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泽,你来是为了何事,难道知府大人醒了?”游千踪也朝她走去。
灵泽先前低着头,辨不清她的神情,听到游千踪的话,缓缓抬头。明明是闷热的天气,她却横裹着一件厚青衣。
昏暗的房间内,渐渐弥漫起浓厚的血腥气味。
段人肠已歪伏在茅舍中那光秃秃的小桌上。
滴答,滴答,不断有鲜血从灵泽的袖管流下来,在地上汇积成一小摊血污。
灵泽唇色苍白,似有晕厥之意。游千踪欲快步上前搀扶。不曾想,经过段人肠的时候,吃了一记扫堂腿。
幸而并未摔跌,他勉强站定人,状似羞恼地道:“老人家,你醉糊涂了,这是做什么?”还欲去扶那灵泽。
“傻子,被别人被卖了还替人数银两呢!”这一句呵斥,声音洪亮。段人肠纵身弹跳,隔开双手伸出的游千踪,双掌击出正向灵泽的肩膀。
那双眼欲闭不闭以表虚弱的灵泽瞬间睁大双眼,将青衣抛出,以柔化刚,卸去了段人肠手中的气劲。
“你是谁!竟坏我好事?”灵泽干脆开门见山问道,屋内站立的三人中唯有游千踪听到这话露出大为迷惑的眼神。
“哈哈哈哈!我的大名说出来恐吓到你,我还是不说的好。”段人肠又开始没了正形,甚至说话的功夫还伸了一个懒腰。
“故弄玄虚!”灵泽身段灵活,与断人肠纠缠起来,招招相接,你来我往,看痴了一旁的游千踪。
他未曾知道,眼前这两位俱是武功好手。果真是真人不露相。
虽然不明就里,却也知道此时不该插手。他立刻奔向床榻,要将不省人事的司徒律井拉起,正往肩上架之际,逃走的脚还没迈出一步,神医万里针姗姗来迟,不仅姗姗来迟,而且带着重伤而来。
“我一路寻着血迹,你果真在此!”大吼着,也加入了混战。
两人对一人,很快就将灵泽打趴下。
游千踪见如此事态,知晓两位老人家不会伤害司徒律井,于是复又将司徒还回榻上,替他盖好了薄衾。
“既然杀不了司徒和游千踪,死又何妨!”
正在为司徒律井掖着被角的游千踪手下一顿。
万里针尤为诧异,但将手中尖针抵在灵泽的死穴上,道:“我从知府里追杀你到此处,你说甚么司徒游千踪之辈。当日是你将那孙宝成挖空了心,是也不是!”
审问的声音缭绕在在场的每一个人耳边。
游千踪惊悚了一瞬,他转身望去地上被二人制住的灵泽,灵泽的肩膀上渗出一大片血渍,圆脸上一副倔强的神情。
这样一个行事规矩的少女竟然做了那等丧尽天良的事情,游千踪是万万不信的,但也挥之不去方才所见的她狠辣出招的模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灵泽杀了孙宝成?”他听到自己这么说。
“不仅杀了孙宝成,梁贽煜的病症也大半是她搞出来的鬼。”万里针一阵见血。那冰冷的针已没入穴道深处,再下去半寸,就能让针下人一命呜呼。
“我虽已败,但你们休想从我嘴里套话!”灵泽说完,那段人肠就迅速出手掐住她的下巴。
“想咬舌自尽?你杀甚么孙宝成梁贽煜的我不管,你方才可是对那小子起了杀意,这我总该过问过问。”
游千踪看见老乞丐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灵泽,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这一回,游千踪总算品出不对劲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灵泽忍着伤从知府逃到这里对他和司徒下手。
灵泽看着游千踪的眼神发狠。随即一簇簇的鲜血从灵泽的七窍里涌出,不一会女子便气绝身亡了。
“不是我。”面对段人肠子和游千踪两人投来的目光,万里针收了针为自己正名道。
不一会,众人就看见从灵泽的七窍里爬出一堆小虫子,说是虫却饱满如蚕,血色的身躯在地上攀爬。
段人肠早已避在一旁,游千踪缩在榻边干呕。
万里针神色镇定,他抬手道:“无妨,这些不是毒虫,是蛊虫,看来是有人在另一个地方将雌蛊杀死,所以这些埋在灵泽血肉中的雄蛊虫躁动不安,撕破了她的血肉强行出来。”
经过万里针这么解释,游千踪只觉两眼昏花,晕了过去。场面骇人,不是他这俗人所能承受的。
游千踪再次转醒已是一顿饭的功夫后了。
段人肠倒了茶给他喝下压惊。
游千踪道谢后小口小口抿着,两眼抬起,目光在段人肠和万里针身上打转。
“小友,你似乎有话要说,不妨问出来,老夫知道的,能说的便说与你听。”万里针并不见外。
段人肠的脸虽黑,却也能瞧出他脸上的意兴盎然。
游千踪咽下一口茶水,目光越过眼前两人,飘向依旧在榻上无知无觉的司徒律井。
他的手缓缓的指向眼中的人。
“两位前辈,我想知道,他是谁。”
他是谁,为何方才灵泽口中声称要杀了司徒。她所言的司徒必定是眼前榻上的司徒,他也不认识什么旁的司徒。
段人肠的嘴夸张的往脸颊两边裂开,做出一个好似吃了一惊的神情。游千踪觉得踌躇起来。他好像在今天以前,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清楚。
“他,还能是谁!”万里针看向司徒的眼神不善,语气更是带着不屑。
“金石国的杂种喽!”
“你别说你今日拜托我来救的就是这位。”万里针的声音如钟杵捣向游千踪的耳膜。“若是他,我便不救!”
话音掷地有声,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
“我方才听那女子说甚么司徒,想必此人复姓司徒,其余的我并不知晓了。”段人肠的话音适时插了进来。
万里针的脸色愈冷,游千钟的心就愈发七上八下。
“前辈,你为何不愿救司徒律井,人常言,医者父母心,你真的能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此死掉吗?”在万里针面色不善的离开茅草屋后,游千踪不顾手脚仍在颤抖,跌跌撞撞奔出门来。
万里针站定,孤冷的月光洒在他那隆起的背部。
“若有一人,害你妻离子散,你恐怕,比我还恨他入骨。”说完后,万里针转身面向游千踪。
月光照的他脸色惨白。
万里针嘴唇颤动,艰难道:“看在是你,我才不在此时杀他泄愤的。”
“为什么!”在万里针转身走前,游千钟大声问道。
漫天的月光像是纷冷的雪花,落在二人的眉间身上,两个人影各自显得寥落。
“还能是为什么,你曾舍命救过我呐。”
声声喟叹,敲击在游千钟的心上。
***
漫天的雪花堆积到脚边,驼子一步一滑,面对欺压而来的黑衣人,他的眼神落在那结冰了的剑刃上,上面仍在滴落着血水,混着雪,好生显眼。
“为什么要来杀我!我行医天下,做事光明磊落,不曾得罪过贵人!”驼子已经被逼至悬崖边。
此地寸草不生,人迹罕至,真真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窘困境地。
那黑衣人手握剑柄往前一刺,驼子堪堪躲过,却被下一剑刺伤背部,驼子神情痛苦。新伤加旧痕,很快,驼子便痛苦的喘着粗气,鼻尖哼哼不止。
“难道天要亡我!”驼子身后再退一步即是深涯了。
就在此时,有一个人手里拄着枯树枝,踏着雪而来。
那人闭着双眸,穿着朴素的麻布衣,背后背着一个竹篓,竹篓里满是稻草编织成的草鞋。
看其模样装束想必是附近的村人了,还是个盲的。
驼子原本升起希翼的心又跌回了谷底。罢了,一介误闯的村人,也扰不乱这既定的命数。驼子几乎是认命般放弃了任何的抵抗,等待跌入深谷的苦痛抑或一剑穿心的难忍。
我救得了天下人,却无一人能救我,驼子闭目前如是在心内慨叹。
“兄台,深米巷怎么走?”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驼子睁眼,那村人用自己手上的枯树枝抵在黑衣人的剑尖处,那一碰,悄然让剑尖转了一个方向。
驼子和黑衣人俱是大惊,甚么样的人竟然仅凭一根劈了叉的枯树枝就能将那剑力隔开?实在有违常理。
黑衣人戒备的退开,方才此子悄无声息的接近,虽是一副山野村夫的打扮,但说不准是驼子的同伙,做成这个样子来让他放松警惕。
那村人觉得手里树枝所触的东西后撤了,于是上前继续用树枝在半空中摸索碰蹭,口中道:“我走了大半日的路,都没有人能请教,此时幸遇兄台,还请帮我一帮。”
语气急切,不似作伪。
驼子本可以趁机逃走,却念及若是自己趁乱逃脱,那黑衣人恼怒之下不免会误伤这位无辜的村人。
正在他两厢为难时,黑衣人发作,剑乱砍乱刺。出人意表,村人似有神助,几个扭身就躲过了袭击。
“不想万里针你竟然有同伙在这候着,真是小瞧你了,但是,纵然如此,你也逃脱不得!”
若是黑衣人先前还怀疑此人身份,现在确有十足的把握认定二人是一伙的。无端端的,偏生是驼子危机之际来了个程咬金,若说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恰巧在此,就是傻子也不信。
“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看剑!”黑衣人使出全力旋剑刺出。
驼子但听那村夫淡漠地说道:“我看不见。”
纵使是危机时刻,驼子也笑出了声。
黑衣人闻言,更为恼怒。
这一年,是嘉顺十七年。
那一日,恰是冬至。民间的习俗是冬至日吃角子,以求带来好运和吉祥。
幸运的是,虽然这一年的冬至村夫和万里针都没吃上一顿热乎的角子,但是往后的许多年里,不曾缺席过每个节气。
角子:饺子。
[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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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灵泽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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