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允平抬眼,往进门处一看,便见付子倾提着下摆稳步走进来。他一惊,皱紧眉头看向姜荀。姜荀正在气头上,本不想理,但只得对他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付子倾看出姜允平的惊异,向上者恭敬地行了一礼,而后将手里间路原的令牌重重地放在姜允平身前的桌子上,语气坚定道:“我知道您什么都不会告诉我,我只问一句。”
“这一切,间路原都知道对吗?”
姜允平闭了下眼睛,张了张嘴,似是回答。
“好。”付子倾得到了答案,向姜允平又行一礼,便将桌子上的令牌夺了回来,大步走出门去。
林昭跟着行过一礼,随她往外走。
“去哪?”林昭见付子倾走的不是回经院的路,疑惑地问道。
“重檐堂。”
付子倾的裙摆随着她的步子匆忙地摆动,几乎要绊在一起。林昭想来,付子倾怕是要与间路原对峙一番,便决意今后断不可欺瞒眼前剑弩般奔走身影的主人。
基于此,她才在不久的将来,把西庄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
林昭幼时化名林见安,适年武林盟会,林之远标选武道盟主,为防出披露,便差内府的小厮送幼女至张氏冕的姨母家,路遇歹人劫掠,小厮不见踪影。
林昭绝望之际正被付子倾和间路原二人所救,途中她只与付子倾相处得多些,间路原的为人秉性,当年的林见安记不得;如今的林昭也差着千百万个道行,她怎知间路原与她二人错开去了后山。
此时的重檐堂空无一人。
付子倾毫不迟疑,快速扫视一圈,便在各案子、柜子、箱子里翻找起来。
付子倾像个井然有序的劫匪,打开抽屉时袖子碰歪了案上的砚台,竟不忘将那缺口的砚台摆回去。林昭不禁问道:“要找什么?”
“找被藏起来的东西。”
“什么样的东西?我和你一起找。”
付子倾轻皱着眉头,思索道:“找没有锁却打不开的地方,我试着用这令牌打开,定能找到些东西。”
正说着,付子倾如何也拉不开案子右侧的一个暗格,便将间路原的令牌覆了上去。只听清脆的一声,暗格弹出一寸,付子倾借势打开抽屉,里面放着一条红色的发带。
发带光洁如新,但细看又有几处暗淡的斑状污迹。
“为何会是发带?”付子倾疑惑地看向林昭,似乎像征求些意见。
“拿着吧。”林昭深深地看了一眼抽屉里的发带,简短而笃定的语气当即说服了付子倾。她将发带收于腰间,将一切恢复本貌,走出重檐堂。
两人行至桃源,付子倾将手里的令牌随手混进了草丛,便回了院舍。
另日,林昭清早打开房门,便见付子倾穿戴整齐,理好床铺,正襟坐在榻沿,看着手里的发带出神。
听见开门的响声,付子倾忙将发带胡乱团紧,背过手去,见来人是林昭,又即刻放松下来。她起身对林昭道:“我们该走了。”
林昭从陈景飞那儿回来,这几日与师叔早晚一同练功修习,武道门法博通许多,心里很有些不舍,但自己与付子倾本有山下的课业和长工,便将付子倾的桃木剑别在腰侧,拿上自己的包袱。
“这把桃木剑你用着倒顺手,带下山是不妨事的。只是此剑看起来温和,实际锋利非常。”说着,付子倾摊手示意林昭将配剑解给自己。
接过剑柄,付子倾随手耍了个剑花。
这把桃木剑是古木雕制,道法深厚者用之如固密的坚铁,可斩劈世间有形无形之物。是付子倾六岁时,姜允平赠与她的。
姜允平道,付生生性活泼,需用此剑的剑气劈断自己门前的方石桌,方准她再去武堂。陈景飞这才因小师妹就不能去捣乱,没有太为师父赠剑的事情忧伤。
如今,付子倾看着院内被她修整后的石桌,一时不知如何展示手里利剑的威力——她自然不想破坏自己整整两年的成果。
忽地,一只花雀飞过院子,正当地在桌面上行了个方便,两滴白色的稠物粘在近乎平整的圆桌上。
付子倾灵光一闪,抬手将木剑横立在胸前,半倾着身子,眼睛不辍地盯着石桌的切角,待准备好攻势,忽地将剑身向外划去。
顷刻间,石桌发出了清脆的响声,石粉和烟尘掀起混浊的白雾,被风吹散在地面。林昭走向石桌仔细观瞧,惊道:“鸟粪不见了!你竟将这石桌削薄了半寸?”
付子倾扬起下巴,有些得意地点点头,随后道:“如何?”
林昭自然佩服得紧,忙应承着行了份大礼:“师父在上,徒儿……为您引路。”
付子倾将桃木剑还给林昭,依着林昭的引路,往院外走去。
女弟子经院的经事堂里,陵经事正在核对名册。付子倾走上前去,缓行一礼道:“陵姐姐,我院中遭制些青灰,烦请得闲差人打理一二。不急此刻,我们这便回家了。”
陵经事没从话里觉出什么滋味来,规矩地点点头。这当赵掌事从内堂里踱出来,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走得这些急,可与我们各处道别了?”
付子倾惊异地拍了下林昭,向内堂行了一礼,林昭照做。
付子倾应道:“掌事莫怪,山下事多,确是得赶在此刻了。”
赵掌事拧了下肩膀,自在地站在付子倾近前,眼神飘得很远。“一路小心。”
“多谢,赵姐姐保重。”
二人行了一礼,转身走下山去。
过了山门,付子倾掏出自己的令牌,看向不远处断崖的瀑布,用力一挥,木牌脱手而出,掉进瀑布里不见了踪影。
“师父?”
“令牌有定位之用,我不想被人跟踪了。”
下山的身影逐渐模糊,道机山的一处高峰上,间路原与姜荀并肩站立。
姜荀掀开紫色斗篷的兜帽,意味不明道:“姐妹一场,你不送送?”
间路原听得“姐妹”二子拧了拧眉,随即舒展开来,看着已无踪迹的山路道:“我已将她推得很远了,早谈不及相送之谊。”
“罢了。”姜荀理了理兜帽:“我徒儿生性纯良,跟了你也是吃亏。”
间路原瞪了眼身旁的人。
“放肆,我是你师祖!”姜荀躲开眼刀。
“你说的对,她生性纯良,跟着我只会吃亏。”间路原轻飘飘地说道。言罢抬手一挥,那被付子倾扔得早不见踪影的令牌接到她手里。
姜荀皱了皱眉:“你这是作甚?”
“姜师祖,山门令牌乃我门弟子重要的贴身之物,这样的东西随意丢弃,她该长些教训。”言罢,间路原转身回了山门。
“她!”姜荀在间掌门的身后小声疑道:“她明明丢进了瀑布,那瀑布直入寒泉,除了我,天底下就没人能活着从那里出来。冻也冻死了,谁会捡块破烂木头。”
此程四五日,一路轻车熟路,两人顺利回到平阳县。
白胜这几日寻人打了木榻,自己刷了木油晾在院子里。等付子倾和林昭回来,他才说起这茬,帮忙将新榻搬进了两人的屋子,这样便有两张榻,不必常挤在一处,来人也好腾挪开。
付子倾稍作休整,便带着林昭去了锦衣布料,一是采买些新榻的帐子和铺用,二是回铺子看看。
李金宝这半月独挑了铺子旺季的梁,心里清楚这个中斡旋和点理账目的不易,每日奔走不安,又因“升值”面色红润,整个人又精神又紧绷。
李金宝正在前堂看着进货,就见付子倾带着一个俊俏的姑娘跟着一进进的货箱走进来,当即缓了口气,拉住她道:“付掌堂,付掌堂!可盼得你来!”
付子倾环视了一圈,见也没出什么不妥的变故,问道:“可是金宝哥做得不惯?或是有什么要紧的?”
“是我做不踏实,前几日县上成衣店的季掌柜来找,说是要谈冬衣的合作,我没敢应下,说只等你回来。”
“这几日辛苦金宝哥,我明日便找季掌柜详谈。”
“我也过了半月的瘾了,多一日也干不得了。姑娘且快当值吧,还是跑堂我当得。”
“诶呦!”李金宝得功夫招呼起林昭。“这位便是付姑娘家的妹妹吧。”
林昭眨眨眼睛,行礼道:“金宝哥好。”
付子倾没等李金宝回呢,便道:“我置办些帐子床铺,想着带她来,顺便稍回家去。”
“不忙,且留妹妹在院子里转转,与你一同回去多好?”李金宝殷切道。
林昭看向付子倾,付子倾会意,对李金宝点点头,嘱咐林昭在内院的椅子上坐会儿。
日子转凉,铺子总是不下人,付子倾便也没早回去,迟迟忙到了傍晚。
眼下铺子里四个雇家,除了付子倾和李金宝,另一个量尺布的,再一个上下打杂役送匹货的,李金宝从前挑布采买,如今也帮着在前头招呼主顾。
铺子生意渐好,凭这四人是穿换不开的。没过多久,掌柜的便招了个能说会道相貌齐整的主来铺子里上工,这是后话。
这边收铺子打烊,付子倾招呼林昭回了桃舍。
“我瞧这一日日的好生繁忙,付姑娘受累了。”
“叫师父。”
“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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