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绿杨发现自己被一团气流托住,继而才滚到地上。
强光照射后双眼还未适应黑暗,她渐渐才看清蹲在身边的人。
“你来了。”
“嗯,伤着没?”
何绿杨甩甩手站起来:“没事,那个人是——”
“我来解决,你先撤。”
顾临溪将她往身后拦,手一抬,顿时叶落枝摇,疾风奔着女人而去,将她团团包围。
无数道蜿蜒的电光从旋风中窜出,蛇一般迅速像四周延伸,又交织成网。
她踩在闪电之上,冲破风障,纤细的身姿在银蛇之间翻腾,眨眼间就出现在顾临溪面前。
赫莱!顾临溪瞳孔震颤。
她们几乎是脸贴着脸的距离。她莞尔一笑,银蛇汇聚在脚下,拔地而起,直冲天际,耀眼的光柱吞噬二人的身影。
打雷了。
“顾——”
何绿杨被这超出认知的景象震撼得无法动弹,她瞪大双眼:顾临溪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最后一点残留的光轨熄灭,天地间复归黑暗与寂静,何绿杨与赫莱面对面,谁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不会吧?怎么会这样?何绿杨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担忧、震惊、恐惧交织在一起,她已经很难再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她盯着赫莱,退了几步,本能地摸向腰后——没有枪。
赫莱却不在意她的小动作,警惕地探听四周的动静。
风声。指尖的电光再度活跃,咬向声音的来向,却猝不及防,后脖颈一紧。冰凉的手指掐着她的脖子,将她往地面砸去。
额头血流如注,脸被按在血泊中,几乎喘不过气来。
银蛇从身后绕上顾临溪,却被风压震散。赫莱看清了她是将力量集中在防御上,准备与自己肉搏。
她嘴里含着血,暗自笑了一声:真是自负啊。
银蛇再度汇聚,只是这次,是冲着何绿杨去的。何绿杨拔腿就跑,又哪里及它们半分的速度,电光映亮她的脸,平地却突兀地起了风,将她卷起,接着又是一个甩尾,击散了张牙舞爪的银蛇。
何绿杨重新踩回地面,这么几番翻腾下来,她脑中混沌,站都站不稳了。
这一会儿的分神,手臂粗细的闪电击向顾临溪的胸口,她防御不及,高温带着电流洞穿身体,她颤了颤,手上仍是不松,膝盖抵住赫莱后腰,又往下压了几分。
赫莱听见她粗重的气喘,知道策略奏效了。
“你撑不了多久了吧——”
她话音未落,头就被往后拽去,又往地上猛砸。几个回合下来,她早已头破血流,面容扭曲,她屡次用电流攻击,对方也不为所动,似乎就打算这样用拳头和她打到底。
她听见耳边传来沉沉的低语: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赫莱艰难地动了动脑袋:“AIX-04,第四代人造人,超能力基因编码指示特征,异色虹膜。”
顾临溪突然失了力气。她缓缓放开手,眼前的赫莱一头短发,浅棕色的眼眸里亮着荧光,除此之外,与她相识多年的朋友再没什么不同。
“没错,是我,”赫莱从血泊里摇摇晃晃地爬起来,“你当然可以现在就杀了我,我本来就是为了替你去死才出生的,严歧南也是。不过她比我幸运得多,她有自己的名字,而我,只是AIX-04。”
赫莱说话时,直勾勾地望着顾临溪,她的眼中没有情绪,只有算计。她总有办法激起他人内心的同情,对顾临溪也是如此,她会适时流露出脆弱,轻描淡写地谈及过往,又做出不在意的乐观模样,轻易便消除了对方的疑心。
她知道如何做一个好的朋友。分享,倾听,保持边界感,又不忘展示独一份的亲密。
顾临溪在看到她的真面目时,统统都明白了。赫莱是非法者,是非法组织的成员,害死了夏雯雯和徐铭,可她也是“严歧南”。
“我被造出来的时候,他们都夸我,说我很优秀,像你,”赫莱走上前,拉住她的胳膊,低声轻语,“但测试的次数太多了,我很快就力不从心,我的天赋等级远不及你,他们放弃我了。你说,这样的残次品,还能怎么办?
我只能活在阴影里。被驱逐,无路可去,东躲西藏,都是拜你所赐。你问我为什么要骗你?你应该问,为什么这些年在你身边,我还能忍住没有杀了你。”
“因为你不能。”
“因为你不配!”赫莱咬牙切齿地大喊,“你以为我会让你舒舒服服地去死吗?你欠我的,欠我们的,我们替你受的苦,是时候让你偿还了!”
“这不是你滥杀无辜的理由。”
“别他妈装了!你也是凶手,我不无辜吗,严歧南不无辜吗,还有那些没有名字只有编号的人造人,你知道有多少吗?你是什么好人,你们ADCA又是什么正义的地方吗?”
“我不是好人,你也不是,互相指责没有意义。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你身后的人也需要我,”顾临溪没有看她,“你们和ADCA的想法是一样的。既然如此,就拿出点诚意来,我们还有合作的可能。”
“诚意?同样的话奉还给你。”
“你们费尽心思把苏岭安插到许玉纶身边,应该不想这么快就失去她吧。”
“你……”
看到赫莱的反应,顾临溪心里有了底:“你想拿苏岭来赌吗。”
赫莱不回答,她抬手擦去遮挡视线的血,指尖微动,电光闪烁。顾临溪的动作更快,细小的风刃穿过电网屏障的缝隙,撕开了一个口子,电流撞击在不断涌入的空气上,激发出耀眼的光。
震耳的爆鸣伴随着突然爆发的巨大能量,向四周扩散。风里有刺鼻的血腥味。
顾临溪面无表情地看着爆炸中心,地面凹陷下去,赫莱躺在其中,一动不动。
她走过赫莱的身边,在那不甘的注视下,丢下一句话:
“回去吧,我等你的消息。”
“我、恨、你。”
顾临溪脚步一顿。虚弱的语句摇曳在将息的风声中,她没有回头,那声音却清清楚楚地顺着风传进了她的耳中:
“天才,了不起,我们就该做你的替身,替你去死。可惜啊,严歧南,她这么完美,可还是改不了宿命。你为什么还能好好地活着?我们不是一体的么,我们都是你啊。”(不够扎心)
“赫莱,”顾临溪紧咬下唇,“记忆是不牢靠的,你应该很清楚。”
赫莱眯起眼,想听清她在说什么。
“记忆可以被杜撰、修改、抹去。你所知所想的一切,是事实或是有人让你这么想,谁知道呢。”
“你放屁!”她攥紧拳头,提着一口气破口大骂,“你别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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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要不要叫救护车?”
何绿杨架着顾临溪的胳膊,打破了的沉默。
“我自己可以回去。”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那个人,她是……”
“嗯。”顾临溪知道何绿杨想说什么,她们在元能见过赫莱。她走得很慢,几乎是在挪动,眼前的路很长,长得走不到头。
她不再靠着何绿杨,久久地站在原地。
“没事吧?”何绿杨有些惊讶,“……哎不是,你这,突然怎么了这是?”
顾临溪捂着双眼哭了。她索性坐在地上,毫不掩饰地抽泣,巨大的无力感包围了她,她只觉得浑身上下再没有一点力气。
眼泪漏过指缝,滑过从袖口露出的伤疤上,何绿杨看得清楚。
“哭吧,没什么的,啊。”
何绿杨轻轻拨开她的手,淌着泪痕的脸暴露在风中,她不习惯这样。
“总压抑着自己也不好,”何绿杨坐在她身边,语气还是那样随性,“在这个位置上,你也不容易。”
她看向身边吸着鼻子的顾临溪:“要不要紧啊?”
胸口的伤在昏暗中看不太清,似乎已经和衣物粘结,黑乎乎的一片。
顾临溪摇头,仍是不说话。
“人心隔肚皮,欺骗、背叛……也不算是新鲜事了。这不是你的错,别人处心积虑要骗你,自然是做足了准备,防不胜防啊。你也别太沮丧,再说了,你比她厉害多了。”
何绿杨想起不久前的场景,心有余悸的同时,还不免有些兴奋。
“是吗,”顾临溪勉强笑了笑,“这次多亏你,只是太危险了,下次通知我一声就行。”
何绿杨半开玩笑:“拖你后腿啦?”
“我不是这个意思——”
“如果有下次,我也还是会像今天这样。我是警察,不会放跑嫌疑人的。”
“这帮人不好对付。”
“我当然知道,下次会吸取教训的,我又不是傻子,”何绿杨轻拍她的后脑勺,似乎有些不满,“我是成年人,做事当然想过后果,既然做了,就不会怪别人。你是很强,但也别把所有人都当小孩子。”
顾临溪心中一刺,想反驳,却又不知如何说。最后只是无力地说了一句“我没有”。
“呐,如果你当我是朋友、是伙伴,就应该信任我。信任不是嘴上说说,是你真的放开手,相信我们可以共同做好一件事,哪怕我是你们口中的普通人。如果你没法展现出这份信任,身边有再多同伴,也走不到一起。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不会带团队,只能干到死。”
顾临溪一愣,翻了个白眼嗤笑:“这句话不是这样用的吧。”
“不用在意,知道意思就行。”
“你刚刚还说人心隔肚皮。”
何绿杨耸耸肩,不以为然地咧嘴笑:“我看人很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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