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体格健硕的黄毛男子就笑嘻嘻地搂住阿朗的肩膀。他的视线在这两人之间游走片刻，最后定格在阿朗身上：“昨天就听说你捡了个小姑娘，还想哪天登门瞧瞧，居然现在就见着了！”
男子生得大嗓门，寥寥几句话就吸引了酒吧里大多数人的目光。
有人擦着手里的玻璃杯子，语带嘲讽：“暴风雪谁愿意出去，也就他费劲去扒拉几颗矿石，喏，矿石没有，拖油瓶多了一个。”话音刚落，黄毛就朝他挥了挥拳头：“天天拉个臭脸就算了，嘴巴也臭。嘴臭就少说话。”
他们你来我往间，一个瘦长瘦长的人像幽灵似的闪现在林昭身后，惨白的手虚虚搭在她肩膀上，这让她全身肌肉猛地一缩，弯腰躲避，再抬头，猝不及防和两颗嵌在凹陷脸颊上的蓝眼珠子对上。
林昭瞳孔震动，下意识打出一拳，只听见惨叫“啊！”瘦长男子就跌到吧台边上，哭哭啼啼。左手捂着脸，右手指着她控诉：“好凶的人，人家的俊脸还要不要啦！要命了喂！”
林昭沉默，黄毛沉默，阿朗……阿朗淡定地走到那人身边，把瘦得只剩下骨架的人拎起来，开口：“老板，她补位空出来的岗位，工价从宽。”此话一出，那骨头架子马上支棱起来。
他那双鬼火般的蓝眼睛眯起来，歪头审视林昭。林昭握紧拳头，手上还有和他颧骨碰撞的刺痛感，刚预备开口推销自己，他尖长的指甲就碰碰阿朗的心口：“你说招就招，谁是老板啊？”他吹了吹自己的指甲，又盯着阿朗看，“不过，看在你的份儿上，让她试一天。卖出一瓶‘桑塔’就留下，不行滚蛋。”
说完，他像水蛇一样扭扭，抛了给媚眼给林昭，并附带一枚飞吻：“人家期待你的表现哦。”
此时，透心凉的寒风从门缝漏进来，所有人呲牙咧嘴地抖三抖，莫名牙根发痒，好在这种痒很快以老板的离开收尾。其他人各自干活去，黄毛留给林昭一个略带同情的表情，也随即撤离。
阿朗领着林昭熟悉酒吧环境，语调清晰平稳，完全没有受方才插曲的干扰。
“点单机器人会负责。吧台是出餐和调酒的地方，吧台后面是厨房，”他拿起吧台上摆放的酒瓶晃了晃，眉梢一挑，“这瓶就是老板说的‘桑塔’，是少数几种非Suuorrx（枢纽）出品的仿生酒。这种酒也被称为‘养生酒’，来酒吧消费的群体不为刺激也追求微醺情调，所以向来销量不高。”
林昭仔细看那个红色玻璃瓶，瓶中的酒浆在阿朗的动作下翻滚，泛起一点浮沫，让人无端联想起血海涌至岸头的浪花。
她沉默几秒，开口说：“我想是我刚才的一拳得罪他了。”
“嗯，”阿朗轻声应了，“不过，就算没得罪他，应该也是差不多的待遇。在这里生活久了，人总是会变态的。他已经病入膏肓了，不必太在意。”
“病入膏肓？”
阿朗继续带着她走，微侧过脸回答她：“除非是特殊工种，外大陆的人几乎全部是在内大陆判刑后送来的。与其说是定居在此，不如说是被强行拘留，再加上气候恶劣，人的精神就会崩溃。所以记住我给你的忠告，没那么多好人。”
林昭点点头，然而注意力却被阿朗谨慎使用的范围词吸引：“‘几乎全部’的意思是，还有其它途径？”阿朗正准备推开一扇沉重的铁门，突然转身凑近了她，翘起嘴角，乌黑的瞳仁里一点光，光里正是林昭本人。
她只好哑口无言。
门拉开后是一个巨大的舞池，满目狼藉，才见过的黄毛和擦杯子的男人正在指挥机器人清扫。
阿朗好整以暇地倚在门框边，说：“舞池外——也就是这扇铁门外的部分，客人稀少，而且经常钟情于一种口味，不是推销的好地方。舞池内鱼龙混杂，或许是你今天的突破口。”
工作地点与内容的介绍到此为止，林昭也没有再被委派其他事情，只能在无人的吧台研究菜单和自己身上的芯片。
她点击手背，又跳出昨天的显示屏。
【时间：N10007年Ⅹ记4日8：30
天气：暴风雪
地点：外大陆】
【新消息】-【探索外大陆进度5%】
主线任务板块有更详细的解说：恭喜绑定者踏出探索第一步，让我们再接再厉，共创辉煌！
林昭扫了一眼没有再多分注意力，而是问AI501：“你可以直接连接我的大脑？”实际上她的反应已经过分迟钝，昨天刚醒过来的时候，芯片的信息就是直接意识传达的。
依旧是电子笑脸：“AI501是先进的M型集合芯片，装配有仿真神经末梢，可以与绑定者大脑相连接并传递信息。”
“如果在意识中呼唤你，你可以回答吗？”
“AI501乐意为您服务。”
至此，林昭关闭了显示屏，视线放回到菜单上：酸味营养液、甜味营养液、苦味营养液、辣味营养液；桑塔酒、戈尔果榙酒、幽灵酒；仿真柴牛肉、仿真柴猪肉、拟味蔬菜泥。
她捏住菜单的手攥了攥，抬头打量起整个酒吧，发现摆放戈尔果榙酒和幽灵酒的酒柜都雕刻有银质的十字徽章，想起阿朗所说“少数非Suuorrx（枢纽）制造的酒”，推测这就是“Suuorrx（枢纽）”的标志。
“501，搜索‘Suuorrx（枢纽）’。”
“检测到绑定者-林昭已接触集团制品，基础资料库解锁。”
林昭眼皮一动，注意到信息解锁的机制，然而下一刻就被大量的信息冲击。
【枢纽（Suuorrx）：主营业务涵盖社会大部分日常用品，因此开设了众多商场，即“枢纽百货商场（Suuorrx Dans）”。
集团内部有明确的宗教信仰，强制员工信仰相同宗教，即“伊斯格（太阳神）崇拜（Yesoge Wokaa,自然神崇拜的一种）”。
掌权者为伊斯格家族，代表物是刻有十字徽章的图标。】
林昭快速阅读整合，下达下一条命令：“搜索‘Ciiya Ciila（中心循环）’。”
【中心循环（Ciiya Ciila）：主营业务为医学。药品研发、生物化学工程发达，另外还负责医学器械软设计工程。
掌权者罗彼家族，代表物是刻有无限循环符号的图标。】
“除此以外，还有几个集团？”
“检测到绑定者-林昭未解锁资料库，无查看权限。”
林昭只是连续不断地发问，没有过多在意是否获得答案。
“资料库解锁机制除了物品触发，还有什么？”
“请绑定者-林昭自主探索。”
“所有人的芯片型号是一致的吗？”
“M型不属于行星通用序列。N9861年最新款芯片为H型，后续资料缺失。”最后的信息传递有一丝卡顿，卡顿后AI501又重新组织了答案：“资料库与邦联主网连接更新，目前最新款通用芯片为L型。”
“列举公民编码缺失的解决方案。”
“请完成主线任务‘探索外大陆’。”
“完成任务可以获得什么奖励？”
“请完成主线任务‘探索外大陆’。”
……
在获得多次重复的答案后，林昭暂停了询问，感觉到自己正身处汪洋浮冰上，肉眼看见尖端隆起的冰山，庞大而不可跨越。她向冰山移动，不小心跌落海水之中，才发现她以为的庞大，依旧只是它显露的一角。
寒风再一次漏了进来，透心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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