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天段晴霁又塞进来新的橙汁,**生还是没有找到机会给程千峪传纸条。
他好像从来不会将课本和作业带回家,那些教辅被他随意叠放在课桌下,连上课的时候,**生也没见他做过笔记。
程千峪总是不停地打破她对好学生的认知,比如这一刻。
明明上一秒他还在补做昨天老师布置的英语周报,可下一秒,教数学的伍老头刚在黑板上刷刷写下一道超纲的加分题,程千峪几乎是立刻就将精确到小数点后二位的数字脱口而出。
甚至不需要用到草稿纸计算。
他的声音嘶哑而凉,音量不大,但还是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后紧张地等待伍老头宣布答案。
“没错,后边那位男同学给的答案完全正确。”
经过一个星期的相处,**生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瞠目结舌,但她的内心仍是有些波动。
程千峪丝毫没在意其他人投过来或是崇拜或是好奇的目光,又继续低下头做着英语阅读理解。
他似乎总能一心二用,**生又有些羡慕,有的人似乎不需要怎么努力,靠着天赋就可以所向披靡了。
然而她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数学一向是**生的弱项,自打小学毕业以后,她就从没在这一科目上考过及格。
小组长刚把数学作业本分发下来,盯着上面鲜红色的大叉,**生只觉得脸颊发烫。明明她花了一整晚的时间认认真真照着书上的公式做了题,结果还是一样的惨淡。
伍老头临走前在讲台上还不忘语重心长:““有些同学要虚心一点,不懂就问,千万别硬着头皮乱做一通。”
**生不用想也知道,这个“有些”里面必然包括了自己,她羞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埋进去。
好在,她是这样的没有存在感,根本不会有人会注意到她。
**生不自觉长叹了一口气,突然感觉到一道淡漠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余光中她看见程千峪已经做完了一整张英语周报,他懒懒地起身,无意间侧头睨了她一眼。
冷淡又疏离,没有一丝温度。
也许是她的错觉,少年在看清她作业本的那一瞬,嘴角扯了下,有些嘲弄的意味。
**生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是啊,总共才六道小题,她竟然没有一道能做对,程千峪这样的人一定也会觉得她很蠢吧。
这天傍晚回家以前,她又去了一趟租书店。
这家店开在菜市场出口,老板似乎是个退休教师。狭小昏暗的小屋里四面都是六层高的书架,摆满了老板从旧书摊低价购入的各种书和杂志。只需要交十块钱的押金,一本书按每日一毛钱来收费。
不过是云日升吃一根冰棍的钱,便可以换来**生半个月的欢喜。
然而**生并不敢让许慧芬知道这件事,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在看“不三不四”的课外书,一定会一把火把它们都烧了的。
在书架上搜寻了一圈,**生不敢逗留太久,很快便选好了三本,临走前,她忽然瞥见书架底层一个色彩鲜艳的封面。
那是一张栩栩如生的人像图,图片上的男人剑眉星目,戴着金丝框眼镜,有种斯文败类又禁欲的味道。
**生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蹲下身来抽出那本小册子。
它比少女的手掌要大一些,很是小巧,封面上的书名直截了当——《恶魔总裁别吻我》。
换作以前,**生对这样的名字是不感兴趣的。不过因为封面上那个好看的男人,她便将原先选好的三本小说中的一本塞回了架子上,换成手里这本小册子。
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出乎意料的是,许慧芬今天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用刻薄的话语来刺她。
**生刚换好鞋,才发现家里的气氛和平时不太一样,云建国和许慧芬难得没有互相摆着冷脸,两个人喜气洋洋的,眼角嘴边掩盖不住笑意。
“我们小雨回来了,赶紧过来看看,这是表姑给你带来的礼物。”
**生进了屋,有些无措地被许慧芬拉着坐到沙发上,随即便看到已经被打开翻乱的一袋衣物。
依稀记得,远方表姑家里有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想来这些是对方穿腻不要了的衣服。
**生其实很不情愿总是去穿别人的衣服,小时候奶奶舍不得给她买新衣服,便去阁楼找了堂哥穿过的旧衣服改了下给她穿。
童年时候的**生就像假小子一样,穿着男孩的衣服,留着男孩才有的寸头,因此她也被班上的其他孩子起了一堆恶意满满的称呼,譬如“半男女”、“人妖”之类的。
步入青春期以后,她才慢慢将头发留长,可惜也没有多久,又被许慧芬勒令剪掉。
大人忙着为生计发愁,而少女的敏感和自卑没有人在乎。
在《人性的枷锁》里菲利普曾说,贫穷会让人受尽折辱,折断你的翅膀,让你的灵魂腐蚀上癌症。
**生想,这是没有任何办法的啊。
如果她没有出生就好了,又或者,如果她是男孩就好了。
她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将那袋旧衣服带回了房间。
也许是因为小时候的营养没有跟上,**生的发育比同龄人迟了许多。身边的女孩子多是五年级时就来了例假,而她的第一次生理期,却是在八年级的下学期。
直到现在,她的身材还是和搓衣板一样平坦,窗外不知名的树枝桠疯长,而屋里的少女还没有来得及抽条。
没有太多时间让**生用来多愁善感,她很快便打开了台灯,趴在床板上认真做起了数学题。
一心想着努力并没有任何作用,她完全没有方向。不像其他科目那样可以死记硬背,数学这一门,该不会的,就是不会。
一个小时过去,少女盯着习题册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公式发起了呆,手里的笔无目的地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
外边已经没有了声音,想来许慧芬他们应该是睡下了。
**生放弃挣扎,合上了习题册,从书包里拿出今天刚租来的那本小册子。
故事很是俗套,无非是眼高于顶的霸道总裁爱上了平凡善良的打工妹这种千篇一律的剧情。
然而她以前从未看过这样的书,一时间也有些新鲜,钻进被窝里看得津津有味。
一开始还算正常,可看着看着,**生就感觉有些许不对劲了。
坚硬、柔软、深入……这些常见的词汇组合到了一起,变成了句子她便看不明白了。
虽然似懂非懂,但是凭着女孩独有的直觉,**生也知道这种东西大抵是见不得人的。
这两天许慧芬休假,没准会在家里做大扫除,她不敢再把这些书藏在床底,只好又放回了书包。
也许是因为偷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这一晚**生失眠了。
云家住在六楼,顶上就是天台,到了夜里墙上仍是残留着日光的温度。即使打开了窗,吹进来的夜风带着股热气,房间内还是燥热难耐。
她翻来覆去的,感觉到身下的竹席也有些发烫。城里不像乡下,蚊子没有那么多,少女干脆掀开了身上的薄被,大喇喇将身体睡成一个“人”字形。
后半夜**生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结果天快亮时一个翻身她便从床上摔了下来。
额头着地,摔了个鼻青脸肿。
再也没有睡意,少女捂着额头上肿起来的小包跌跌撞撞进了洗手间,刷牙的时候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有一瞬间的愣神。
来到北涪也有一个多月了,她好像在不知不觉之中又变白了不少。
都说乡下的水土才养人,然而天天在地里帮忙,再好的皮肤也经不住风吹日晒。现在不用再做农活,连她的手都变得细嫩了不少。
女孩是不是在一夜之间长大的,**生不得而知。不过似乎只是过了一个晚上,她的头发又变长了些。
被水沾湿的刘海搭在眉前,只露出一双浅褐色的眸,眼尾略微下垂,两腮的婴儿肥又褪去了些,透出清透的绯红色。
好像昨天还是雌雄莫辨的假小子,一觉醒来便已经变成了枝头豆蔻。
十五六岁的女孩,又有哪个是不美的。
也许是因为清晨的小插曲,**生一路心神不定,走到教室时,程千峪已经在座位上了。
这还是第一次他比自己早到学校,**生记得,他总是喜欢踩着早读的铃声从后门溜进来。
察觉到她的到来,程千峪停下了正在转笔的手,起身站了出来。
不用她出声自然是最好的,**生赶紧坐了进去,放下书包松了口气的下一秒,猛地对上了程千峪略带探究的目光。
又一次四目相对,她今天格外的迟钝,微微张了张口,呆愣愣地盯着他看。
程千峪懒懒地耷拉着眼皮,淡扯嘴角,忽然漫不经心地嗤了一声,有种说不出的恣意与恶劣。
**生并不知道少年心中所想,她看着他眼下那颗泪痣入了神,又一次感慨道,上帝果然是不公平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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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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