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之后，宫决依旧没有回营地。
桑梓跟老师打了报备，说自己和宫决去半山腰的小卖部买饮料，然后疯了似的跑进林子里。
桑梓在山林里找了两个多小时，才在一条鲜为人知的小径上看到一个正在抽烟的人影。
“宫决，是你么？”桑梓问。
那人停下了抽烟的手，好像转身又要逃走。
桑梓柔声道：“刚刚那件事，我会当作没发生。我不会质问你，更不会跟任何人提起。你跟我回营地吧，夜里太危险了，好么？”
那个人影这句话后，便站在原地再没有动。
桑梓缓缓前进了一步。在确定不会惊吓到对方之后，桑梓才放下心，一步步地走到他身边。
夜里太黑了，桑梓看不清宫决的表情。
桑梓轻声道：“这段山路我熟悉，我带你回营地。不要是不想让我碰你，就抓着我的衣服，好不好？”
宫决沉默了一会儿，无声地点了点头，伸手抓住了桑梓的衣角。
桑梓带着宫决走回营地的时候，大伙儿已经熟睡了。
桑梓摸着黑带宫决找到自己的帐篷。
桑梓在黑暗中给宫决递过去一块擦脸的毛巾：“我刚刚给你打过电话，你没接。”
宫决沉默了一会儿，用沙哑的声音道：“我把手机扔了。”
“原来是这样，那明天下山的时候我陪你再去买个新的。”
宫决没有说回应他，擦了把脸，就背着桑梓躺进睡袋了。
第二天，凌晨六点，桑梓醒来的时候发现宫决不在身边。
他心里燎火似的拉开帘子就跑出去，结果在离营地两百米左右的地方找到了宫决。
宫决正在抽烟，听到身后有动静猛地转头，正对着桑梓那双猩红的眼睛。
桑梓因为怕宫决半夜落跑，一直熬到三四点才稍微眯了一会儿。没想到眼睛一睁就没见到宫决，这会儿急火全写在脸上，面目都有点狰狞。
宫决第一次见桑梓这个模样，心里一个激灵，竟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桑梓撑着膝盖全力调整自己的情绪，过了差不多一分多钟才直起身，对宫决问道：“还有烟么？”
两人就这么站在林子里，一人靠着一颗大树，面对面地抽起烟来。
宫决还在想着刚刚被桑梓震慑而后退的那一步。
我刚刚是在怕他么？
宫决越想越糟心，一支烟刚抽完又想去点另一支，结果打火机突然坏了。
在烟瘾的驱使下，宫决屈尊走到桑梓面前，低声道：“借个火。”
桑梓深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一圈雾气：“你叫声‘哥哥’，我就借你火。”
宫决咬牙切齿道：“哥…哥……”
桑梓憋了一早上的气顿时消了一半。
桑梓心情大好，挑衅地叼着烟对宫决道：“你把头凑过来。”
宫决深吸一口气，伸手撑在桑梓身后的树上，慢慢俯下身。
桑梓嘴里的烟只剩下两厘米左右长度，宫决必须站在离他很近的位置，才能把嘴里的烟调整到着火点的精确位置。
桑梓叼着烟懒懒地站着，眼睛一眨不炸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宫决。他的目光贪婪地扫过宫决的眉宇、眼睛、鼻梁、嘴唇……
宫决终于对准了香烟的着火点。
他皱着眉头深吸一口烟。他抿着嘴唇，将那口烟在口中含了很久很久以后，才终于闭上眼睛缓缓吐出。
烟雾迷蒙之中，他的欲|求缓缓释放，眉宇间的褶皱跟着烟雾慢慢消散。再睁开眼的时候，他的眼神因快/感而散发着雾气，树缝里的阳光碎金似的洒落在他白皙的脸上，一切都美地那么亦幻亦真。
桑梓就站在与他直径不到十厘米的地方，目睹了这个危险而性感的点烟动作的全过程。
太要命了。桑梓想。
宫决借完火，转身就忘林子深处走去。
桑梓跟上去：“你去哪里？”
宫决：“上厕所，你别跟着我。”
桑梓：“我陪你一起去啊！”
“不需要。”宫决侧头，“你跟我一起去，是要帮我把着么？”
桑梓不假思索：“这有什么问题？酌情我还能给你吹个口哨什么的。”
宫决：“滚。”
这天天气大好，下山的路比上山轻快许多，中午的时候大家就回到了位于山下的旅馆。
下午的行程是参观科技馆。
中午宫决刚刚洗完澡出来，桑梓就道：“下午我们到了科技馆就翘了吧？”
宫决正在擦头发：“为什么？”
“去给你买手机呀，”桑梓靠在床头边打游戏边问，“难道你很想去科技馆参观么？”
宫决摇摇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一会儿就去买。还得去买张电话卡，还挺忙呢。”桑梓道。
宫决看着他，心情有点复杂。
他回到浴室，一边把头发吹干，一边在心里没完没了地想。
桑梓最近对他有点太好了，好得让宫决有点看不懂。宫决不知道桑梓最近是找了着了什么魔怔，一天到晚像个牛皮糖似的跟着他，任宫决怎么冷言冷语相待，他都是嘻嘻哈哈地不生气，换作从前，两个人早就打起来了。
宫决正毫无头绪地想着，外面的桑梓忽然说了一声”我出去打个电话，”然后就走了出去。
桑梓走到旅馆的安全通道里，在楼梯的台阶上坐下，给自己点了支烟，拨通了一个号码。
“怎么样了？”桑梓道。
“桑哥，我查到了，”电话那头的男生笑道，“王凌翔那个人，故事还挺丰富多彩的。”
“怎么说？”
“我去附中打听才知道，去年附中因为王凌翔劝退了一个学生。原因是这个学生因为某些原因把王凌翔暴打了一顿，王凌翔身上多处重伤，还被打断了一条腿。这个学生的名字叫宫决。”
桑梓深吸一口烟：“嗯。继续说”
“我去查了附中去年的劝退公示文件，但公示文件上只说，宫决是因为‘私人原因’打了王凌翔，于是我又派人四处打听，这才知道了王凌翔挨揍的原因——他好像一直在外面散布有关宫决的谣言。”
桑梓目光一冷：“什么谣言？”
“我找了一个跟宫决同班的妹子问话，据那个妹子说，王凌翔比他们大两届，因为宫决和王凌翔在学校专业都比较出众，所以他们经常有专业上的合作，两个人关系还算不错。”
“但从宫决上初三开始，王凌翔就突然态度大变，开始四处说宫决的坏话，想要把他从同学中孤立出去。那些王凌翔散布出去的谣言，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但只有一句是他几乎对每一个人都说过的——他说宫决是个同性恋。”
桑梓猛地一吸，一口烟呛进脑门儿里，剧烈地咳嗽起来。
电话里的男生道：“桑哥，你没事儿吧？”
桑梓掐灭了烟头：“我没事，你继续说。”
“据那个女生说，对于王凌翔的恶意抹黑，宫决一直都没回应过，他似乎就是个对谣言没什么所谓的人。所以我才想，那个王凌翔肯定是做了什么特别遭天谴的事情一下惹火了宫决，这才差点被打成了残废。我暂时就查到这些，等之后有了其他情报，我再打电话通知你吧，桑哥？”
桑梓低声道：“辛苦你了，改天请你吃饭。”
桑梓一直到午休快结束的时候才回房。
宫决打开门就闻到一阵烟味。
宫决皱着眉：“又没带薄荷糖？”
桑梓摇摇头：“不是，就是不知怎么，有点忍不住。”
去科技馆的路上，桑梓心里一直在咀嚼着“同性恋”这个词语。
由于家里住着一窝学美术的腐女，桑梓很早就接触过“同性恋”、“bl”这些词语。但大多数时候，桑梓听到这些词的反应都是一笑而过——他感觉自己跟这些词没什么关系。
可是刚刚的那通电话让他不得不重新思考这些词的深意。
同性恋，应该就是指同性之间相恋。
王凌翔为什么要跟每个人都说宫决是同性恋？宫决不反驳他，是因为不屑，还是因为被抓住了什么把柄？宫决他的性向难道真的……真的是那一边的吗？
问题劈头盖脸地压过来，桑梓感觉自己脑袋有点涨。
宫决看桑梓在车上坐不定心，直接塞过去一个塑料袋：“要吐你吐这里。”
桑梓要抓狂了：“我不晕车。”
宫决：“那你在车上上窜下跳地干什么呢？烟瘾又犯了？”
桑梓大声感叹：“如果可以，我现在的确很想来一支。”
宫决猛地拉过桑梓的领口低语道：“宫羽就坐在前面，你那么大声讲话，活腻了么？”
桑梓盯着宫决的眼睛看了半天，突然捂住脸：“啊！我他妈不活了！”
宫决：……一支烟而已，至于么？
一个小时以后，旅行大巴抵达了科技馆的停车场。
桑梓一下车就准备开溜，被一个眼尖的老师逮了个正着。
“你们两个同学，去哪里呢？”
“老师！我们要去厕所！”
桑梓说完拽紧了宫决的胳膊拔腿就跑。
两人跑出几百米，桑梓火速拦了一辆出租车。
桑梓道：“师傅，去最近的XXX旗舰店。”
宫决侧过头：“你怎么知道我要买这个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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