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开始，徐莺就明白了，这世间根本就没什么月亮。
任何东西都是会变的。
她面无表情将那张画揉成团，彻底扔进垃圾桶里。
眼都不眨地离开。
她再也不会被人威胁了。
-
回去的的路上，刚好碰见秦天。
少年就坐在她书包旁边，身宽腿长的，低着头对着手机，有点焦急。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忽然抬起头，看到徐莺的一瞬间才猛然松了口气。
“徐小莺，你去哪里了？”他站起来，晃晃自己的手机，“打你电话你也不接。”
徐莺拎起书包，淡淡道：“我没听见。”
秦天摸了摸头，很快又笑起来：“你没事就行。”
徐莺没说话，背起书包往写生区。
秦天走快两步，跟她肩并肩站着，跟以往一样多话：“刚刚你没在，我又去景区买了点吃的，徐小莺，你猜猜是什么，我跟你说，你肯定爱吃——”
徐莺停下脚步，忽然说：“秦天，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秦天很快反应过来，笑道：“今天你想自己画是吗？行啊，我不打扰你，待会你下山给我个电话就——”
“我说的是以后，永远。”
秦天楞了一下：“什么意思？”
徐莺面对着他，声音比以往都要淡：“我不喜欢你，我以后也不会喜欢你，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秦天完全不当回事，扯起唇角还在笑：“我说过了，我喜欢你是我的——”
“可你对我造成了困扰了。”
徐莺看着他，“秦天，我觉得很烦。”
空气中忽然寂静了下来。
少年的笑意僵在了脸上，他喉结缓慢地滚了滚，看上去还想说点什么。
徐莺从书包里拿出画板：“我不会再喜欢谁的，对于我来说，喜欢一个人只是很短的事情。”
她抬起眸看他，“就像这个画板一样，我现在很喜欢它，但是——”
画板忽然被甩出去，秦天哎了一声，往前一步撑住栏杆，但还是没能阻止它掉入山崖。
“我也可以毫不留情的把它扔掉。”
秦天握着栏杆的手在用力，他垂下眼睫，落下一片阴影，耳边听到徐莺平静的说：“你也一样。”
-
徐莺回了大巴。
陈思思刚好在车旁收拾着东西，有点不甘心地瞪了她一眼。
徐莺径直越过她，上了大巴。
已经有不少的学生陆陆续续地回来，车上有些喧哗，徐莺回到位置，看见旁边的座椅上写着“秦天”两个字。
她停下脚步，对身后跟着上车的陈思思说：“陈思思，跟你换个位置。”
陈思思警惕地看着她：“你想干嘛。”
徐莺语气淡淡：“你换不换？”
跟秦天坐在一起的机会，陈思思是肯定不会放过，顿时迈步过去，一屁股坐在了徐莺的位置上。
徐莺垂了垂眼眸，坐过去了陈思思的位置。
天色又开始暗了，厚重的乌云层层叠叠地积聚在天空，狂风大作，树叶被吹得像是要倒下。
领队老师林扬开始责怪天气预报的不准确性，连续两天都撞上了暴雨。
他开始给每个学生都打电话。
可秦天的电话却怎么也拨打不通。
他皱起眉，又拨打了两三次，还是没接通。
他交代班长一些注意事项，随即下车找了景区的工作人员。
广播在普及的区域内蔓延，班长在车上清点着人数。
半个小时后，开始下大雨。
林杨浑身湿透，上了大巴焦急地问：“秦天还是没有回来吗？”
徐莺倏忽间抬起眼。
班上拖拖拉拉地响起几声没有。
林杨脸色更加焦急，背过身对着司机讲话，指尖还不断在手机屏幕上敲着什么，忽然之间，余光重瞥见一个身影。
他哎了一声，想伸手抓住人，可来人实在跑得太快，三步并作两步下了车。
他只能焦急地大喊：“徐莺，你干什么去？！”
-
——轰隆隆
雷声响彻着整个天地，树叶狂啸，景区的工作人员正安排着旅客疏散，有小孩被雷声吓哭，躲在妈妈的怀抱里不敢动弹。
广播里播放着声音：“雨天路滑，请旅客们跟随着工作人员的指引，有序离场……”
徐莺低着手拨打了秦天的手机。
没接通。
大雨将她的衣服全部沾湿，少女的额头粘着碎发。
林杨的电话紧接着拨通了进来。
她摁灭手机，开始往之前的路的走。
大雨下得倾盆，山路滑坡，泥石流顺着山路蜿蜒而下，有人在半路滑倒，被工作人员抬着担架往下运。
到处都是小孩的哭声和仓促的脚步声。
不知道谁又撞到了谁，有人在吵架。
徐莺不停地拨着秦天的电话。
始终都没接通。
心脏突然涌上一股许久没有的情绪，她忽然之间攥紧了手机，咬着牙继续往上走。
她没有带雨伞，大雨将她眼前的视线模糊。
一下子没有看清路上的石头，她被绊倒，马上又爬起来，掌心被蹭出鲜血。
可没有心里的情绪来着沉重。
好难过。
好难过。
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她在害怕什么。
说不清道不明地情绪占据她身体所有的主动权，徐莺找遍了来时的路，可越焦急越乱了脚步。
不知道多少次被绊倒，不知道多少次爬起来，可秦天的电话始终没有接通。
她伸手抹了一把脸，撑着墙壁不断喘气。
脑子昏沉，手在发软，喉咙紧绷。
电光火石之间，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喊声——
“徐小莺——！”
徐莺抬起头。
秦天浑身湿漉漉，从山下焦急地往跑到她面前。
他额前碎发都湿透，扯着她到一旁的亭子里避雨，声音担忧地落下来：“徐小莺，你怎么回事啊？这么大雨你还在外面晃荡什么？”
徐莺仰头看着他，少年的眼睛分外黑，里头心疼快要溢出来。
“你全身都湿透了，冷不冷啊？”
他在身上混乱地找着，“我也没带纸……”
徐莺喊了他一声：“秦天。”
“嗯？”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秦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低着声说：“……我手机刚刚摔到地上了。”
他从兜里拿出几块破碎的木板，上面已经被雨水弄得十分潮湿，他声音很低：“对不起，我捡到它的时候已经这样的了。”
他手上的正是徐莺刚刚扔下的画板。
徐莺猛地抬起眼。
盯着秦天看了几秒。
开口时嗓子似乎是哑的：“……你就为了捡这个？”
她指尖疏忽间握紧，喃喃，又低声说：“你就为了捡这个？”
秦天看着她，声音很低也很轻：
“徐小莺，我说过了，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
“你骂我，觉得我烦，不想看见我也好，只要你说一句，我就可以再也不出现在你的面前。”
他喉结滚了滚，“你不需要拿你喜欢的东西给我举例子的。”
外面下着暴雨，少年的声音却格外的清朗，他说。
“别说这个，你喜欢的东西，就算是月亮，我也得给你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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