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林钦在自家游泳池来回游了二十圈。水波荡漾中，他总想起昨天物理实验课上宋和灵活的手指如何快速组装好那个他弄乱的电路板。
"少爷，早餐准备好了。"管家在池边轻声提醒。
林钦擦着头发走进餐厅，父亲已经坐在长桌尽头看财经报纸。
"期中考试成绩我看了。"林父头也不抬，"并列第一不是第一。"
银质餐叉在林钦手中微微一颤："宋和的解题方法确实很独特，我学到了不少。"
"宋和？"父亲终于放下报纸，"来自城北的问题少年？"
林钦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父亲对城北区的偏见根深蒂固，那里是旧城改造区，治安堪忧。
"他物理很好。"林钦小声辩解。
"我说过了，离那种人远点。"父亲的声音像冰刀，"不久后就要选拔学生会主席连任，别让不相干的人影响你的形象。"
林钦机械地咀嚼着毫无味道的煎蛋。他突然很想知道宋和的早餐是什么样子的——肯定不是在长桌尽头需要喊话才能交流的冰冷仪式。
下午三点，本该是学习小组活动时间。林钦站在振华拳击俱乐部对面的便利店前，心跳如鼓。他戴了鸭舌帽和口罩，像个蹩脚的间谍。
俱乐部门口贴着褪色的海报："周末业余拳赛，50元门票"。海报角落有个模糊的身影，林钦凑近一看，呼吸停滞——那是宋和，眼神凶狠凌厉，与教室里冷静解题的模样判若两人。
"看比赛？"一个抽烟的大叔打量他，"学生半价。"
林钦鬼使神差地买了票。
昏暗的场馆内烟雾缭绕，充斥着汗水和酒精的气味。观众大多是粗犷的男性，他们高声谈论着赔率和胜负。林钦缩在最后一排，看着擂台上两个身影血肉相搏。当宋和出场时，观众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红方是我们的小狼崽！十五战十四胜！"裁判高声宣布。
宋和只穿着黑色短裤，肌肉线条在刺眼的灯光下如刀刻般分明。他的对手是个纹身壮汉，至少比他重二十公斤。
铃声响起，宋和瞬间变成一头猎豹。他的刺拳快得看不清，每一击都精准命中对手要害。第三回合，一记漂亮的右勾拳将壮汉击倒在地，裁判数到十时观众席沸腾了。
林钦的掌心全是汗。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宋和——野性、危险、充满生命力。当宋和举起胜利的手臂，目光扫过观众席时，林钦慌忙低头。
散场后，林钦在巷口犹豫是否该离开，却听见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看够了吗？"
宋和靠在墙边，额角的伤口贴着创可贴，身上散发着药膏和汗水混合的气息。
"我..."林钦语塞。
宋和嘴角微扬，"谢谢你来。"
"进来吧。"宋和转身走向俱乐部后门，"既然来了，就看看真实的我是什么样子。"
俱乐部的更衣室狭小潮湿，墙上贴满泛黄的照片和比赛海报。宋和用毛巾擦着头发，水珠顺着脖颈滑落到锁骨，林钦注意到他肋部有一大片淤青。
"受伤了？"
"小意思。"宋和往伤口上喷药，疼得龇牙咧嘴，"比上周好多了。"
林钦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那片淤青，感受到皮肤下炽热的温度。宋和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我帮你吧。”林钦接过药瓶，小心翼翼地喷洒。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另一个男性的身体，宋和的心跳声透过胸膛传来，又快又重。
"为什么叫小狼崽？"林钦试图转移注意力。
"因为我总咬人。"宋和浅浅的笑着，"第一场比赛，我把对手肩膀咬出血了。十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不能输。"
林钦想象着小宋和在擂台上拼命的样子，蜷了蜷手指，细细涂着药。
"坐。"他踢了张塑料凳给林钦。
林钦拘谨地坐下，目光扫过宋和储物柜里的物品：几本破旧的物理竞赛书、一瓶廉价发胶、一张老人与男孩的合影。
"你奶奶？"林钦注视着照片。
"嗯。"宋和套上T恤，"她把我从儿童福利院领出来时已经六十岁了。"
林钦胸口一紧。他想起自家客厅里那张全家福，是在马尔代夫度假时拍的，光摄影费就花了五万。
"为什么打拳？"
"钱。"宋和系鞋带的动作顿了顿，"奶奶的养老金不够药费，而我能打。"他抬头直视林钦。
林钦正想说些什么，门外突然传来粗犷的喊声："小狼崽！老板找你！"
宋和叹了口气："等我十分钟，然后送你回车站。这一带晚上不安全。"
林钦独自坐在更衣室里，指尖轻轻触碰宋和的书。书页边缘满是笔记，有些地方被血渍晕染。他翻开扉页，上面写着"城南高中图书馆"——那是重点中学的资产，怎么会在这里？
"偷书？"宋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林钦慌忙合上书："我只是..."
"开玩笑的。"宋和嘴角微扬，"那确实是偷的。去年我在城南高中打零工，看到他们清理旧书就...顺手拿了几本。"
夜风拂过空荡的街道，两人并肩走向公交站。林钦鼓起勇气："我可以帮你找些更好的学习资料。"
"不需要施舍。"
"不是施舍！"三番两次听到这个词，林钦的声音骤然提高，"是...朋友之间的分享。"
宋和停下脚步。路灯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为什么？对我好奇？"
"不为什么，可能因为...因为你解题的思路很特别。"
宋和轻笑一声，没再追问。说话间，公交车来了，他推了推林钦的后背："周一见，优等生。"
林钦坐在车窗边，看着宋和的身影逐渐缩小。他摸出手机，删掉了原本要给张欣雅发的消息——他本想问她是否知道更多关于宋和的事。有些秘密，他想亲自发掘。
回程的地铁上，林钦鼻尖仿佛还萦绕着宋和头发上廉价洗发水的味道，清清爽爽，莫名觉得比父亲那些进口香水好闻得多。
他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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