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轩真的是害死孙教授的凶手吗？”
车内的沉静被打破的瞬间又立即被更深沉的沉默笼罩。
叶成毅看着后视镜中，像是在问今天晚上吃什么的少女，意识到自己或许不能将她当作一个孩子看待。
联邦四大家林家的继承人，即使未成年，也不能轻视。
“林小姐为什么这么问？”
叶成毅通过后视镜和林雨霏对视。
“动机明确，证据确凿。”
“是吗？”
林雨霏不置可否，只是说道：“据我所知，黄轩的背后应该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
叶成毅的眼神变了变，看着后视镜的人，道：“林小姐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林雨霏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说道：“孙教授是外公的好友，外公年龄大了，对于朋友总是会额外地在意。我们自然是要满足老人家，把事情弄清楚，免得老人家心里有刺，过得不舒坦。”
“叶警官，您的反应告诉我，这个消息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叶成毅眯起了眼睛，突然道：“听闻金家的继承人和林小姐关系不错。”
林雨霏笑了笑，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否定。
看着后视镜中端着笑的林雨霏，叶成毅道：“我想，林小姐作为未成年人不应该关注这些事情。”
“所以，我带了成年人来啊。”林雨霏丝毫没有因为叶成毅话里的拒绝而产生任何情绪，转头看向闵子江。
闵子江接到林雨霏的信号，从随身带来的文件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将之前有关黄轩的调查都说了一遍。
其中包括齐安的内容。
随着文件接近尾声，叶成毅的脸色从一开始的惊讶到中途的沉重最后归为平静。
他看向林雨霏，道：“林小姐，您究竟想要问什么？”
闵子江手中的内容比叶成毅在警局所获知的消息更为详细。这些消息，结合上他之前调查的一些内容，有些问题的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而掌握了这些事情的林雨霏不可能来问一个她已经确定的答案的问题。
所以，前面的问题只是个引子，是个试探。这份文件的内容则是筹码，交易的筹码。
叶成毅不介意进行这样的交易。因为他急需去查明从三年前就笼罩在他身边的迷雾。
不可以再出现任何的伤亡了。
至于林雨霏真实的目的是什么，他没什么兴趣。
林家这样的家族想要去做的事情，也不是他一个小警官可以去干预。
只要林雨霏想问的事情不涉及原则和底线，那都是可以考虑的。
而且，他感觉，林雨霏或许还掌握着他需要的消息。
毕竟，伴随着联邦诞生，甚至可以说是联邦诞生的最大功臣的林家，所拥有的情报网可不是他一个小警察可以想象的。
“我对于苏明熙的案子，有些兴趣。”
已经撬动了叶成毅的防线的林雨霏不急着去问最想问的问题。那必然会触碰到叶成毅的警戒线。她需要先从比较容易让人接受且和孙教授的案子相关的事情入手，慢慢让叶成毅的警戒线降低，从而去询问第三卫星城的事情。
叶成毅确实对此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齐安被抓捕后，只要和他相关的事情都被要求仔细彻查，苏明熙的事情自然不会被放过。而也正是因为他负责过苏明熙的事情，他才得以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参与到孙教授的案件调查。
也因为齐安的出现，孙教授的爆炸案、青年会的违法药物案以及苏明熙的案子关联了起来。而这一关联，事情变得严重了起来，但叶成毅却从中窥见了一丝当年好友身亡的线索。
这是叶成毅这几天最高兴的事情。
而苏明熙的事情也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他犹豫了一下，开口简单地讲述了一下案件的基本情况。
基本情况和林雨霏了解到信息没有什么区别。
陪酒女过量食用非法药物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亡，警方追查药物来源，查到了苏明熙的地下作坊。苏明熙被当场逮捕，周明珠带女离婚返回娘家。
听他讲完，林雨霏道：“叶警官知道了齐安的事情，应该明白，苏明熙的案子背后还有更大的案子。您觉得，是什么让苏明熙一个人扛下所有罪？”
“苏明熙对妻女很好。”叶成毅的目光中有些许的怀念，“他所有的行为的出发点都是自己的妻女。这是唯一能威胁到他的事情。”
“那叶警官觉得，具体是什么样的威胁呢？威胁杀掉他的妻女，还是让他的妻女不好过？”林雨霏淡淡地道，“这两个威胁有用，但也会激发他的反抗，让他反咬一口。进了监狱，无法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如果是我，在知道对方有伤害自己重要人的心思的那一刻，就不会坚定地站在对方，反而会产生新的念头——”
“一不做二不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和警方合作，根除隐患。”
“他如果有这样的魄力，就不会被人引导着去赌博了。”叶成毅的似乎苦笑了一下，说道。
“哦，是吗？”
“看来在叶警官的眼中，苏明熙是一个性格有些怯懦的人。”
林雨霏道：“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无法相信警方呢？”
叶成毅的神情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后下意识地想要否定。
但话到嘴边，他又顿住，似乎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下来。
林雨霏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叶成毅，见他沉默下来沉思，她也不再继续说什么，静静地等待着。
几分钟后，叶成毅眼神锐利地看向林雨霏，道：“林小姐，是否查到了什么？”
林雨霏摇了摇头，道：“一些没有证据的猜测。比起我，叶警官应该能更清楚地去观察一些事情。比如，警局内部对齐安的态度，上层对他的处置。”
听到林雨霏的暗示，叶成毅开口道：“齐安被关押在总局，暂时还没有任何关于如何处置他的消息。”
林雨霏挑了一下眉毛，道：“有些时候，没消息也是消息。”
叶成毅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道：“至于林小姐您前面的那个问题，我这边有另外一个猜测。”
“叶警官请讲。”
“前面说了，苏明熙很爱他的妻子。”叶成毅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柔和，道，“如果站在他的境况中的是我，我会为了我爱的人所珍视的东西妥协。而据我所知，周明珠女士很看重她的原生家庭，甚至对她的父母满怀愧疚。”
“叶警官的意思是，苏明熙背后的以蓝夜为代表的那些人以周家作为威胁？但周家又有什么事情是可以被当作威胁的筹码的呢？”
林雨霏微微皱起眉头，心中却有了几分猜测。
而叶成毅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她的想法。
叶成毅点头：“这位先生刚才念的文件中就明确地说明了，周葛两家有来往。而我掌握的一些信息告诉我，周家或许参与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林雨霏的嘴角一勾。
她喜欢送上门来的话茬。
“不知可否细说。”
叶成毅在心里过了一遍自己知道的事情后，道：“葛家曾在第三卫星城投资了一家制药公司，南明贸易公司。这家公司成立于二十五年前，并在二十年前资助过一家废弃的孤儿院，并重建了孤儿院。前段时间我得到了一些情报查到这家孤儿院，发现南明贸易公司可能涉嫌违禁药物。而根据工商管理局的登记来看，这家公司的持股人在十年前发生了变动，周家成了它的最大持股人。”
林雨霏轻哦了一声，提出异议，道：“孤儿院和它的资助方并不一定完全相关。一个孤儿院可以有很多的资助方吧？”
“一般来说是的。”叶成毅的眼神变得锐利，道，“但在明面上，这家孤儿院只有这一个资助方。另外就是在二十五年前得到的一笔来自佳诺制药的投资。但佳诺制药的投资就这一笔，且佳诺制药当年的投资也不是专项投资。我通过当地的警局调阅了相关的资料，还发现这家孤儿院在被重建前已经废弃了十年。如果这家公司仅仅是为了做慈善的话，完全没有必要去投资建设一个已经废弃了十年的孤儿院，直接去投资那些还在运营的更能收获称赞。”
“另外，这家孤儿院还有个历史遗留问题。在这个孤儿院因为院长离世而面临倒闭的时候，生活在那里的孩子一夜之间消失不见。虽然有邻里街坊证明是孤儿院出来的人带走了孩子，但是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那些孩子去哪里了。当地的警方有心追查，但因为所有的证件流程都没有任何问题，事情便不了了之了。”
耳熟的描述，被触动到关键词的林雨霏追问道：“这个孤儿院叫什么名字？”
“乌山孤儿院。”
已经说了这么多了，一个孤儿院的名字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叶成毅很爽快地回答道。
话一出，林雨霏和闵子江的神情都有细微的变化。
但有立即被很好地掩饰住，他道：“不知可否告知，您是如何查到您刚才说的事情？”
叶成毅有些警惕地反问道：“林小姐为什么要问这个？”
“既然问了自然是能问多少问多少，叶警官如果不方便，那便当我没有问过。”林雨霏十分坦然地回答。
叶成毅沉默了一会儿，道：“很抱歉，这涉及另外一起对于我来说很重要的案件，线索的来源是我的一位朋友曾经的发现。我不能透露。”
林雨霏的眉毛微微一动，心中立即浮现出夏宁的脸，随后又立即收敛心神，道：“您已经告诉我很多了，这并没有什么好道歉的。”
说完这句话，林雨霏立即转移话题，道：“也就是说从您掌握的信息来看，周家也有可能参与了葛家的违法犯罪活动，并对此知情不报。而蓝夜等人以此为要挟，珍视妻子的苏明熙为了保护妻子所珍视的原生家庭而选择一人扛下五年前的所有罪过，切断了指向葛家的线索，让葛家得以在现在还继续非法药物的生产和售卖。”
叶成毅点头，道：“这是最能解释五年前苏明熙行为的解释。我是当年抓捕他的人，在刚逮捕他归案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有一些事情想告诉我。但是在他离婚后，他便沉默了下来，并对所有的指控都供认不讳。”
林雨霏点头，道：“我明白了。”
“另外，就您刚才说的第三卫星城的事情，我还有一个疑问。”
“林小姐请说。”
“违禁药物，您这边有指向性的线索？”
林雨霏说完，不等叶成毅开口便继续解释道：“抱歉，这算是个私人问题。京都的家族说多不少，但说少也不多。在一些事情难免就要涉及到周家。如果事情是真的话，我想我需要对我的父亲提出郑重的建议了。”
叶成毅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又浮现出几分困惑。
现在的孩子都怎么厉害了吗？小小年纪就开始操心家族的事情了？
但瞬间，他又想到家里那个天天琢磨和好友去哪里吃喝玩乐的孩子，冒出来的想法立即改变。
不，不是所有的孩子，只是这些上层社会的孩子太早熟了。
真是有得必有失啊。
叶成毅看着林雨霏感慨。
上层社会的教育让这些孩子太早失去纯真了。
这不好，家里那孩子还是一直保持没心没肺的好。
思绪瞬间划过又瞬间收起，叶成毅道：“这是通过三年前旧城的一起出租屋女性自杀案查到的。案件的自杀者叫严莉。她因一种诡异的自杀方式死亡而引起了辖区内警方的重视。因其户口在我所属的辖区，所以联合侦办过。后面虽然因为有家人认尸而判定自杀。”
“但也因自杀的方式而令人记忆犹新。我的一位朋友在整理卷宗的时候发现，她并不是所属家庭的亲生孩子，而是在十五年前被从乌山孤儿院收养的。因联邦收养手续中规定在收养前需要对孩子进行体检。在严莉的体检报告中发现了异样的数据。”
林雨霏闻言，思绪一转，试探性地道：“异样数据指向的是‘啵乐’？”
“林小姐很敏锐。”
得到肯定回答的林雨霏脑海中瞬间闪过很多念头，但又有些让人抓不住。
林雨霏并没有想要去抓住这些尚未成型的想法，她很快便收敛心神，继续注视着后视镜中那双坚毅的双眸。
叶成毅的回答已经让林雨霏基本了解他去第三卫星城的原因，以及他的发现。更深入的就不适合再询问了，这会引起叶成毅的猜疑。而只要有了相关的信息，她这边可以安排人去查。
所以谈话到此便也差不多了。
但是，林雨霏看着那双眼睛中无法掩饰的疲惫，想了想，道：“不知警方有没有调查齐安和苏明熙共同关联的人？”
“这自然是我们调查的一部分。”叶成毅有些困惑于这和前面完全关联不大的问题。
但旋即，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盯着林雨霏看了好一会儿后，道：“林小姐，还有什么想要说的？”
被下了重音的“说”字很好地表达了叶成毅的意思。
“一些小道消息。”林雨霏勾起嘴角，“如果对叶警官有帮助的话，那是最好的。”
2024年9月8日，小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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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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