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在婚礼上说的话多多少少让她有些介怀。
因此后面那些天,梁悦宜一直有意无意避着与江阅川碰面接触。
好在他很忙,她在家里很少见到他,就算接他的电话,往往说不到两句,电话那头又开始催他开会。
集团公司每到年末都异常忙碌,除了日常业务,增加了开各种年度复盘会、规划会,还有大大小小面谈会。
经常是他忙完回揽云筑,她已经睡下。
等她第二天醒来,他又早早地去了公司,就连老爷子也只在早晨见过他几回。
新传的期末考结束得早,离启程前往支教学校大约有一周的休息时间。
周三这天是支教活动的培训暨动员会,梁悦宜收拾东西出门,家里的司机小李接她到学校。
她刚坐上车,旁边车位驶进来一辆黑色添越,稳稳地停在一侧。
车窗落下,江阅川坐在驾驶座望过来。
小李喊了声:“哥,您忙完了啊?”
全家上下都知道江阅川忙得脚不沾地,这才下午,今天他这么早便回来。
江阅川的目光定在她的侧脸,随口问道:“去哪里?”
梁悦宜没作声,只看了他一眼,低头看手机,支教小组发来新的通知,更改会议的教室。
小李替她回道:“到S大呢,小宜要去学校开会。”
“下车。”江阅川看着她说,她却恍若未闻,连头都不带抬一下。
小李在车里摸不着头脑,是叫谁下车呢?
愣神之间,江阅川从车里下来,快步走到他们这辆车旁,叩了叩车窗。
小李没等降下车窗,听到他冷声道:“小李,你下车。”
小李哎了一声,忙不迭地推开车门,让给江阅川。
车子启动,迅速地驶出庭院。
撞见这一幕的淑琴阿姨一脸欣慰,同老爷子说:“看来阅川也懂得疼妹妹了。”
老爷子冷哼,往车尾投去一眼,有些糟心地说:“你懂什么?”
淑琴阿姨不知内情,替他说好说:“他现在这么孝顺您,您对他还不满呢!年末这个节骨眼,他不管忙到多晚都知道回家。”
“他哪是为了我?”老爷子背过手慢腾腾地往屋里走,长长地叹了口气。
车子平稳地驶在单车道上。
一入冬,两旁栽着的悬铃木叶子全部变得金黄,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江阅川偏头扫向她,她低头看着手机,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同人聊天。
他叩了叩方向盘,顺口问道:“中午怎么不接电话?”
梁悦宜落在屏幕上的手指微微一顿,静了一瞬,她平静地回道:“中午在吃午饭,手机放在楼上房间充电。”
“然后没看到未接来电?”江阅川缓缓把车驶到路旁,说完后半句话,“还是纯粹不想接?”
梁悦宜看到了那两通未接来电。
她知道他打电话过来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加之她为了那句话介意到现在,因此看完直接忽略了这一茬。
江阅川看她又低下头一声不吭,声音免不了冷下来:“之前同你说过,抬起头来说话。”
中午他没打通电话,又往家里拨了一通,是淑琴阿姨接的,说她正在餐厅吃午饭。
他挂了后,迟迟不见回电,甚至连条消息也没有发过来。
梁悦宜的手机又收到新的消息,屏幕始终亮着,群里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
不知怎的,有那么一瞬间她起了逆反的心理。
然而下一秒,脾性和长期形成的习惯驱使她主动道歉,“对不起,阅川哥哥,我只是忘记了。”
江阅川看着她那碍眼的手机不停地闪着新消息,而她却不肯抬起头看她。
他闭了闭眼,冷静下来问道:“你在置什么气?”
梁悦宜终于抬头,轻笑了下说:“您想我怎么回答呢?”
她年纪小,就算再怎么遮掩情绪,说话还是难免带上些情绪。
“我没有置气的资格,我只是觉得我和哥哥之间也应该保持一定的距离,您觉得这样够了吗?”
说完,她直接推开车门,跳下车。
这条道路车流量大,梁悦宜没走出两步,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江阅川站在车门旁,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载着她的出租车扬长而去。
他有些疲惫地覆着额头。
什么叫也应该和他保持距离?原来她一直在介意那天他在婚礼上说的话。
梁悦宜跳上出租车后,吩咐司机快开车。
出租车扬长而去的那一刻,她别过脑袋,转向车窗外,眼角发烫泛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之前那段时间,是她在纵容他,也在放纵自己的心。
只是现在她该清醒下来。
梁悦宜在江家生活了将近十年,变得易敏感但又不敏感。
曾经家里的那些佣人或多或少会表露出轻慢的情绪而心存沮丧,也会由于老爷子当年不经意间的一句“你和我们江家”,自闭好多天。
因为是事实,所以她更难过。
她学着做一个假装不敏感的人,学会遮掩情绪伪装自己,仿佛她的大脑能够生成一个自动屏蔽的机制。
然而在听到那些话的时候,她还是会溢出那些失落与难过的情绪。
就因为她和江知霖没有血缘关系,她应该主动与其保持距离,不然她就是越矩。
可他们不是家人吗?是家人为何要保持距离?
若是这样,莫不如她和江家所有的男性保持距离,以免她不小心把握不好分寸越了界。
前排的司机听到手机一直振动的声音,忍不住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提醒道:“小姑娘,你手机在响。”
话落,铃音骤停,又是一通来自江阅川的未接电话。
梁悦宜抿了抿唇,心里空落落的,转头从后窗望出去,视野茫茫,早已看不见家里的那辆车。
梁悦宜赶在动员会开始前五分钟抵达S大,最后一分钟踏进教室。
负责的学姐一见到她,赶紧让她随便找个地方坐下:“赶紧的!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儿呢?”
梁悦宜看也不看,顺手拉下椅子坐下,偏头的一瞬才发现旁边坐着的男生是于慕,此时再起身坐到别处,显得刻意又惹眼。
她索性当作普通同学对待,抛却脑海中的那些糟心事,认真地听这场会议。
带队的老师和学长学姐支教经验丰富,各自分享他们在支教过程中遇到的问题以及解决方式,又讲了一下到时候的分工和人手配置,最后着重强调组织纪律,千万不能不经报备,擅自离队,也不能单独一人到外面去。
会议持续一个半小时,最后十分钟留给大家互相认识。
梁悦宜还有事,收拾书包打算先溜走,于慕叫住了她。
梁悦宜坐回到位置上,疑惑地问:“有事?”
他没出声,从书包里取出一个方形饭盒以及一张旧照片。
“我妈前两天来清既,托我带给你。”于慕把照片放在饭盒上推过来。
梁悦宜不作声,目光从那只饭盒上淡淡划过,落在那张单人照片上。
于慕淡淡地说:“她说这张照片是当年介绍人给她的,她觉得你应该会需要,物归原主。”
梁悦宜没有接,不错眼地盯着照片。
她还记得这张照片。
她上小学那年,梁许专门带她去照相馆照一寸照。
当时他叠着她的白衬衫衣领,温柔地说:“我们小宜现在是小学生了,很快就会挂红领巾。”
梁许给自己也照了一张,他搂着她又拍了一张父女照。
梁悦宜伸手接过照片,指腹轻柔地摩挲照片上的人影。
于慕说:“还有这个,你如果不想要便丢了吧。”
梁悦宜这才看向那个饭盒,但她没打开,低声说:“谢谢。”
包里的手机一直振动个不停,是江知霖打电话过来催她。
梁悦宜又道了声谢谢。
“你和……”于慕瞧见她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没什么,再见。”
她点点头,背上包往教室外走。
江知霖面色焦灼地等在学校外,一见到她,立马跑过来拉她的手。
梁悦宜条件反射迅速躲开他,他没在意,拉手改成推肩,带她上了车。
江知霖抱怨道:“你们这个会开的时间有够长的,那几个人还不停地催我。”
他说着,不耐烦地给人发语音:“别催,已经在路上了。”
梁悦宜一声不吭,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对劲,凑过来问:“你咋啦?谁惹你了?”
见她不说话,江知霖口无遮拦地说:“大姨妈来了?”
梁悦宜当即瞪了他一眼。
江知霖还想再说话,此时手机又铃音作响,他看见来电显示,立刻直起身子正襟危坐,向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梁悦宜瞄了一眼,下一秒听见江知霖接通电话喊了声“哥”。
“我和小宜,我们认识的同学要一起吃个饭。”
“哥你要和她说话吗?”
梁悦宜飞快地转动眼眸,双手交叉在胸前比了个不要的手势。
江知霖意会到她的意思,不眨眼睛地扯了个理由:“她刚刚去洗手间了。”
旁边车道突然插进来一辆车,司机连忙踩下刹车,猛按喇叭:“滴滴!”
江知霖一听,一脸“要完了”的表情,不敢再多说,赶紧挂了电话。
“你和我哥吵架了吗?”他忍不住问。
梁悦宜神情恹恹,侧过身不想搭理他。
他在后面担忧:“那你要完了,刚才我帮你说谎,我也要完。”
担忧的同时,又不禁八卦起来,“诶,我很好奇你俩到底因为什么吵架啊?”
一个冷冰冰,一个软性子,这也能吵得起来,真不能怪他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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