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处中环核心商圈的璞悦酒店,是绥港最豪华的酒店之一。
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廊下,立即就有西装革履的接待上前帮忙打开车门,引着两名女子走进大堂。
岑远领着顾临溪径直来到行政酒廊。
“今晚这里不会有其他人,如果想喝酒,咱们得自己动手了。”岑远边走边说。
出乎顾临溪的意料,在等着她们的,是叶晟和严歧南。
“三对一,你大可以放心。”岑远见她愣住,拍了拍她的肩膀玩笑道。
正如岑远所说,偌大的行政酒廊里只有他们一行四人。
早已到达的严歧南和叶晟坐在整面落地窗前,夕阳还没有完全落下,余晖给整个空间笼上一层暖色调。
但此刻的气氛着实谈不上温暖。
顾临溪在沙发上落座,无声看向岑远。
岑远在大多数时候,看上去都是没有什么攻击性的,顾临溪总觉得她身上那股子毫无伪装痕迹的、人畜无害的亲和性,和许玉纶简直如出一辙。
正是因为如此,顾临溪在面对她时,下意识就会神经紧绷。
“我马上要离开绥港执行新任务。在走之前还有一些未解决的问题,我想有必要让各位知道,一来是让大家对可能发生的事情有个准备,二来……”
岑远的目光停在叶晟身上,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药剂的事,我想跟你们交换信息。”
“以岑队的权限,我们所有的案件你都能够查看到详细资料。”叶晟淡淡地回道。
“叶部长,这不是一个正式的谈话,我只想验证我的猜测。这个猜测关乎到超管所的案件,也和你们在调查的案件有关,我相信对我们双方都有帮助。
我知道总部把徐铭的案子转移到叶部长的手上,还修改了某些关键信息,你们一定也想知道其中的隐情。
我们交换手中的情报后,说不定就能找到各自想要的答案了。”
岑远表现出了十足的信任。她将缴获异化药剂的事几乎和盘托出,超管所中发生的种种,也都详细地讲述了。
很快大家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那异化药剂和用在徐铭身上的药剂,从外观上一模一样,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也就是极有可能出自一人之手。
这个人,或是这个组织,与闽川的云端智能有关,还与徐铭曾去过的工作室有关。
“你看过徐铭案中,药剂的成分检验报告吗?”一直没有说话的顾临溪问道。
“表面上说是肾上腺素,实际上——”
岑远从怀中掏出一叠纸,明显是用设备拍摄原件后打印出来的。
“超研院到底为什么要做假?”严歧南不解。
“当然是顾指挥长的指示。”顾临溪的声音冷了几分。她仍是双手抱在胸前,没有拿起放在桌面上的文件。
“这份资料,你是怎么得到的?”叶晟似乎也对眼前的东西热情不高。
“在许总的办公室,无意间看到的。”
“无意间……”顾临溪莫名地笑了一声,“岑队的情报比我们能拿出来的的要有价值得多,这个交换对你是不是太亏了。”
“话是这样说,”岑远抿抿嘴,收了几分笑意,“超管所的惨案你们也看到了,这药剂的存在就是个定时炸弹,我不想这事情再发生一次,在这里或是在别的地方。现在知道药剂存在的只有你们,这些情报也算是我拜托你们帮忙的诚意。
东西已经交付完了,我也没有其它可说的,接下来要怎么做就由你们来决定吧——只要别把我卖了。”
她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起身走到吧台内,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
顾临溪快速地扫了一遍药剂的检验报告。这其中将这种药剂称之为增幅药剂,区别于异化药剂的作用,动物实验表明,注射了增幅药剂的实验小鼠,能检测出超能力波动,但很快就因全身器官衰竭而死亡。
增幅药剂对所有的实验小鼠都有同样的效果,注射后它们存活的时间有差异,但最终都难逃一死。
超研院用了数种方法,也无法让小鼠成功存活超过十天。
如果成博洋对晶石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么,他们还不知道晶石的存在。
成博洋曾严肃地提醒她注意晶石的影响,那增幅药剂是否也有同样的效果?这会是总部不让自己参与这起案件的原因吗?
可顾指挥长为什么不能直接对她说明?
到这里,她更加坚信,这起案件的真相将会触及到更深的秘密——一个关乎她、关乎超研院的秘密。
“现在怎么办?”严歧南打破了三人之间的沉默。
叶晟倾身合上平摊在茶几上的文件。“工作照常。这资料,放在手里不安全,你们怎么想?”
“我不参与,你们决定。”顾临溪仍旧是冷淡的态度。半晌,她又低声补了一句:“我不信任她。”
即使对面并没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严歧南还是转开了脸。相信吗?她心中也不太确定。
有时她觉得这样的岑远看起来十分陌生,无论哪种情绪,她都解读不透。
天色已晚,目送顾临溪等人离开,岑远独自靠坐在吧台前。
上方的复古水晶吊灯投下了巨大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住。
她拿起夹子,一块一块地夹起冰块,让它们落进酒杯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说完了?”耳机里传来许玉纶温和的声音。
“嗯,他们走了。”
“我相信她不会袖手旁观的。”
“我不太明白,”岑远咽下一口酒,“你到底想要她干什么?”
“想要她照着自己的意思去做事。”
“目的?”
“你不需要知道。工作结束了,好好休息吧,晚安。”
岑远已经习惯了对方突然的挂断,她把通讯器摘下,揣进兜里。一个熟悉的人影适时地出现在远处,她静静地看着那人走到跟前,仰起头看着对方的脸。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她伸手揽过严歧南的腰,潮湿的吻落在唇上时,她闭上了有些发酸的眼睛。
“……抱歉,让你为难了。”
严歧南摇摇头。岑远的脸近在咫尺,她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岑远微微抬着眼眸,含笑仰视她的样子是那么熟悉,无论看多少次,她都会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说过多少次了,胃不好就别喝酒,况且酒量又差。”为了掩饰,她立即佯装严肃地说教,手指挑过女孩灰蓝色的发丝。
“怕什么,房间就在楼上。”她笑得狡黠,气氛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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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想法?”电梯内只剩下了二人,叶晟开口问道。
“嗯?”顾临溪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说刚刚的事?这案子早就移交给你了,我服从安排,不该管的不会管。”
“我知道你一直对徐铭的案子耿耿于怀,夏雯雯没有失踪前,你也派了人保护她的安全。”
“你想说什么?”顾临溪终于转过脸看向叶晟,她从他心平气和的语气中听出了某种咄咄逼人的意味。
“你的漠不关心有点刻意了。”
顾临溪又是一愣,目光移向别处。
“我不会拦你,跟我说说也无妨。况且在这件事上,由我出面会更方便。”
“我没什么好做的,我能做什么呢?”顾临溪耸耸肩,自嘲地笑道,“死的死,丢的丢,总是慢一步。”
车子驶出停车场,沿着海堤前行。
海面上跃动着点点光斑,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是远处的船只上发出的。
顾临溪靠在车窗上,遥遥地望着远处出神,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车载音响里播放的歌。
渐渐地,她发现有哪里不对。
“这歌单不是我的吗?”她有些诧异。
叶晟不言语,眼角微微弯了弯,似乎在笑。
窗户降下一条缝隙,歌声立即被呼啸的风声淹没,他们又陷入了默契的沉默。
但这回,她的耳朵敏感地捕捉着风声间隙里的唱词,一字一句都是那么熟悉,她在心里哼唱。
“下去走走?”
“嗯?”她回过神,“好。”
下车前,她在车上找到一双外卖附送的筷子,熟练地盘起了头发。
海堤大道旁特意留出了一条宽阔的人行道,视野开阔的地方,还有伸向海面的平台。已经到了开始涨潮的时间,愈来愈高的海浪扑打在岸边的抛石上,激起点点水花。
海对面是互相穿插的高楼与山,影影绰绰地掩在雾色中。更多的,她就看不清了。
“你会一直留在这儿吗?”顾临溪看着远处,问道。
“说不上会‘一直’,但短期内不会离开。”
“也是,”她笑了笑,“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呢。我的话……我不想离开绥港,不想离开你们。
我很了解自己,没什么野心,也没什么斗志。能每天这样过下去就很好,至少不让我讨厌。
但我妈妈好像不是这样想的,其实她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能察觉到,她对我现在这样子不满意,或者说——很不满意。”
“我倒是觉得,你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有斗志得多。”
顾临溪摇摇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我知道你坚持留在绥港,是为了齐蒙前辈。如果有一天你找到真相,还了他清白,就可以继续往前走了,是吗?”
叶晟也没有回答,他平静的眼眸始终注视着顾临溪,觉察到他的目光,她有些懊恼地苦笑道:“抱歉,我是不是不该提这个?”
这不是他的本意。
“那你留下的理由是什么?”
“是……”她的话梗在喉中,又生生咽了回去。她想起实验室,想起昼夜不分的训练场,想起在各种测试仪器前那些身着白衣面无表情的研究员。
那些人中,就有她的母亲。
她一直都表现得很好,计划进行很顺利,可她在其中感受不到任何情绪——激动、喜悦、愤怒……都没有。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研究员记录数据,在电脑上拟合成漂亮的上升曲线,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机器。
没有多余需求的机器。
目标是什么?她不知道。他们好像在要求她永无止境地变强,直到那一次严重过载。
关于过载,她记不得多少了。突如其来的事故几乎瞬间吞没了她的意识,后来顾临澜告诉她,她昏迷了三个月,苏醒后失去了所有记忆,直到过了小半年,才渐渐恢复过来。
在那之后,这项激进的实验计划几乎停滞,她才被安排到绥港。
这件事情,除了严歧南和谢江海,行动部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叶晟自然也不知道。
综合行动部的工作很忙碌,身为部长,辖区内的大事小事都要有数,行动部的各项事务也要过问,直到后半夜才收工是家常便饭。
可就是在这样的生活中,她逐渐感觉到自己是被需要的。
不是作为观察对象,而是作为战友、同伴,作为一个强大的庇护者。
不想再回到从前的生活,这是她无比坚定的理由。
第二个理由,是想保护好这座城市里的人们。可冒出这个想法时,一度让她陷入矛盾。
她不是无可替代的,任何人都可以取代她对于绥港的意义,不是这里离不开她,而是她离不开这里。
她又有什么资格说留下。
“我无论如何,都不想死在超研院里。”
她喃喃低语。
新晋结束啦,明天开始每周二四六日更新~
明天不更了,六日再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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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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