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视察过一番原身的产业后,罗燕飞没在李家村久待,赶在日落之前,载着李家给她的满车厢东西回到了秦府。
驴车在后院停下,只剩几只牙齿的门房疲懒地扫她主仆一眼,无视一般继续瞌睡。
来回奔波,罗燕飞主仆两人均是疲惫,吃完晚饭,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天,罗燕飞一大早就被浓郁的香烛烟味呛醒。
桂花听到她起床的动静,端着水盆进来,细心地给她梳洗。
“府里今天因何烧香?”罗燕飞睁着惺忪睡眼,脑子依然浑噩,那股子呛人的香烟味却像醒神剂一般,直扯着她的头皮强迫她清醒。
昨晚临睡前她在脑子里模拟了很多遍接下来的计划,不断疏通、修改,原以为今天能睡到自然醒,熬了来到这边的第一个夜。
没想到一大早就听到屋子外面的走廊窸窸窣窣的响,很快,空气中的香烟味就浓郁起来。
硬生生被吵醒、呛醒。
这他娘的烧的不是香,是着火了吧?
罗燕飞的屋子在偏院,也没开窗,就这都烟雾缭绕的,也不知道烧了多少支香!?
桂花没有察觉闭着眼睛的罗燕飞的起床气,有些兴奋地道:“今日是十五了呢!再过六日,就到冬至了!冬至过后一个多月,就到年节了。”
她的眼神充满了回忆和向往,没等罗燕飞反应,语气轻快地道:“每年快到年节的时候,府里的夫人、小姐都会经常到大相国寺烧香,或者到外面和别家的夫人们赏花游园,街上也越来越多人,不仅是城里的夫人小姐们,东京城周围的路、州、府、县、村,都有许多富贵人家、村夫村妇进城,或是游玩、或是探亲、或是买卖,很是热闹。街上的东西也有许多,甚至许多是往日见不着的,也不贵,街上各种杂耍可好看了……”
“皇室宗亲、勋贵人家也会在城里城外开道场,那光头的和尚与尼姑都从寺庙里出来,还有那些呼风唤雨的道人,各种法术,可真是教人惊奇……”
“是吗?”罗燕飞被她说的引起了兴趣,却不是桂花那样的对游玩的憧憬和期待,而是为聚集人流所潜藏的市场购买力而提起了兴致。
而且,总觉得“大相国寺”这个地名有些耳熟,好像是以前在哪部电视剧里看到过。
努力回想……
——想不起来。
不想了!
“既然如此,今日便出府游城吧。”
桂花听完,脸上笑开了花,梳洗的动作都轻快了许多。
出了屋子,举目四望。
今日天气不好不坏,没有下雪,铅云密布,厚厚的阴云压在天幕之上,遮天蔽日,连带天地之间都暗了许多,街上的人间烟火却如皓日当空,熏热了天色几分。
临近年节,路上烧香祭拜的行人越发多了起来。沿街就有不少人家在门口两边插上了燃烧的香,讲究些的在墙角处建一个小小的龛,供奉着各种各样的神明,有些还摆上了贡品。
从巷道中出来,但见街坊热闹,人物喧哗。
罗燕飞目露新奇,正要细细观察,眼角余光却见附近一男子形迹可疑。
一个獐头鼠脑的男子醉醺醺的模样,眼神却朝着罗燕飞的胸口瞄,脚步不稳,撞撞跌跌地走着,眼看就要往罗燕飞这边挨过来。
桂花吓得俏脸发白,扯着罗燕飞就要往一边躲。
没想到仿佛拉住了一个木桩,稳稳地扎在原地不动。
桂花惊讶地抬头,只见弱不禁风的小姐抬起了右手手肘,同时矮身扎步,整个身体狠狠地用力一击,撞在男子的肚子上。
男子痛叫一声,目光瞬间清醒,眼神漂移,扭了扭肩膀,钻进人群里,消失不见了。
“这都城之地,也同样藏污纳垢呐!”罗燕飞拍拍右手的衣服,仿佛要拍掉什么污糟东西似的,神色却并不慌张,反而充满了嫌恶。
桂花震惊不已,呆呆站在原地,脸上的神色先是惊讶,后是害怕,紧接着露出不赞成的表情,罗燕飞扫过她脸上的表情,视而不见,继续往前。
转过拐角,人声愈发嘈杂。
往外一看,只见街道两边店铺林立,屋宇雄壮,门面广阔,往来人流,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往前走,自大街及诸坊巷,大小铺席,连门而开,目之所及,即无虚空之屋。
穿过大街,到了最热闹的交汇街面,出现了许多用木桩与砌墙围出的圈子,木杆、围墙上还张贴着纸,走近一看,密密麻麻的印刷字,旁边勾勒着简单的图案。
“咦?”
竟然是广告,罗燕飞惊奇,四下扫视,这一片贴着的,全是琳琅满目的广告。
她震撼不已,这时代的人们商业意识挺超前啊!
往前走,只见一个个圈子里,说书的、唱曲的、演戏的、耍杂技的,让人眼花缭乱;忽然一阵叫好声响起,路人纷纷抬头看去,一个沾满泥土依然难掩精致的蹴鞠球凌空划过,直直落入对面不远处的框内。
“小姐,今日有蹴鞠看呢!”桂花目不转睛地看着,很是着迷。
演出的旁边,还有很多摊位,卖药材的、古玩的、饮食的,还有坐在前面,让人剃头、看掌纹的。
“卖热饮,天寒地冻,卖筒热饮暖暖肚子咯~”
“夫人要不要算一卦?”
见她驻足,拄着“罗半仙”幡旗的老头笑眯眯地凑过来问。
罗燕飞没有理会他,指着远处桥湾前方奔跑的人群,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桂花回过神,神色兴奋:“应是大船进京了!”
说着,周围人开始朝着前方移动。
两人被裹挟其中,不得不跟着周围疾步的行人小跑过去,临近河边,一座大桥凌空架在两岸,桥上人流如织,桥的两端两边竟然也开了摊子,竹制的草棚下摆着条凳,坐满了吃饭喝酒的客人,桥中间抬轿的、挑担的、拉车的,不一而足,有序而行。
人流一窝蜂涌上大桥,站在桥顶两端,兴奋地朝下张望。
“洛阳来的商船,靠岸了!”
一声如洪钟的喊叫,教桥上、河岸两边的游人、商贩,不约而同地转身回头,目光齐刷刷落在那由远而近驶来的货船上。
初时不觉得船大,只觉得稳,驶近了,就觉得重,沉甸甸地压进水里,窥不见全貌,宛如迎面一头巨兽直撞而来,气势汹汹,不怒而威。
到了近大桥处,巨大的货船降下了桅杆,险而又险地从桥廊下穿梭而过。
船夫抛下粗大的拖绳子,落水激起一片水花。
靠得太近的观客发出惊慌而兴奋的叫声。
挨近的小船像是树叶旁的蚂蚁一般捞起水里的绳子,往岸边驶去,等到靠岸,船夫捞拖起绳子,扔给早早候在岸上的纤夫。
岸边的纤夫齐声大喝,肩上的牵引绳瞬间绷直,紫色的脸庞涨红,一步一步地沿着岸边经年累月磨出的石痕,往前拖去。
货船缓缓停靠在码头上。
码头边上,不知何时聚焦了数十穿着短打的大汉。
这群大汉穿着不同的衣服,却明显是不同的两伙人,胳膊绑着分别黄色的巾带和红色的巾带。
红色巾带的领头是人群中最高的个子,与同伴古铜色的肌肤不同,他的肤色要浅得多,近似小麦色,打着赤膊,穿着一件灰色的麻布裤子,只在腰间围了一圈松松的汗衫。
这让他的好身材暴露无遗,远远就能看到倒三角的形状,显然宽肩窄腰,八块腹肌清晰可见。
面容太远,看不清晰,光是好身材,就吸引周围人倒吸一口冷气,目光流连。
“那苦力是谁,好俊的身材!?”一个白面书生略有些兴奋地问,旁边人亦是激动。
接下来的搬运,枯燥乏味,周围人看得目不转睛,津津有味。
而罗燕飞对此不感兴趣,叫了桂花一声,就朝城门走去。
越往前走,越发惊讶于这个时代的繁荣。
茶楼酒肆,随处可见。
酒肆林立,各种名酒荟萃,罗燕飞不懂酒,目之所及,不同酒名已超过三十;茶馆遍地,富态员外、僧道对弈品茗。
再往前,一处酒楼占地极为广阔,整条街一半铺面都是它的。与人等高的灯笼映得街面亮如白昼,忙碌不停的店小二的脸被热气蒸腾,氤氲着红色。
罗燕飞暗暗乍舌。
这规模,比她前世省城最繁荣的商都一条街的酒楼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这巨大的人流……
这旺盛的消费购买力……
心脏咚咚跳响,身上的血液,愈发沸腾起来。
她从随身包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纸裁成的本子,又拿出布条缠绕的碳条,低头奋笔疾书,写写画画。
桂花候在一边,不明白小姐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还开始在街边写写画画,察觉到周围人打量的目光,不安地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姐,我们赶紧走吧,去迟了,进不了大相国寺。”
“不急,继续逛逛。”
接下来的路线,桂花感觉小姐像是在有意识寻找着什么似的,专往菜摊、杂粮店去,还走进去,向掌柜询问了许多事物。
茱萸、胡椒、葱、芥、姜以外,还有胡萝卜、蒜子、蚕豆等等。
“掌柜的,我想要订一批粗制的陶盆,做餐饮生意,可有推荐的地方?”
面对着刚买了一大包货物的主顾,掌柜笑得开心:“娘子可问对人了,寻常人家,进宅、添礼,到街面上随便一间杂货店,买的,都是顶好的;但若是做生意,就不需那么精贵,却要耐用,既然量大,自然还有折扣,到店面买,就不划算了。”
罗燕飞点点头,目露赞同。这掌柜是个行家。
掌柜见罗燕飞点头认同,更是自得:“街面后面安静的坊巷之间,有许多匠人,铺面虽是小,货物杂多,手上功夫却不差,我认识一个刘姓的陶匠,住在五丈河仓附近,制陶功夫了得,他的儿子就在隔壁街后面。”
掌柜叫来店里的学徒,让他给罗燕飞主仆带路。
很快,就来到了刘陶匠儿子的住处。
他们到的时候,刘陶匠儿子正在与一绸衣洗得发白的男子确认着货物的样式和尺寸,两三米的铺面摆满了各式各样各不相同造型的陶盆、陶钵、陶碗、陶锅、陶罐……密密麻麻,满满当当,让人眼花缭乱。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罗燕飞两眼发光,当即就加入进去,没一大会功夫,就把钱袋里的一贯钱花了个精光,给对方做了订金。
她购买了一批瓷壶,陶碗和陶锅。另外订做了一批粗制的陶盆,这陶盆与一般家用陶盆不同,要求盆底厚薄均匀,长方形,两端的背面凹进去作把手,并不要求描图上釉,只要耐高温,轻易不裂。
这条幽暗的小巷不仅住着陶匠,旁边一溜的木匠、铁匠、砖瓦匠等等,罗燕飞如掉进了米缸的老鼠,一头扎了进去,陆续订购了一批又一批的木桌、木凳、菜刀、铁架等等,约好了三日后要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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