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择进门的时候,梁逾文正跟人开黑,键盘噼里啪啦敲得很响,就这样还不忘问候他:“怎么现在才回来?”
见沈听择不吭声,梁逾文注意力又转回游戏,结果没打两下就在盲视野里被对面一个爆头,整个界面暗了下来。
他骂了句脏话,把耳机往桌上一扔。然后像是想到什么,偏头去看旁边松松散散坐着的沈听择,拿肩膀撞他一下,“又去哪浪了?”
这回沈听择终于给了点反应,拉起眼尾,没什么情绪地睨他,“你管我?”
“别装,表白墙可都发了。”梁逾文拖着椅子坐到沈听择边上,“你上个通识课还能看对眼啊。”
梁逾文自诩长得不差,放在人群里也算个帅哥,数理化又好,高中不缺女孩追。可自从进了北江大学和沈听择做室友,他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桃花泛滥。
沈听择一愣,视线从手机移开,“发什么了?”
梁逾文把表白墙那条帖子找给他看。
“怪不得拒绝酒窝妹妹的时候眼都不眨,原来你喜欢这种的啊。”
沈听择皱眉,“谁?”
梁逾文一时嘴快,忘了沈听择向来不参与他们这种讨论,于是解释:“温宁欣,昨天在篮球场前边和你表白那美女。”
沈听择懒懒地垂下眼眸,只哦了声,也不知道想起来没有。
“你看你对人笑成什么样?”梁逾文指着照片笑问,他算是看出来了,这狗东西多半是故意的。
开学到现在,没见过他对谁这样笑过。
沈听择跟着看过去,不置可否地哼笑一声,又变成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指尖都摸到桌上的烟盒了,但顿了顿,还是没抽。
旁边梁逾文还在津津有味地扒拉照片,但看着看着他突然怪叫一声,跳起来把手机举到沈听择面前,表情变得夸张,“靠,我怎么感觉这是……是昨天晚上那姑娘?”
以为沈听择不懂,他比划着:“就你怕吓着的那个。”
他乍一眼看到照片的时候完全没把两人挂上钩,这会再看才注意到她后颈处有一小块疤,越看越眼熟。
那天在昏黄的路灯下,他也看到了。颜色很淡,有种近乎透明的美。
沈听择模样还是懒散得要命,但半耷的眼皮掀起,笑着给梁逾文一个眼神,然后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梁逾文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她居然是我们学校的,同一届,这他妈的不是缘分是什么?”
说着他胳膊抵了下沈听择,“有联系方式吗?”
沈听择又看他一眼,态度忽然冷淡下来,“你想追?”
“嗯。”梁逾文也没藏着掖着,朝沈听择挤眉弄眼,“我能追不?”
沈听择好一会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当梁逾文觉得自己眼瞎才会认为这位爷对女人动了心思的时候,沈听择扯了下衣服的领口站起身,不冷不淡地瞥他,“你说呢?”
梁逾文愣了下,然后知趣地耸肩笑了笑,“得,当我放屁。”
一时兴起的事他也无所谓,只觉得有点遗憾。
“对了,刚刚隔壁宿舍过来说周六晚上他们有人过生日,喊了我们一起。”
沈听择脚步没停,敷衍地应了声。但下一秒他若有所思地转身,“照片发我。”
“什么照片?”两秒后梁逾文反应过来,满脸嫌弃地啧他,“你自己不能去表白墙下啊。”
“没加。”
很倦淡的两个字,符合沈听择一贯的作风。
梁逾文翻了个白眼。
等沈听择洗完澡出来,梁逾文已经又开了把游戏,微信上那张照片也发过来了。
沈听择低头看了会,长按点了保存。
-
周六那天难得放了晴,裴枝没忘记自己答应许挽乔要陪她去医科大的事。
医科大虽说就在北江大学隔壁,但也不是走两步能到的。
两人乘公交碰上事故堵车,十点四十才到门口。
医学类院校似乎天生有种严肃庄重的氛围,纵使校门外是一眼繁华的**都市。连空气中的桂花香都浸上消毒水味,穿着白大褂从实验室出来的学生随处可见。
许挽乔给宋砚辞打了个电话,约好在食堂见面,说完她抱着裴枝的手臂笑道:“走吧,请你吃饭去。”
刚好也要到饭点了,裴枝就没推脱,跟着她往食堂走。
周末这个点食堂的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
“这儿。”宋砚辞早就到了,白色衬衫袖子挽到肘关节朝她们招手,银边眼镜架在鼻梁上,笑得很温润。
许挽乔见怪不怪地哼了声,凑到裴枝耳边说:“他就是个大尾巴狼。”
宋砚辞像是能听见她在说坏话,等人走到面前,他伸手很轻地捏了下许挽乔的腰,低声道:“不是说我过去拿吗,还跑一趟。”
顿了两秒,他转向站在一旁的裴枝,“你好,我是小乔的男朋友,宋砚辞。”
“裴枝。”裴枝淡笑着回应。
“我知道,小乔有常提起你。”宋砚辞笑起来克制,把握着恰到好处的礼貌,“今天麻烦你陪小乔过来了。”
裴枝抿唇笑了笑,“没事,我正好有空。”
宋砚辞找的位置靠窗,阳光洒了大半张桌子,透过玻璃窗低头能看见操场全貌。
“等会还有一个人要来,介意吗?”宋砚辞坐下后问。
裴枝对这种事向来不在意,她摇了摇头。
“谁啊?”许挽乔倒是来了兴趣,歪着头问宋砚辞,“女孩儿啊?”
宋砚辞无奈地笑道:“想什么呢,一个学长。我问他点事。”
“哦。”许挽乔无趣地撇撇嘴,翻着菜单问裴枝要吃什么。
裴枝不挑食,也没太多忌口,就由着许挽乔做主。
许挽乔点了几个菜问宋砚辞意见,宋砚辞刚要说话,转头看见不远处一个男人走过来,他连忙抬手示意了下,“学长。”
裴枝跟着抬头看了眼,然后整个人愣住。
给宋砚辞回应的男人套着件宽大的灰色连帽卫衣,手里抓了几本书,头发看着柔软,面部棱角却分明,双眼皮褶皱也深,站在人来人往的食堂里独一份桀骜的少年感。
男人看过来的时候显然也注意到她了,嘴角噙起一抹笑,朝她挑眉。
怎么能够这么巧。
裴枝回过神的那一刻,陆嘉言的身影已经覆住了她。
他拉开裴枝旁边的空椅子坐下,把手上的书递给对面的宋砚辞,话却是对裴枝说的:“来医科大怎么没和我说?”
不用看裴枝都能感觉到八卦因子在空气里爆裂。她轻咳一声,先向其他两人解释:“他是我哥。”
然后才回答陆嘉言:“我跟室友来的。”
她有想过在占地七千亩的校园里也许会碰见他,但概率太低了,说或不说的好像没必要。
许挽乔见状搭话:“学长你好,我是裴枝的室友,她陪我来给砚辞送点东西。”
宋砚辞也实在没想到会这么巧,本来他还担心多一个人吃饭大家会不自在。
陆嘉言扬了扬下巴,表示知道了。
菜很快上齐。
裴枝刚拆开餐具的塑封膜,一只手自然地接过,帮她拿到桌子边用开水消毒。
陆嘉言还在和宋砚辞聊一些专业内容,不是裴枝能听懂的领域,他做这事也不过是习惯。
两人都是临床医学的,陆嘉言比宋砚辞大两届,算直系学长。
期间陆嘉言的手机响了下,他大喇喇地拿起手机时备注正对着裴枝。
一个很明显的女生名字。
陆嘉言眉骨抬起,接了放在耳边听电话。他的态度寡淡,甚至可以说有些冷漠,那头说了十句他回个一字半句。
直到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陆嘉言皱了下眉,然后不咸不淡地笑,“随你。”
宋砚辞以为陆嘉言有事要忙,但陆嘉言只是把手机摁灭,轻描淡写道:“女朋友闹脾气。”
正在发呆的裴枝听到这话不赞同地插了句:“那你不哄?”
刚刚态度还那么恶劣。
陆嘉言侧头看她一眼,“用不着,分了。”
“……”裴枝是清楚陆嘉言德行的,知道他女朋友一向换的勤,有些可能连女朋友都算不上,只能算你情我愿地玩玩。但玩归玩,陆嘉言有他自己的底线,不该碰的从来不碰。
一顿饭吃完将近十二点半。
许挽乔和宋砚辞有悄悄话要讲,陆嘉言就带着裴枝在校园里不紧不慢地绕。
裴枝发现医科大的梧桐好像更高大些,风一吹树叶就簌簌往下掉,如同一场雨。
路上时不时有人和陆嘉言打招呼,遇到几个看起来和他很熟的人还插科打诨地问起裴枝,“新认识的?”
陆嘉言不太客气地嗤他:“关你屁事?”
那人贱兮兮地笑。
裴枝这种事见得多,没什么情绪地开口:“我是他妹妹。”
那人愣住,对上裴枝冷冷清清的眼睛,说了句不好意思,讪讪地走了。
等人走远,陆嘉言在旁边意有所指地啧了声,“现在认哥挺熟练的。”
裴枝假装没听懂,朝他笑了笑,“毕竟在一个户口本上啊。”
陆嘉言眼底的笑僵了一下,但转瞬又云淡风轻,“看来没白疼。”
两人没一会绕到实验楼前,陆嘉言接了个电话,这回是他导师。
裴枝等他挂完,“你快去吧,我一会就和室友回学校了。”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陆嘉言走出去两步,又回头叫住转身要离开的裴枝,“国庆什么时候回去?”
裴枝想了下,只说还没定,学校可能有安排。
陆嘉言点头,“行,定了和我说一声。”
目送陆嘉言走远,裴枝没去打扰小情侣腻歪,只在微信上和许挽乔说了声自己先走了。
她一个人乘地铁去了刺青店。
到的时候,李元明不在,店里只有另一个驻店纹身师,叫卓柔淑。但这名字很难安到眼前这个,红发、有六个耳洞的花臂女人身上。
预约纹身的两个客人也到了。
裴枝和卓柔淑一人负责一个,在她面前坐下的是个年轻女孩。
白色棉质连衣裙,很干净的一张脸,小鹿眼,仿佛一眼能看到底。
看着就是那种一点疼会哭鼻子的乖乖女,学人纹身干嘛。但裴枝什么也没说,只是问:“想纹什么?”
女孩从包里拿出一本速写本,翻到其中一页递给裴枝,“纹这个可以吗?”
裴枝垂眸看清纸上的内容后,皱了下眉问:“你男朋友的?”
素白的纸上是女孩用铅笔写下的一个名字,一笔一划写得很工整,周围画了圈行星环绕,可以窥见少女虔诚的心事。
女孩害羞地点头。
裴枝站着,视线从上往下,平静地提醒她:“一旦纹了如果将来要洗,会很疼,还有很大可能洗不干净,你确定要纹吗?”
她其实想问,值得吗。
女孩被她说得一怔,贝齿咬着下唇犹豫了会,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要纹。”
裴枝见她态度坚决,后知后觉自己犯哪门子抽在这多管闲事。她自嘲地扯了下嘴角,给女孩要纹的位置敷上麻药。
结束的时候女孩眼眶通红,全是疼的。
裴枝摘了手套起身,和她叮嘱纹身后的一切注意事项。
女孩所有的勇气似乎在这场纹身里耗尽了,看裴枝的眼神带着怯,付完钱就匆匆离开了这个她本不该踏入的地方。
卓柔淑解决了另一个客人的覆盖纹身,走过来看见裴枝压在桌上的那张稿图,顿时乐起来:“别跟我说,这又是来纹男朋友名字的?”
“嗯。”
“不是吧,我那个是刚分手,来洗前任名字的。”
“很讽刺吧,”裴枝讥笑了下,抓起桌上的手机,“我出去透透气。”
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但路灯还没亮,昏得视野模糊。晚风流淌,好一个人间九月天。
裴枝走到巷口那家罗森买了一包烟,就这么靠在墙边慢吞吞地抽起来。
她知道的,邱忆柳锁骨那里就曾纹过裴建柏的名字,还是他亲手纹上的。
裴建柏没沾赌前,是南城小有名气的刺青师。行事恣意张扬,人长得又帅。
那个年代人人活得单纯朴素,一旦有离经叛道的出现,谁都很难不被吸引。
邱忆柳也没例外。
两人相遇在画展,一见钟情,爱得轰轰烈烈,可最后结局却惨淡。
锁骨那里皮薄,纹时所有的疼痛好像都能用爱化解,而等邱忆柳独自去洗的时候,只剩下对这个男人的极端厌恶。
挺可笑的。
青白的烟雾缭绕,裴枝深吸一口,然后很缓地吐出。巷口来往的人不少,鱼龙混杂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像是没感觉到,自顾自掸了下指间的烟灰,低头找到陈复的头像,点进去。
裴枝:【晚上在哪?】
烟烧到一半,陈复发来一个定位:【怎么了?你要过来吗?!】
裴枝没回。
沈听择和一群男生从饭店出来就瞥见仄暗的巷口有道熟悉的身影。
猩红的光映进他深邃狭长的眼睛里。
裴枝半张脸都陷在了小巷昏沉的光线里,娇红的唇咬着根香烟,熟练地吞云吐雾,看着漂亮又危险。
她低头看了会手机就把烟掐了,周围有人朝她吹口哨,她懒懒地看过来。
隔着一条马路,她好像看到他,又好像没有。
“怎么了?”梁逾文转头就看见原本就在后面慢悠悠走着的人停下来了。
远处高楼遥立的白灯和霓虹灯连成一片,他站在那儿发呆,眼眸垂着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就像这个充满雾气的夜。
明天应该是个晴天。
梁逾文觉得有点奇怪,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可巷口空荡,什么也没有。
“没。”沈听择低低地回了句。
梁逾文打量他两眼,“那你干什么啊,刚才吃饭的时候就差把别烦老子四个字写了脸上了。”
沈听择这回抬眼哼笑,“我有么?”
梁逾文嘁了声,不答反问,“那酒吧你还去不?”
说着他指了下前面的大部队,隔壁宿舍那寿星被围在中间,一群男生闹哄哄的嚷着等会谁喝趴下谁孙子。
沈听择想了想,挑眉笑道:“去啊,想见识一下认祖归宗。”
梁逾文还没反应过来,沈听择就已经抬脚往前走了。
半晌后,梁逾文跑着跟上去,笑骂——
“靠,够损的。”
抽烟有害健康,请勿模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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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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