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前方到达站,宜市西站。请需要下车的旅客……”广播循环播放着到达站点的信息,程翊面无表情地站在车厢门前,但微微发颤的手暴露了他的紧张。
车门开了。
程翊紧紧握住行李箱的拉杆,跟着站台的指示标闷头向前走。但靠近出站口,他反倒慢下了脚步。
慢吞吞地过了闸机,程翊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向站外走去。
春虽将至,但分明还是冬天的模样,吹来的风里带着无数寒意。天空阴沉着,大片大片的乌云压住了太阳,似乎快要下雨了。
快过年了,站前广场上挤满了人。但程翊还是一眼便看到了周婉清。她不大畏冷,只穿了一件浅褐色大衣,衣领敞开着,没有背包,手上拿了一把黑色的雨伞。
电话突然震动了起来,程翊还没来得及拿出手机,便看到周婉清朝他招了招手。
最多几十米的距离,程翊惴惴不安的等待着,他反复斟酌着待会儿要说的话,不断提醒自己,要先道歉,态度诚恳一点,不要顶嘴。
“坐车过来累不累?”周婉清说话依然像过去那样温柔。
不是意料中的斥责,程翊愣了几秒,才迅速回答到,“不累的,只有几个小时。”
“那就好,不过最近人多,就坐几个小时肯定不会好受到哪里去。”周婉清理了理程翊翻下去的衣领,伸手去拉程翊的行李箱,“我叫个车,咱们快点回去,妈妈炖了排骨汤。”
程翊拦了一下,“不用的妈妈,箱子还挺重的,我自己拎。”
周婉清没跟他争,“行,那你自己拿。差点忘记你已经是个一米八的大男孩儿了。”
程翊看着她嘴角的笑意,把打好的腹稿咽了下去,开了个玩笑,“差一厘米才一米八。”
“那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了。”周婉清爽朗地笑了起来。
程翊睡了一路,临下车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雨。从雨刮器运动的频率来看,下得还不小。
周婉清刚把伞撑开,程翊便接了过去,“我来吧。”
“那你把行李箱给我,你又撑伞又背包又拖行李箱的,太累了。”周婉清不赞同地皱着眉头。
程翊摇了摇头,“没关系,几步路而已。”
周婉清还是摇头,“那你至少把包给我。”
程翊朝她安抚地笑了笑,“真不用的,有把包儿给你的功夫,咱俩都走到楼下了。”
周婉清还欲再说什么,身后突然有脚步声传来。
“周姨下午好。”
雨还在下,雨点落在伞面上滴答作响。但那人的声音却比雨声更清爽。
程翊转头去看,那人比他要高一些,穿着一件黑色的短款棉服,敞开着拉链,露出里面的棕色卫衣。下身一条淡灰色的卫裤,配上一双白色的运动鞋。他大概走的很小心,裤脚和鞋面上都很干净。
那把深色的雨伞把他的脸遮得干净,程翊只看得到他分明的下颌线。
“是斯年啊,下午好。是我们挡到你了吗…”周婉清说着便要拉着程翊向旁边走。
“哪里的话,我是想问需不需帮忙。”他把伞抬起来了一些,礼貌地看向周婉清。
周婉清大概跟他很是熟悉,客套话都没说,直接应了下来。
“那我来撑伞,你拉行李箱,可以吗?”程翊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他的长相偏硬朗,如工刀刻画般的高挺鼻梁,眉峰如刃,脸部线条清晰。但他的眼睛却很柔和,眼尾微微上翘,睫毛浓密,黑色的眼眸透出温柔。
“啊,好,麻烦你了。”
陈斯年没说话,把伞朝他倾斜了一些,示意程翊过来。
程翊钻入他的伞下,距离一下被拉近,他闻到一股很淡的清香。
小区有些年份了,楼层很低,没装电梯。好在周婉清就住在三楼。
陈斯年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容,他把伞递给程翊,“你拿伞,我帮你拎行李箱。”
程翊还没出声阻止,陈斯年已经提着行李箱上楼了。他赶忙跟上,语气有些着急,“我自己来吧,箱子挺重的。”
箱子确实不轻,但对陈斯年来说没什么压力,他甚至还能回头跟程翊开个玩笑,“这么重,你不会装了黄金吧?”
程翊老实地摇头,“没有,但我装了挺多教辅资料。”
陈斯年佯装严肃地点点头,“这下是感受到知识的力量了。”
程翊被逗笑了,余光扫到那人的裤脚,上面沾了不少泥点。他皱了下眉头,在口袋里摸索着什么。
陈斯年离开的前几秒,程翊翻到了纸巾。塑料在手里摩擦发出很微妙的响声,程翊笑得腼腆,“今天谢谢你,不好意思害你把衣服弄脏了。”
陈斯年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才接过纸巾,浅笑着说没事。
周婉清的住处比程翊想象中更温馨。
进门的玄关处摆着几个可爱的玩偶,鞋柜上的鞋子摆的整整齐齐。厨房做的是开放式,花瓶里插着几只花,品种程翊不认识。
“有一次性拖鞋吗?或者我光脚可以吗?”程翊站在门边,生怕自己的鞋子玷污了光洁的地板。
周婉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爱穿拖鞋吗?”她把鞋柜拉开,“棉的和单的我各买了一双,你看你想穿哪个。鞋码买的是45,我想着拖鞋买大一码穿着舒服一点。”
“有我的拖鞋啊…”程翊惊喜地喃喃着。
周婉清没听清楚,“什么?”
程翊摇了摇头,“没什么,我说穿单鞋就好。”
“行,你换了鞋我带你去房间里看看。”
行李箱跟地板摩擦发出“咕隆咕隆”的响声,没几步便停了下来。
周婉清把门推开,露出屋子的全貌:一张双人床摆在房间中间,床头坐着一只小熊玩偶,墨蓝色的床单发出淡淡的薰衣草清香。靠窗的墙角放着一张书桌,桌子上摆着一盏铃兰花模样的台灯。衣柜立在墙的另一面,里面挂了几件崭新的外套。
“当时房子装修的时候你才初中,我问你想要什么样的房间,你说都行,我就按照自己的喜欢装了。”周婉清搓着双手,试探着问,“还行吗?”
程翊低头看着周婉清,那双漂亮的眼眸闪着微光,笑得很真挚,“谢谢妈妈,我很喜欢。”
周婉清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那就好。你稍微收拾一下东西,我去做饭,大概…”她看了一眼表,不太确定地说,“一个小时之后吃饭。”
门被敲响的时候陈斯年刚刚睡醒,他拖着步子朝门口走去,几步路走得哈欠连天。
“不是说了外卖放门口…”话说了一半被陈斯年咽了回去,他看着眼前的少年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是你?”
阴雨天的黑夜总是来得很早,楼道的声控灯并未发挥作用。程翊在一片黑暗中只能看到陈斯年的脸部轮廓,但听他的声音像是被打扰到了。
程翊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打扰了,这个是我妈妈煲的排骨汤,谢谢你今天帮忙。”
风在楼道里四窜,把窗户吹得哗哗作响。被凉风一吹,陈斯年的迟钝的脑袋终于清醒过来了。他立刻跟人道歉,“不好意思,我刚睡醒,反应有点迟钝。”
程翊摆摆手示意没事,把保温桶向前递了一下,“排骨汤,你趁热喝。”
“啊,谢谢…”陈斯年缓慢地接过,在黑暗中看着对面的男孩。
一双很标准的葡萄眼,瞳孔的颜色很浅,眼睛看起来纯澈明亮。睫毛纤长且浓密,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微微中分,露出弯弯的眉弓。
长开了很多,不再是小时候那个肉团子了。
“那我就先走了,下次见。”程翊在黑暗中跟他挥了挥手。
声控灯突然亮了起来,明晃晃的灯光几乎冲散身后的黑暗。陈斯年清晰地看到了少年唇角分明的笑意。
笑起来倒还是跟过去一样。陈斯年这样想着,鬼使神差地开口,“你进来坐,我拿个东西给你。”
“不用不用,这本来就是拿来感谢你的。”程翊有些语无伦次。
“没事,礼尚往来嘛。”陈斯年按开客厅的灯,示意程翊进去,“不用换鞋,你随便坐。”
程翊只好跟着他进去。
在厨房逛游了一圈,看到昨晚在超市随手拿的蓝莓和车厘子安静地摆在冰箱的上层,陈斯年默默感叹自己胡诌的借口总算是落到实处了。
一回头发现小学生一样坐着的男孩,他忍不住嘴角上扬,怎么没小时候活泼了?
“我很吓人吗?”
“啊?”程翊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怎么这么拘谨,好像我随时能吃了你。”陈斯年调侃道。
“没有的…”程翊摸了摸鼻子,借此机会再次道歉,“今天不好意思,害你弄脏了裤脚。”
陈斯年从不知道自己这么爱逗小孩,他挑眉问道,“只口头上道歉啊?不做出点实际的?”
程翊明显愣了一下,不确定地问,“那,那,那…我帮你把裤子洗了?”
“怎么这么实诚啊弟弟。”陈斯年爽朗地笑了起来。
程翊觉得这人真是有点莫名其妙,“那怎么办呢?”
“逗你的,真没事,别放心上。”陈斯年把水果递给程翊,“谢谢你们的汤,我送你下去。”
程翊没接,他看起来有点无奈,“我妈让我来送汤就是为了感谢你帮忙搬行李,然后我来了又顺下去一袋子水果,我怎么交差呢?”
陈斯年把东西塞到程翊手里,一本正经地替他解决问题,“你可以说是雷锋送你的。”
指尖一触即离的瞬间,程翊的手被冰了一下,他皱了皱眉,语气关切,“你手好冰,快把汤喝了吧。”
窗外的风声呼啸,似乎又要下大雨了。陈斯年分出神想,这小孩性子还真是一点没变。
第一次写文,请大家多多包涵。人物情节皆为虚构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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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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