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柠感觉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触感像是一张照片。
“你看,这是我们上次在车上拍的那张照片。”
可能是怕他没带手机,孟州还将手机的手电筒打开靠在门边放好。
突然出现的白光在黑暗中有些刺眼,既然有光了,薛柠便低头看了一眼,照片里两个人笑的还挺开心的。
孟州又塞了一张进来,这次是呼呼和咕咕趴在他腿上,他在打游戏的照片,看角度是趁他不注意拍的,孟州还伸手比了个“耶”。
还有山中树丛里的蘑菇堆,某一天的他和朝阳,他喂小猫,他安静的在窗边走神……
“我还想和你拍好多好多照片,都装进我们的相册里,就像你的画一样,我想和你一起将记忆收藏起来,永远不褪色。”
真的不是学心理学的吗?薛柠将下巴抵在膝盖上,思绪不小心飘了一下,他像是已经飞上了天空,可地面上一直有一个人在喊他的名字,他回头一看,那个人身上满是他的牵挂和喜爱。
他朝上面看了一眼,又回头看了一眼,可如果他再不回去,他残破的记忆就该散了。
“……孟州,我……”
过了好长时间才开的口,怎么有些话想着在门外的人就是说不出口呢?
……
刚才就应该狠心一点,直接一刀下去,或者今天就不该想着再回去看他一眼。
薛柠疲惫的闭上眼睛,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薛柠我们回家吧,我们一起种向日葵,种好多好多,带着呼呼还有咕咕在向日葵花园里面散步,我们在前面走,它们就跟在后面。”
“你……”声音发着抖,“你怎么这样?我都没同意把画给你看。”
“对不起,你出来我们一起把画收好,它们一直晒着太阳,这会儿肯定很温暖。”
……
有什么东西哐当掉在地上,孟州借着相机看到了那是一串钥匙,“我可以拿钥匙吗,我想进来抱抱你。”
“……”
没听到声音,孟州急忙朝周围看了一圈,想找东西去够钥匙,他生怕薛柠犹豫,突然他想起自己的钥匙圈上好像挂了一个挺长的耳勺,他把耳勺取下来看着手机里的位置将钥匙勾了出来。
门开了,里面真的很黑,少年在门边不住的发抖,直到一个温暖的怀抱将他拢了进去,冰冷的东西被扔了出去,光也照了进来。
只是少年仍闭着眼睛不愿睁开。
直到救护车和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薛柠低声和孟州说了句:“对不起。”
……
还好及时压住了伤口,流血不多,医生叮嘱了孟州几句,还劝他带人去看一看心理医生,这种割腕的人他见得多,有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光靠盯是盯不住的,得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处理好伤口后,孟州和薛柠还是回了薛家老宅,他陪着薛柠面朝着李温如的骨灰还有遗照坐了很久,薛柠突然拉了一下他的袖子:“我们去后院吧。”
“嗯?”
……
他听到薛柠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小声开口:“我们把她的骨灰埋在后院吧。”
他听见薛柠的声音在抖,非常抖,他好像听见了薛柠在低声劝说自己:我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了,我不能去找她,不能,不能……
做出了选择,他就想要隔绝自己做某一些事情的可能,从根源上阻止自己。
人是不能抓住两边的,有人带他走去未来,他就要放开过去,他触碰灿金的色彩就必须松开暗淡回忆。
不然就是折磨自己和爱着的人。
面对身旁活生生的人,和如此鲜明生动的爱意,他做不到了。
他不是将自己的伤疤剖开,他是想将自己从未长好的伤口连着心脏的一块一起割掉,他从来不可能放下。
孟州抱住薛柠,将他的头轻按在自己的肩上:“为什么总是对自己这么狠呢?上次也是,故意挨那一刀。”
“……我明明是对你狠。”
“谁说的,明明心里那么疼那么难受,我知道她是你最放不下的亲人。”
薛柠沉默了一小会儿,解释起来:“……我是怕自己哪天想不开。”
“别怕,我陪着你,和你一起去看她,一起画画,放不下的话,我们一起记住她。”
从未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泪水是断开的回忆。
“……你说的,不准反悔。”
孟州轻轻揉了揉薛柠的头发:“嗯,我从来不反悔。”
有人小声抽了抽鼻子,在夜色里被人温柔的拥抱是一件很有安全感的事,在这里或许陈年的伤口都能有愈合的那天。
在月亮藏起最后一丝光的时候,薛柠很小声的对孟州说了一句话,孟州没有听全,可是他知道了:那你就是我的新太阳了。
虽然这也不是很好的心理状态,不过他会努力的,和薛柠一起走,努力走出过往,去看看明媚的阳光。
……
一般班里的人走了TA的桌椅都会被搬走,不过薛柠的没有,许炀觉得有些不对,他联系不上薛柠就去问杨倩,杨倩知道情况,不过她不能和许炀说,怕他担心也怕影响学习,她只能安慰许炀,说薛柠家里出了些事,但是他会回来的。
听了杨倩的话许炀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他一直在给薛柠发消息,每周末有手机了就发一句,差不多过了一个月,薛柠终于回复他了。
柠檬精:???
言午火乃丿:!!!你怎么样了?我还以为你被人贩子拐走了!
柠檬精:没有,前面几天没看手机,今天找到了就开机看了一下,你居然发了这么多消息给我。
言午火乃丿:那当然,儿子没了我这做爸爸的怎么可能放心的下?
柠檬精:……
言午火乃丿:那个你没事吧?
柠檬精:还行,过几天我就回去了。
言午火乃丿:!你要回来?
柠檬精:嗯,回去高考。
言午火乃丿:??你怎么了?不是被夺舍了吧?你居然是回来学习的。
柠檬精:生活有了希望,我也该改变一下。
许炀敏锐的察觉到一下不对劲,不过他问了两下发现问不出来,也只好放弃,又叮嘱了薛柠两句,希望他能好好的!
“许炀吗?”孟州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薛柠点了点头。
他抱住孟州的腰,抱得很紧,将头埋在他的肩窝里。
孟州以为他会一直这样安静的直到睡着,就像之前每天一样,他搂住薛柠的肩膀,骨头很明显,不过已经比最开始的那周好多了。
闷闷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我后天想回学校了。”
“嗯?”
薛柠抬起头:“觉得活过来了。”
孟州很惊喜:“真、真的吗?”
“嗯,每天吸一吸孟老板,柠檬精又能行了。”
孟州紧紧搂住薛柠的肩膀:“好厉害。”
“真的假的?我怎么不觉得?”
“当然了,通过自我调节就能治愈自己,怎么不厉害?”
“我还进行了光合作用。”
“哈哈哈……”孟州被他逗笑了,“好了,该睡觉了,明天我们一起去准备你开学需要的东西。”
“嗯。”
……
时令入秋,教室里总是呼呼作响的电风扇停了,窗外的蝉鸣也不再响起,夏天过去了。
一片秋叶顺着风飘进了七班,悠悠的落在许炀旁边的课桌上,许炀看了一眼,他将落叶扔进垃圾袋里,又找前面的孙佳佳借了张湿巾大概擦了一遍桌面。
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对,洁癖,再不回来,就不给你擦桌子了啊。
……
“赵斯文。”
低低的提醒声从后面传来,赵斯文肯定又上课睡觉了,许炀有点烦闷的转了两下笔,什么时候回来啊?今天老王家出的新品他又只能一个人去吃了。
……
许炀吃完饭回教室准备继续刷题,他隔着老远就听到了教室里传来的吵闹声,等会儿估计又要被年级主任批一顿。
进了教室门,他看见自己座位旁围了一群人,难道是上周的成绩出来了?还是……
他整理了一下心绪,脚步虚浮的走过去:“怎么回事啊?”
“言午炀你快看谁回来了!”
许炀看见赵斯文往旁边跨了一步,他身后站了一个人,那个人穿着短袖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比他印象里要更清瘦一些,看见他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那一瞬间许炀脑子里什么都没装,可是他的身体不自主的冲了过去狠狠抱住了前面的人:“你还知道回来啊?!”
“哎呦!”薛柠笑着捶了下许炀的背,“好久不见。”
“你这一个月去哪儿了?”
“我说我补充能量去了你信不信?能量充够了我就回来了。”
“等一下,”一直没有开口的高新阳突然猛地抓起薛柠的手腕,他皱起眉,“你这是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薛柠的手腕上又一道非常非常淡的疤痕,他的手腕很白,在白炽灯下那道疤痕其实并不明显,可高新阳一下就看到了。
薛柠把手抽出来,笑着拍了他一下:“没事,不小心划到的小伤口,咳,好了大家该干嘛干嘛吧,别围在这里了。”
不算太熟的人都走了,除了孙锦梨,她明明一直站在人群的最后,可周围的人都离开后,她却一个人站在那里盯着薛柠看了好一会儿,不过她没过来说些什么,只是安静的离开了。
余光见她走了,薛柠悄悄松了口气,总感觉那眼神跟在骂他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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