好的我们仨一块儿去买,结果你临溪姐带着阿绫把我给鸽了,”严歧南控诉,“这个蛋糕算是我单独送的啊,你们还欠阿柠生日礼物呢!”
说着,她拉过路青柠坏笑道:“可别放过她们。”
“还用你说。”顾临溪咔嚓一声又捏开一个核桃,递给身旁的段绫。
段绫笑着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湖蓝色礼盒,标志性的颜色让路青柠立即发出了惊呼。
“这这这!”
“临溪和我送你的,东西嘛……也没有什么惊喜的,就是你想要的那款,”段绫仍旧是温柔地笑,“当然了,我只是凑了一个小小的份子。”
“好家伙,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大方过?”严歧南凑上去和又惊又喜的路青柠一起打开了包装。
正如段绫所说,她们送的正是路青柠心仪许久的那款项链,路青柠小心翼翼地将它提起,纤细的铂金色链子末端坠着的六芒星,在灯光下闪着粼粼的光。
“不仅是生日礼物,还是毕业礼物,还有——”顾临溪故意停了停,“你以后就会知道的。总之,是一个新的开始,当然要隆重一点。”
说到此处,仨人心领神会地交换了眼神,只有路青柠还在不明就里。
关于路青柠正式担任外勤组组长的申请已经提交,很快就会通过——她们还不打算提前告诉她。
路斐向来没有什么长辈的架子,和这些与自己的女儿年龄相仿的朋友相处,也有不少话题可说,因此在饭桌上,众人也不拘谨,有说有笑的甚是欢乐。
例行的生日流程,顾临溪被迫领头唱了一段生日歌,路青柠双手合十,闭上眼许愿,欢笑声也随之骤然停止。
顾临溪看着烛光映照下认真许愿的路青柠,和慈爱地注视着女儿的路斐,一丝不合时宜的酸涩攀上了她的心脏。
她想移开目光,却做不到。
“生日快乐!!”
烛光熄灭,周围又恢复了先时的热闹。可那酸涩的藤蔓还没有离开,它牢牢地扒着她,将她与眼前的这份现实的幸福场面隔开来。
“我的愿望是——”
“哎!别说,说了就不灵了。”
被严歧南佯装严肃地打断,路青柠老老实实地捂住了嘴。
“临溪姐,这块给你。”正愣神,路青柠递过蛋糕,她急忙敛起失落的神色,笑着接过。
一扭头,就撞上了严歧南的目光。严歧南像是看穿了她似的,抿嘴轻笑,举杯轻轻碰了碰她面前的酒杯。
“路阿姨,盘子我收进来了。”
顾临溪走进厨房,没有见到人。四处张望了一番,才看到路斐在与厨房连通的阳台上打电话。
很快,路斐就回来了。
“刚刚公司里打电话找我,我都没接,这不,快把我电话打爆了。”路斐半是无奈地笑着抱怨道。
“我听阿柠说您平时总是很忙,今天难得休息。”
路斐闻言,像是想起了什么,咯咯地笑了起来。“说起来呀,我们母女俩住在一个屋檐下,一天到头也见不到面,也是挺逗的。”
她说话时,顾临溪的目光就静静地落在她身上。
路斐对她们都很好,会在逢年过节时邀请她们来家中吃饭,每每出差回来都不忘让路青柠给她们带去许多特产,记得每个人的口味和喜好。
路斐就像她们在异乡的家长。
可今天,顾临溪突然清晰地意识到,路斐只是路青柠一个人的母亲。
想到这里,顾临溪又觉得自己的失落十分荒谬。她扬起嘴角,想要微笑告辞,可看起来十分勉强。
送完段绫,车里只剩下严歧南和顾临溪。
这个路口的红灯尤其长。严歧南试探性地问:“怎么出来就闷闷不乐的?”
“没有,只是在想案子的事情。”
果不其然是否认。严歧南心里有底了,她略一沉思,笑道:“是不是想家了?”
“是,但也不是。”
“心里的家,却不是那个实际上的地方,是吗?”
“你说话怎么绕来绕去的。”顾临溪没有否认她的说法。
“这不是能听懂吗。”
“我不愿意下水是有原因的。”
“嗯?”严歧南没想到顾临溪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等一下,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那天晚上我们分开后,我也想过到底有没有必要讳莫如深,跟你说之后,也许我自己就可以释怀。”顾临溪把头抵在车窗上,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物,远处是连绵的浅山,隐约能看到林立的电塔。
与四面环山的宁州不同,绥港是一个临海的城市,有开阔的平原,也有能看到大海的丘陵和山坡。她初来绥港,便被视野中广阔的景象吸引,无论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还是高楼俯瞰下向远处绵延的路网,都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新鲜,和自由。
“大概是我八岁的时候,”顾临溪调整了坐姿,将抱枕抱得更紧了些,“你也知道,我很早就开发了超能力,除了去学校,就是在不停训练和测试——当然,临澜也差不多,我妈对我们的期望很高,她希望能尽早开发出更多潜力。”
“嗯。”严歧南应道。
“有一天我在学校里交了一些新朋友,我们玩得很开心,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我跟训练场的研究员们都很熟悉了,想着过后再去央求他们不要告诉妈妈,多半没什么问题。可我回家的时候,我妈却已经在家里等着我,我马上就知道事情败露了,可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我快去洗澡——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哪怕是一点点愠怒的痕迹——我记得很清楚。看她这样,我心里反而忐忑起来。
后来,我像往常一样洗澡,方姨放好浴缸的热水,我妈突然推门进来了,她径直走向我,把我的头整个儿按进了水中。我知道她很生气,所以即使如此我连挣扎都不敢,她力气很大。过了很漫长很漫长的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姨奋力在拉她,她的手才松开。”
后来,家里的每个人都绝口不提此事,可记忆就这么深刻地留在了她的身体里。
“临澜知道吗?”
顾临溪点点头,“说起来也奇怪,我清楚地知道我有能力反抗,却什么也不敢做。”
严歧南轻踩刹车,拐进闸口。目的地到了。
“那时你也只是个小孩子,不要苛责曾经的自己,”严歧南拥抱了她一会儿,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你会慢慢长大,总有一天,会强大到可以战胜那些小时候让你害怕的怪物。”
顾临溪耸耸肩,做出轻松的样子。“很显然,我还做不到。”
“做不到就做不到了,谁还没有弱点呢?反正你现在也想不出办法来,交给未来的自己算了。”
“你还真是有自己的办法。”顾临溪无奈又好笑,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看着自信满满的严歧南,她突然觉得这段记忆也没有那么沉重了,她做了很多年的噩梦,但睁开眼,日子还在如常地过着。
或许真如严歧南所说,总有一天她会抱住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小女孩,告诉她,她已经解决了这些怪物,以后不必再害怕了。
“要送你上去吗?”严歧南站在她身后道。
“不至于——”
顾临溪抬起的手一顿,她看到远处,爆裂的火光几乎照亮了半个天空,轰鸣在耳边炸响,混乱无序的超能力能量波动如海浪一般席卷而来,瞬间将她们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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