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碎光深渊 14
沈放和任莫言站在办公室里,盯着一个月前的监控画面。灰白的屏幕上,李佳佳独自站在操场最偏僻的角落,小心翼翼环顾四周,然后快速将什么东西丢进那个离教学区最远的垃圾桶。
"放大。"沈放说。模糊的画面里,隐约可见那是个药品包装盒,上半部分白色,下半部分彩色。他们对药品不太熟悉,只能先截图保存。
画面继续播放。几分钟后,一群女生出现在镜头中,朝垃圾桶走去。其中一个弯腰捡起了什么,随即招呼同伴。她们围成一圈,传看着那个小盒子,不时发出无声的嗤笑。
沈放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屏幕上,几个女生已经围住了独自坐在长椅上的李佳佳。她们将药盒扔在她脚边,肆无忌惮地说着什么。李佳佳的肩膀明显颤抖了一下,想要起身离开,却被团团围住。
"看口型。"沈放指着领头的女生,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她在说：'真是个贱人。'"
画面中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却无一人驻足。李佳佳低着头,像个木偶般僵立在原地,任由那群女生把药盒踢来踢去。每一次药盒被踢动,她的身体都会轻微瑟缩一下。
"够了。"沈放关掉画面,声音冷得像冰,"这不是欺凌,是在摧毁一个人。"
"她选在午饭时间出去扔药,说明是趁午休去买的。"任莫言沉声道,"药房的范围应该就在学校附近。"
沈放点点头,眼神凌厉。他们决定走访学校附近的每一家药房。这不仅是为了调查真相,更是为了给那个伤痕累累的女孩一个交代。
学校附近的这间药房店面不大,药品却摆放得井井有条。店员正在整理货架,见他们进来便热情地迎上来："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沈放直接出示证件,将照片递过去："麻烦看看这是什么药。"
店员接过照片仔细辨认,神色渐渐变得迟疑："这个包装......"她有些为难地说,"如果没看错,应该是毓婷,就是事后避孕药。"
"能调出购买记录吗？"任莫言问。
"能。"店员在电脑前查找记录,一边回忆道："我记得那天,一个穿校服的女孩来买。她很不自然,一直低着头,好像害怕被人发现。"
"能具体描述一下吗？"
"个子不高,扎马尾,很瘦。"店员顿了顿,"看起来不太像那所学校的学生,那边的孩子都......"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是独自来的？"
"对,给钱时手都在发抖。"店员叹气,"我本想劝她,但她买完就跑了。"
"这种药能卖给学生？"
"她出示了身份证,虽然用手遮着名字,但确实已经成年。"店员说,"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一般学生不会来买这个......"
离开药房后，任莫言沉声道："她独自买药的事很反常。"
"药店店员说她手抖得厉害，"沈放眸色渐冷，"一个刚成年的女孩会在什么情况下被迫去买这种药？"
"发生关系后72小时内..."任莫言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她那天中午都要出去买药，说明事情应该发生在前一天或当天。"
"而且很可能是被迫的。"沈放眼神锐利，"一个女孩如果是和男朋友发生关系，不会表现得那么害怕。"
"所以背后有人在威胁她。"任莫言握紧了方向盘，"我们得查查那段时间她都接触了谁，去了哪里。"
"监控录像，通话记录，还有她身边的人。"沈放的声音冷得像冰，"学校里那些欺负她的人，说不定也和这件事有关。"
"张家浩！"两人异口同声。
"他一定知道些什么。"沈放目光锐利。
看守所审讯室里，张家浩安静地坐在桌边，手铐轻轻碰撞出声。他个子不高，面容清秀，眉眼间透着一股温和。虽然因为关押而显得疲惫，但举止依然得体。沈放和任莫言走进来时，他微微坐直了身子。。
"张家浩，我们要问你关于李佳佳的事。"沈放开门见山。
听到这个名字，张家浩眼中闪过担忧："她还好吗？"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关切。
"前几天割腕自杀，现在在医院。"任莫言观察着他的反应，"命保住了，但情况很不稳定。我们需要知道她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张家浩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声音微微发抖："我以为她能好起来的。"他低下头，"我该多关心她的......"
"我们知道你们关系很好，"沈放说，"也知道她伪造绑架案是为了帮你。但现在她的状况很糟。她吃紧急避孕药的事，你知道吗？"
张家浩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和心疼："什么？她...吃了那种药？"
"你不知道？"
"她从没说过..."张家浩的声音带着自责，"她总是什么事都自己扛，从来不愿麻烦别人。"
"她到底在藏什么？为什么会吃那种药，又为什么对你说'赎罪'？"
张家浩双手轻轻颤抖着："她觉得对不起我，对不起我家人...才会这样。"他的声音哽咽，"那天她来找我，突然跪在地上说要赎罪。她甚至..."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压抑某种痛苦的回忆，"甚至开始脱衣服，说只要我愿意，就可以要她。"
审讯室里一片寂静,只有录音设备的嗡鸣。
"然后呢？"沈放声音很轻,却带着寒意。
"我拒绝了！"张家浩猛地抬头,声音里是痛苦与愤怒,"她才刚十八岁！我怎么能做这种事？对不起我们家的是她爸,不是她。"他喘了口气,"她那时候状态很不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任莫言轻声问。
张家浩低着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说不想去学校了，说学校让她害怕。但她从来不肯多说，就怕我担心。"
"有人威胁她？"
张家浩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那些女生一直欺负她，把书包扔进垃圾桶，往储物柜倒水。"他的声音开始发抖，"最可怕的是...她们在更衣室偷拍她换衣服。"
"照片呢？"
"她去找过班主任周丽芳。"张家浩的眼眶泛红，"但周丽芳说都是她自己不小心，活该被拍。那些人就用照片威胁她……"他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自责，"我应该早点发现的。"
审讯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沈放和任莫言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怒意。
离开看守所，任莫言叹了口气："这孩子心地很善良。他把李佳佳当亲妹妹一样保护，可惜一个人力量太小了。"
"照片是关键。"沈放目光锐利，"不仅是威胁的证据，也是她自杀的导火索。"
沈放看了眼时间："马上到放学时间，周丽芳应该在办公室。"
"现在过去？"任莫言敲了敲方向盘。
"嗯。"沈放点头，眼神渐冷，"学校冷眼旁观这么久，也该给个交代了。"
办公室里,周丽芳正在整理文件。看到他们进来,她的动作明显一滞。
"关于李佳佳买避孕药的事,"沈放直接开口,"我们想了解一下。"
周丽芳表情僵了一瞬,随即挂上职业性微笑："抱歉,我不清楚。即便有这事,也属于学生私生活,学校无权干涉。"
"私生活？"沈放声音骤冷,"一个女孩在校园里被逼买避孕药,被人拍照威胁,这就是你说的私生活？"
"你们可能误会了。"周丽芳下意识摸了摸项链,"我们很注重品德教育。如果她有什么不检点的行为......"
"不检点？"任莫言打断她,"她找过你求助,关于那些偷拍的照片。"
周丽芳脸色大变,仍在强撑："这种事很难说清,可能是她自己不小心......"
"周老师,"沈放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果你继续包庇,警方的调查会让学校非常难堪。"他顿了顿,"尤其是当媒体知道,一所高档国际学校竟然纵容这样的霸凌。"
周丽芳手指绞在一起,额头渗出冷汗,却依然沉默。
"莫言哥,方便说话吗？"电话那头传来徐檬略带疲惫的声音。听到她的声音,任莫言不自觉地放轻了语气："怎么了？你声音听起来不太好。"
"熬了一晚上查资料。"徐檬轻笑了一声,"刚查到周丽芳儿子赵子安的资料。两年前因和母亲吵架离家出走半年,说她有严重的偏执倾向,还闯到大学辱骂他女朋友,说是'贱货勾引我儿子'。"
任莫言皱起眉头："你又熬夜了？"他放低声音,"案子重要,但你的身体更重要。"
"我没事。"徐檬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倔强,"还有更重要的发现。周丽芳是离异的,她丈夫十年前出轨了个年轻女人,最后离婚了。"
任莫言握紧了手机,心里涌起一阵心疼。"等案子结束,我请你吃饭。"他轻声说,"一直跟你说那家海鲜餐馆"
任莫言转身回到办公室：" 周丽芳，我是东华区刑侦支队的任莫言，现在依法传唤你协助调查，请跟我们走一趟。。"
"凭什么？我做错什么了？"周丽芳猛地站起。
"凭什么？"任莫言压抑着怒火,"你丈夫出轨后,就把对年轻女人的恨意带到学校。针对欺负无辜的女学生,纵容霸凌,这就是你的教师职责？"
"你们胡说什么……"周丽芳声音发颤。
沈放打断她："为什么要对李佳佳下最重的手？因为她敢反抗,所以你变本加厉地报复？"
"我没有！"周丽芳尖叫,"那都是她们自己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自己的事？"任莫言冷笑,"那些偷拍的照片,那些羞辱的视频,作为班主任,你难道不知道？"
周丽芳脸色煞白,嘴唇发抖："我......"
"看在你是老师份上，就不给你上手铐了。"沈放起身,"你有很多事需要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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