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曹给叶漾找的是一个艺术系女大学生,今年刚毕业,出来工作找房子居住。小曹问叶漾明天过来带人看房方便吗,叶漾现在没了工作,自然回答方便。
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小曹就带小姑娘过来了,一米七五左右的小姑娘,比叶漾高出快一个头,穿着蓝色雪纺连衣裙,胸口系着蝴蝶结,看着青春时尚又充满学生气息。
跟她一比,刚起床随意穿了一身家具服的叶漾,忽然就成了老阿姨,尽管她不过也才刚毕业三年。
叶漾之前花了很多时间才挑中了这套性价比很高的房子,昨天又刚收拾过,小姑娘看过后很满意,叶漾囊中羞涩急着用钱,自然也没有什么多指摘的。
双方一商议,立即签了半年的合同,押一付三,小姑娘当场用手机给叶漾转了四个月的房租。
手机里终于有了钱,叶漾心里踏实许多,听到小姑娘说自己的行李还在快递途中,可能要过两天才能到,叶漾也没异议,大方的将大门的钥匙给了一把给对方,让她随便什么时候搬进来都可以。
小姑娘笑着接过,又跟叶漾互相加了微信,便跟着小曹告辞离开。
等到别人搬过来,到时候可就不止自己一个人住了。
叶漾已经单独在这个房子里住了两个来月,渐渐习惯,如今站在空旷的客厅里,一想到这个念头不免有些怅然若失。
“好好珍惜最后的独处时光吧!”
她喟然一叹,想了想还是卷起袖子,打算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还有些护肤洗漱用品,肯定也要重新收纳整理好,给对方留出摆放空间,毕竟这些都属于公共区域,等到小姑娘搬进来后肯定也要用。
叶漾从阳台开始打扫清理,然后依次到客厅,厨房,最后到卫生间。
卫生间的下水道一直不太好用,经常会堵塞,叶漾平日工作忙也没时间多管,这时候终于有了空闲,戴上手套,蹲在那里鏖战半个多小时,最后掏出了一团又黑又密的头发,鼓鼓囊囊的,里面还沾有白色的油渍,亮晶晶的,仔细闻还有一股刺鼻的哈喇味,估计是上一任租户在这里之前倾倒过什么油水。
叶漾屏住呼吸拎着那团异物扔进垃圾袋,又打了个结跑下楼扔进垃圾桶,扔掉手套,才终于如获大赦般的开始大口呼吸。
回到楼上,叶漾第一件事就是去用洗手液洗手,仔仔细细搓了三遍,终于把那股哈喇味搓掉,只剩下洗手液的柑橘清香,刚想去擦手,手机忽然响了。
三下两下快速将手荡干,叶漾从短裤口袋里掏出手机接通,以为是刚点的外卖到了。
“喂,是外卖吗?直接放门口吧。”
“什么外卖,你到这个点还没吃吗?”
熟悉的中年女声打断了叶漾的话,她的脑子像是短路的电线,停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是她母亲胡湄岚的声音。
“噢,有事情忙到现在,就准备吃了。”
叶漾一边说话一边走向客厅,在桌上又抽了张纸,将手上未擦干的水滴又擦了擦。
“再忙也得吃饭啊,不吃饭胃哪能受的住,最后难受吃亏的还不是你!”
母亲又在耳边絮絮念叨,叶漾听在耳朵里,低低应了。
“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说完想了想又问,“怎么这个时间点给我打电话,今天不用上班吗?”
这话就像一根导线,立即引发了对面的啜泣。
胡湄岚一边哭泣一边低低开口,“还上什么班啊,你弟弟眼睛都快瞎了,我哪儿还有什么心思上班啊!”
叶漾一怔,随即皱起眉,“眼睛瞎了,怎么回事?”
“还不是因为打那个破篮球吗?他的同学约了一帮校外的朋友去打篮球,喊他去,他傻傻的就去了,结果跟对方抢篮球投篮的时候没注意,被对方抓到了眼睛,就差那么一点点啊,眼睛珠子就快被抠出来了!”
“这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是上周五晚上发生的事,到现在都有四五天了,当时就送进医院做了手术,现在还在住院观察呢,我一直陪着他。是他不让我联系你,说你要工作,又不是医生,即使回来了也没什么用。”
“可是呀,”胡湄岚声音逐渐轻了下来,缓声道,“我想着小松毕竟是你亲弟弟,发生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你似乎也不太好。”
“所以啊,轻轻,你看看,能不能找个休息的时间,回来看一下?”
“合同合同合同!你们这些踩着人骨头渣子吃人血馒头的资本家,就天天记着你们的合同吧!我祝你全家人一天到晚不出门,一出门就出事!我看等到那时候你的家人出了事,你还能不能轻而易举地说出“一切都按合同来”这样的狗屁废话!”
周思思上次谩骂的话像闪电一般劈中叶漾天灵穴,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睁开眼舔了下发干的嘴唇,开口。
“知道了,我下午就回去。”
“下午就回来?”这回轮到胡湄岚惊讶了,她急急开口解释,“不用这么急的,手术已经做了,你挑个空闲的时间回来看一眼就行,不要耽误你的工作。”
当时正是下午一点半,窗外太阳西移,透过绿树与不锈钢防盗栏杆,灿烂旺盛地照进屋内,笼住瓷白娃娃似的叶漾。
我已经没有工作了。
将这句话咽下去,叶漾垂下的长睫在明媚的阳光里抖了抖。
“没事,”她嘴角牵出抹笑,去房间里收拾东西,“我上午已经把事情忙的差不多了,下午就没事了,不会耽误的。”
跟母亲说好下午回去,挂了电话。
叶漾将钥匙手机纸巾遮阳伞装进包里,想了想又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银行卡放进包包的隔层里,最后换了一身外出的灰色运动服,拿上白色棒球帽对着镜子戴在自己头上,才背着包出门。
一刻钟后,坐上了公交车的叶漾接到外卖小哥电话。
“喂,叶女士,你的外卖已经到了,你是不是出来拿一下?”
自从听说弟弟住了院,心里就像塞了一团乱麻的叶漾皱眉,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还点了外卖,她稍稍抿了抿嘴,“不用了。”
“不用了?那我给您挂在门口?”
“也不用!”
叶漾打断对方的话,在外卖小哥不解的等待声中,又稍稍往下压了压语气。
“我刚刚有事出门了,外卖不需要了。”
“啊——那你这.......”
“麻烦您随便给解决一下吧,吃了或者扔了都可以,辛苦了。”
叶漾挂了电话,闭着眼睛往后面的椅背一靠,公交车窗外阳光火辣,正好透过玻璃照到她帽檐下的眼皮上,随着摇摇摆摆的公交车荡来荡去,晃的她眉头微皱。
眯了一会儿,叶漾忽然睁眼,又给租房的小姑娘发了条微信。
“小江,我有事要出门两天,你行李到了可以自己拿了钥匙随时搬进去。”
小江秒回了个OK的小猫表情包。
盯着那个不停举着OK牌子摇来摇去的小猫,叶漾轻轻呼了一口气。
按照母亲给的地址,叶漾直接去了县医院,在住院部三楼病房见到了住院的弟弟叶松。他左眼上绑了一块纱布,正躺在床上,一口一口吃着母亲切好喂到他嘴边的苹果。
看见叶漾进来,他眉头一皱,随即将母亲喂到嘴边的水果推到一边,不太高兴地将头扭了过去。
胡湄岚不知道怎么了,正奇怪呢,直到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妈”,站起身转过来才看见叶漾。
她脸上露出一抹惊喜,笑道,“这么快都回来了?”
叶漾点头“嗯”了声,看看床上躺着的弟弟,又看了眼母亲手里端着的白瓷碗,开口。
“喂苹果吗?要不我来吧?”
胡湄岚低头看了眼手里还剩三四块苹果的碗,笑笑,“也好,你们姐弟两好好聊聊,我出去打瓶开水。”
叶漾从母亲手里接过碗,看着母亲拎着开水瓶出去,才接着坐到母亲刚刚的位置,用叉子叉了一块切好的苹果,朝床上躺着的弟弟递过去。
叶松一直用余光注视着周围的动静,自然也看见了叶漾递过来的苹果,但他不仅没接,反而冷哼一声,将头往另一边更偏了一些。
叶漾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没吱声,又默默举了一会儿苹果,直到胳膊有些发酸了,才收回胳膊将那块苹果放回碗里,又将碗放到一边的柜子上。
“咯噔”白瓷碗放到柜子上,发出低沉清脆的响声,终于引起了叶松的不满。
他皱着眉扭头,不耐烦地看她。
“不是说给我喂苹果吗?”
“你不是不吃吗?”
叶漾接口便答,倒让叶松一瞬间茫然了,但很快他便皱起眉,有几分嫌恶地开口道。
“一天到晚闷不做声的,怪不得一河哥不要你!”
叶漾眼角微不可见地抽动一下,静了片刻才扭头看向床上的弟弟,目光出乎寻常的冷静。
“你都知道些什么?”
叶松没注意到她的眼色,只努努嘴满不在乎道。
“我都知道些什么,就你被一河哥甩了,你们分手了呗!”
叶漾立即扭头看向门口。
“放心,这事妈不知道。”
在叶松拖长的语音中,叶漾松了一口气,转身回来,正好对上床上弟弟吊儿郎当的眼神。
“我没告诉她,不过你以为你分手了的这事能瞒住她?”
叶漾放在腿上的手用力攥了攥,才开口。
“不用你管,到时候我自己会说的。”
病房里开了空调,气温有些低,叶漾垂眸将弟弟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掖好。
“住院这些天好好休养,有什么想吃的就跟妈说,别舍不得花钱。”
顿了顿又开口,“还有以后少打些篮球,即使要打,也注意点分寸,别让妈担心。”
听到这话的叶松微张嘴巴看着她,倏而又抿起来。
“知道了,”他颇不耐烦地道,“平时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又这么啰啰嗦嗦。”
说完停顿了片刻,又抬起下巴往旁边柜子撇了撇,努起嘴,颇不自然地开口。
“就剩几块苹果了,不吃也浪费了,要不还是吃了吧。”
叶漾抬头看了一眼别扭的弟弟,嘴角往上翘了翘,重新端起碗,给他喂苹果。
这回叶松很配合,乖乖张开嘴吃了。
叶松一边咔嚓咔嚓咬着苹果,一边抬眼小心翼翼地看她。
“其实你也不用太在意,拍拖么,分分合合很正常。不是有句老话嘛,三只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满街跑,你就别在一根树上吊死了,说不定下一个更好呢!”
碗里只剩下最后一块苹果,因为长时间放置表皮露出一种衰败的黄色,叶漾盯着那块孤零零的苹果看了片刻,举起叉子精准戳中那块苹果,才轻轻笑了。
“知道了。”
叶松眼睛做了手术怕发炎,不能吃重口味的东西,他们在医院里也来不及回家做,叶漾干脆点了外卖,和母亲弟弟三人一起在医院吃了。
吃完晚饭,叶漾把母亲单独叫出去,问了一下医药费的情况。
“动手的是个校外的孩子,手术费是付了,但后面住院的钱就不肯掏了,说什么医生说了也没什么大事。嚯,再怎么没事,那也是眼睛动了手术啊,要是不在医院住几天观察一下,万一以后留下什么后遗症怎么办,孩子还这么年轻呢......”
“您别这么说,”叶漾握住母亲的手,“重点是小松没事就好了。”
“你还说他呢,一说他我就来气,人家说手术后就不出钱了,他也跟在后面说算了算了,你说说天底下哪有这么傻的孩子,胳膊肘往外拐的,自己吃了亏还不吭声的。”
胡湄岚翻个白眼,越想越生气。
叶漾笑笑,“行了,既然事情了了就算了。我这有五千块,您拿着,要是住院检查什么的要交钱就交,多了剩下的就多买点鱼肉给小松补补,不够的话——就再跟我说。”
叶漾一边说,一边将包里的那张银行卡拿出来,往母亲手里塞。
“这个我不要不要,钱我有的,你在外面挣钱也不容易,让你回来就是看看你弟弟,又不是让你拿钱。我看他最近一段时间情绪都不太对劲,气鼓鼓的,怕他心里还憋着事,回头又惹事。”
“我挣钱不就是用的嘛,小松还在读书到处都要用钱,让您拿着就拿着!”
叶漾和母亲你推我搡大半天,最后还是将那张银行卡硬塞到母亲手里。
“还有,”她顿了顿,想起之前弟弟私下里跟自己说的话,扯唇笑笑:“小松没什么事,应该就是这次受伤不太舒服,所以心情不太好。我已经跟他说过了,让他以后打篮球小心点,不会出事的。”
胡湄岚连连点头,“你这样说我就放心的。”
医院只能留一个人陪床,叶漾本来打算留下来,可她没带洗漱用品,就被母亲和弟弟一起轰回家住了。
叶家住在繁县东边的榴水巷,这一片是要拆迁的老小区,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拆迁计划搁置了,直到现在都没动工。
红墙黛瓦的小楼一座挨着一座,紧仄窄小,大片爬山虎在斑驳破败的墙缝中长出来,为年代悠久的小巷披上碧绿外衣,与石砖缝里冒出的野花野草照相呼应。
叶漾撑着遮阳伞走在夕阳下,每隔一段路就会遇见一家出门散步纳凉的叔伯婶姨,跟自己笑着打招呼。叶漾一一笑着回应,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到巷子深处才停下脚步,用母亲给的钥匙拧开一把铜漆钥匙。
叶漾久不在家,屋里床上堆放了一些闲置的棉絮被褥,叶漾将那些清出去,又找出一床蒲席垫在床上,最后在橱里翻出一套旧睡衣冲澡。
老空调机能退化,外机在窗外咔咔作响,屋内的制冷效果却不好。
衣物陈旧**的潮湿气息弥漫整个房间,叶漾躺在自小睡到大的床上,目光盯着虚无黑暗中的一点,又一次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叶漾在家里熬了白粥,用保温瓶装了一瓶带去医院,和母亲弟弟一起喝了。
胡湄岚和叶松怕耽误她工作,喝了粥后就要赶她回去上班,叶漾没法告诉他们自己没了工作的事,只能谎称自己请了一天假,吃过午饭后坐车离开。
临走时,胡湄岚往她包里塞了一罐酱菜,是她自己腌制的,让叶漾平时做喝粥小菜,好好吃饭。
叶漾没有直接返回湖市的住处,而是去了附近的大型菜市场。
没办法,刚刚到手的六千块房租她给了母亲五千,要是继续这么天天点外卖下去,很快钱包就又要空了。
自己做饭多多少少更经济划算些。
叶漾在菜市场转悠了一个小时,出来时左手拎着一包蔬菜瓜果,右手提着一包鱼虾。
背着包爬楼梯上了三楼,用钥匙开门进去。
刚一进屋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本该安安静静的屋子里,落地扇在呼啦啦响着,中央平白多了六七个贴着五颜六色贴纸的行李箱、编织袋以及大纸箱。
最为引人注意的是南边窗下的红木长椅上坐着一个男人,西斜的日光正好浅浅照住他一半身体。
他应该是在看资料,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台电脑和一沓散乱的文件,听见动静抬头。
借着落日橘红色的余辉,叶漾这才看清他的脸。
是一个长相十分俊朗帅气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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