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老宅设计的很好,安静清幽,木制的建筑典雅精巧,花草树木都十分融洽美观,每走一步都是新的景色。
可孟州的注意力一分都没往这上面放,他一直注视着薛柠,无论是家人的恨意还是华嫣的话,都让他心疼难过的想将薛柠立刻带走,离这里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薛柠走了一会儿,反倒是他拍拍孟州:“你放心我没事,我没那么脆弱,薛家的事我都见过,没见过的儒仙鹏也和我说过,虽然他骗了我,但仔细想想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没什么好意外的。”
李温如、薛郁韬、华嫣,三个人相互的恨意织成了一张网,日夜捆缚在薛柠身上,紧紧勒住他,无论是恶意还是疼痛,又或者是这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他早就习惯了。
薛柠踢走脚边的一块石头:“以后和薛郁韬还有华嫣断了关系,把对方当成陌生人,就算是不小心见到也不会打招呼,可能连见都见不到,这样的结局对我来说已经很好了。”
他看着周围的房屋廊柱,慢慢笑了,笑的很开心:“而且我把这里留下了,我为数不多的回忆都在这里,就算奶奶不算好人,但在我心里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薛柠……”
突然的拥抱将薛柠撞的差点失了平衡,孟州结实的双臂将他框的很紧很紧,他听到对方的声音带了颤抖:“薛柠,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薛柠艰难的抽出一只手,他一下一下拍着孟州的背:“嗯,我知道了。”
只是他的眼睛还望着前面的建筑深处,带着朦胧的光,从未移开。
薛柠本想带着孟州去自己以前住的地方看看,他按照自己记忆里的的方向找到了一间屋子,但他打开门后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阳光斜照进来,只能看见空气里飘浮着许多灰尘 ,他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没说什么,拉着孟州离开了,离开了薛家老宅。
“回家吗?”
薛柠四处望了望,“先吃饭吧,坐高铁要几个小时呢,酒店里的行李也没拿。”
孟州稳住心神,他实在太想带薛柠离开这里了,他点头:“好,那先吃饭,有什么想吃的吗?”
薛柠看了半天,确定自己以前特别喜欢的一家私房菜馆关了后,他拉住孟州的袖子:“不知道,你带我去吧,随便什么地方都行。”
反正没什么区别,反正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除了你。
孟州握紧他的手,他在手机上找了找,又叫了一辆车,拉着薛柠站在约定好的地方等车。
这个天气穿西装是真的热,薛柠把外套脱了挂在手臂上,下意识的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薛家老宅的方向,薛柠将手心对着头顶的烈日,出神的盯着指缝间漏下的光。
有一只温暖的手挡在了他的眼睛上:“别看,眼睛会难受。”
……
也许是孟州的声音太温柔了,又带了太多的心疼,薛柠突然觉得好难受,他将孟州的手按在自己眼睛上,嗓音有些哑:“明明我应该很高兴的,我终于和他们断开了联系,但是为什么我心里堵得慌,特别不舒服?”
孟州看着他,沉默了很久,“……可能因为在你的心里,他们是你的家人。”
“是……吗?”
孟州感受到自己的手心有些湿热,他抱紧薛柠,紧紧搂住少年颤抖的肩膀,站了很久,很久。
薛柠将脸埋在他的肩窝,声音闷闷的:“我们回去吧,先回酒店。”
孟州揉了揉他的头发:“好。”
……
回到酒店,薛柠洗了个澡,他躺着床上盯着天花板上安静的白色,迷迷糊糊的他梦见了李温如,她和当年没什么区别,回头看见他的时候依然会笑着牵起他的手:“阿柠,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薛柠醒的时候发现房间里很黑,他直接睡到晚上了吗?他按着跳动的太阳穴起身,房间里很凉快,他感觉舒服了不少,深呼吸几下又揉揉自己的脸。
薛柠闻到了熟悉味道,很清新的柠檬味,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在家里。
“醒了吗?”孟州温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薛柠朝他走去:“我闻到了柠檬味。”
“我点了熏香,就是家里的那种。”
“怪不得睡的还挺舒服的,现在几点了?”
“下午五点,过来吃饭吗?我点了外卖。”
薛柠跟着他往前走,有些疑惑:“嗯,怎么不开灯……”
转入客厅,薛柠看见了很多蜡烛和一个蛋糕,房间里还挂了气球摆了花朵。
“今天是你生日,还是最重要的十八岁生日,必须认真庆祝,但是没太多时间准备,只能先这样将就一下了,后面我们再补。”
心脏突然跳的很厉害,薛柠看着孟州,他黑棕色的眼睛里倒映着蜡烛跳动的火光,在昏暗的灯里他看的入了迷……呼吸交叠在一起,薛柠靠在旁边的墙壁上,可这个吻结束的很快,孟州在他额上亲了一下:“先来吃饭。”
“嗯好。”
孟州唱着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薛柠闭上眼睛许愿,他一口气吹灭了所有蜡烛,笑着称赞自己:“我肺活量真好。”
被他的笑容感染,孟州稍稍放下心来,两个人一起吃过饭又一人吃了一块蛋糕。
薛柠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拿出一瓶酒,孟州有些惊讶:“你带了酒?”
薛柠垂眼看着手里的酒瓶:“买的,总觉得自己会想喝点就带上了,一起吗?”
“好。”
两个人打开床对面墙壁上的电视机,随便找了部电影,觉得还差了点什么,薛柠下去关了灯。
电影的声音只开到了最小,远不及酒杯碰在桌子上的声响,酒不烈,但薛柠喝了两杯就被孟州按住了,他抓住孟州的手指:“喝两杯都不让。”
“已经两杯了。”
薛柠偏头在孟州脖子上亲了一下:“不嘛。”
嗓音压的低而轻,话语就显得很柔软,孟州摸着自己的脖子,他这是……在向自己撒娇吗?
酒劲儿上来了,薛柠顺着晕乎乎的感觉贴上孟州的胸膛,他看了眼对方身上的浴袍,伸手进去摸了一把。
“你……”
“摸一下男朋友腹肌都不行吗?”
“……不是。”
过低的空调冷风和身边人的体温形成了强烈反差,让怕冷的人忍不住再靠近一些。
灼热的呼吸声打在唇边,孟州抱住薛柠,用一个几乎将他揉进自己怀里的姿势与他拥吻,可能是觉得太热了,薛柠突然一用力将他按在了床上,他用胳膊撑着床,看着自己和孟州间的距离逐渐缩小,他停在堪堪相碰的位置,声音很低很低:“你想不想……”
他没好意思再往上,就用膝盖在孟州的大腿上撞了一下。
孟州伸手揽住他侧身将他抱在怀里,两个人中间没有一丝空隙,但他只是顺着薛柠的背,一下一下的像是在哄他的猫,但要更温柔。
额头相贴,孟州闭上眼睛:“喝了酒就好好睡觉。”
薛柠声音闷闷的:“……我不困。”
“你这几天都没睡好。”
“……你怎么知道?”
“神经崩那么紧,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哦。”
过了一会儿,薛柠动了动,他声音放的特别小:“真的不想吗?”
孟州抬手在他额边轻轻敲了一下:“更想你好好睡觉。”
薛柠本来一点儿都不困,但这样被孟州抱着、哄着,他居然真的感受到了困意,可迷迷糊糊的,他却见到了很久以前的自己。
小时候薛柠总是喜欢屁颠屁颠的跟在李温如身后,为什么是李温如呢?
因为从他记事起,薛郁韬从没对他笑过,冷冷的表情总让他害怕,华嫣老是盯着他,一和她对视薛柠就想跑,那个眼神太可怕了。
只有李温如看到他会原本凌厉威严的眉眼柔和下来,还温温柔柔的对他笑,他很喜欢就老想粘着她,但李温如也有烦的时候,她偶尔会板着脸让佣人把薛柠带走,佣人会将他抱到外面劝他:“老夫人现在有事要忙,我带你去玩吧。”
薛柠心里很委屈,皱着小脸喊了声:“不要!”
转身就往小花园里跑,去墙角抱着他的猫诉苦,揉揉那猫又圆又大的脑袋,和它说上两句自己的烦恼,蹲在猫旁边晒一会儿太阳。
烦恼委屈什么的就都消失不见了。
薛柠就又笑着回去找李温如,刚才的事佣人已经和李温如说过了,她本来还让人准备了一两个小玩具等会儿哄孩子,结果一抬头就看见薛柠笑着朝她跑过来:“奶奶!我们去玩吧!”
李温如手里的事依旧没做完,但对着这个笑容她叹了口气,将手头的东西放到一旁,双手拉住薛柠的小手:“奶奶现在在工作,等会儿中午我带你出去吃饭好吗?就去你最喜欢的那家私房菜馆。”
听到李温如今天能和他一起吃饭还是去他喜欢的地方,薛柠笑着猛点头:“好!”
小男孩牵着女人的手往前走,走着走着他发现所有的东西都在褪色,身边的李温如、花园角落里的大猫、喜欢的私房菜馆……
路上只剩那个小男孩了,他独自往前走,记忆碎裂散开又被慌忙地拾起粘好,他修修补补,突然发现回忆剩的很少了。
路太长了,男孩不住的回头,他每往前走一步,来路就越模糊,他不想继续走了,他停了下来,对自己说:我要回去。
他回头,却发现回去的路断了,他低头看,只见下面是万丈深渊,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推他,他只好继续向前……向前……
男孩抹着眼睛,大声的一遍又一遍的喊:
“我要回去!”
“让我回去!”
“我想回去。”
我想回去……
我想……回去……
少年不再发出声音,他不再被推着走了,他只是小心翼翼的护着剩下的记忆向前走去,因为他知道:
他回不去了。
……
但他走着走着发现灰蒙蒙的路上突然出现了一朵金色的花,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多出一朵这样的花,后来花越来越密,如果他继续往前走,说不定路的两旁会长满金色的花。
可少年闭上了眼,他疲惫又害怕,那颜色太浓烈了,烈到几乎要遮盖住一切,他慢慢蹲下抱住自己伤痕累累的膝盖,太累了,他不想继续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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