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切背景噪音都消失殆尽，只留下诡异的安静。
亚希子将眼睛挪向别处。
瞒着弟弟和弟弟的挚友恋爱了还被抓包了——这也太刺激了吧。
虽然她现在很想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不过还是先回答问题比较好。
“所以说那是理想型，现实多少会有点出入吧？”
亚希子选择迂回间接承认。她害怕直接承认会让夏油杰失去表情管理。
他笑了。
那是一种很难以描述的笑容，时常能在动漫中看见，而且基本都是反派和主角PK时，回想起从前被心腹背叛经历时露出的表情。
“或许，你知道被背叛的滋味吗？”还要再配上这句经典台词。
亚希子想象了一下自家弟弟用这样的表情说出这句话，发自内心觉得恶寒。
她只是谈了个恋爱而已，算不上背叛吧？
突然，她听见夏油杰深吸一口气，应该是在调整了情绪。
他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亚希子：“大概，三个月前。”
夏油杰：“...三个月前就开始了吗？”
亚希子：“嗯。”
很奇怪的感觉，她像是一个早恋被老师抓的学生，虽然日本没有“早恋”的概念。
夏油杰坐在了她书桌前的座椅上，面容平静，甚至还随手翻起了她的课本。
看来他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消息。
“那个，杰。”
亚希子换上了谄媚的笑容，想让这一页赶紧翻过去：“你是怎么知道的？”
夏油杰也不回答问题，而是反问道：“姐姐，你觉得呢？”
反正是五条悟那边出了问题，亚希子毫无压力地猜测起来道：“肯定是悟说漏嘴了。”
“不是。”夏油杰说：“他现在都不知道我知道。”
亚希子愣了愣。
那就是哪里露出马脚了。
夏油杰也不卖关子了，干脆地公布答案。
“其实是他手机的屏保被我瞥到了，虽然就一眼。”
“...啊？”
“他说‘这是最新出道的偶像’，妄图蒙混过关，我假装相信，没有戳穿他。”
“......”
“我不至于连我姐都认不出来。”
亚希子彻底无语了。
这家伙真的是藏不住一点啊！
但事已至此。
亚希子扶额：“抱歉，杰，我们不是故意瞒你的。”
“我是想过三个月，等感情稳定一点再跟你说的。”
夏油杰摇摇头。
“你这也是对的。毕竟和悟在一起几天就分手的可能性很大。公开了又火速分手还是挺尴尬的。”
多么善解人意的弟弟！
亚希子双手合十。
夏油杰的目光瞄向床头柜上的手机，漫不经心道：“话说，手机关机前一直在响个不停。”
“嗯？”
闻言，亚希子立马拿充电器给手机续上电，几秒后，开机了。
二十多条消息一股脑地弹了出来。
都来自一个人。
【悟：吃到了难吃的甜品。】
半个小时后。
【悟：我这个角度怎么样？】自拍X4
一个小时后。
【悟：亚希子，被我帅晕了吗？】
两个小时后。
【悟：为什么不回消息？】
......
最新消息是三个小时前。
【悟：等着！我现在来找你了！】
也是，夏油杰今天都有空，五条悟肯定也有。
亚希子：“......”
她揉了揉太阳穴。
算一下时间，他都快到了。
亚希子犹豫着该怎么回复他，观察着她神情的夏油杰率先开口道：“是悟吧。”
“嗯。”
“他也过来吗？”
“嗯。”亚希子回着消息，看向夏油杰：“杰，等会儿麻烦你帮他开一下门。”
夏油杰低头玩弄了一下制服的扣子，慢慢悠悠地问：“什么门？我们家不是只有窗户吗？”
亚希子：“...？”
这就是挚友吗？
**
【悟：我到啦，帮我开一下门。】
亚希子瞥了一眼夏油杰：“他到了。”
后者不为所动，靠在窗台上，道：“看来他还不是第一次来我们家呢，姐姐。”
亚希子静音。
【亚希子：悟，你走窗户吧。】
以往都走正门的五条悟：？？？
但是他很快就想明白了——亚希子肯定不是为了矜持和礼仪，估计是有大人在家。
【悟：OK。】
亚希子的房间在二楼，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三下五除二就来到了窗前。
“叩叩。”
亚希子循声望去，窗户外的白毛一闪而过，那人蜷着指关节，轻声道：“亚希子。”
夏油杰毫不犹豫地开了窗。
“下午好啊，悟。”
本以为能看见女友那张可爱的面容，映入眼帘的却是挚友灿烂的笑脸。
五条悟的脸色一垮，完全不顾眼下是什么状况，不满地说道：“杰，怎么是你啊？”
他的胳膊稳稳地撑在窗台上，利用臂力轻巧地拉高身躯，双脚则踏在了窗框上。
夏油杰：“我该问你吧。”
五条悟轻轻落在房间内柔软的地毯上。
床上的亚希子尴尬地笑了笑，“...悟。”
纵然是再读不懂空气，五条悟也明白了现在是什么状况。
他拍拍身上的灰尘，看向夏油杰：“你都知道了？”
他的语气傲慢不已，好像从内心里觉得就算夏油杰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翻窗被女朋友弟弟抓包更没什么大不了。
“嗯。”夏油杰说：“你能瞒这么久也挺厉害的。”
五条悟自豪地甩了甩头，发出愉悦的哼声。
夏油杰：“......”
“不过，既然你知道了......”五条悟的眸中蓦地折射出锐利的光芒。
在场的另外两人都闻到了危险的气味。
五条悟拿出手机，“看你是我挚友的份儿上，给你看些好东西。”
话音刚落，夏油杰的手机开始疯狂响起提示音，迫使他掏出手机——
一堆合照，大概有上百张。
全是五条悟和亚希子的。
他没有耐心看完，随手点开了几张，竟然发现有的照片里面还有他的身影。
但都没有在看镜头，显然是偷拍。
这两人在他眼皮底下暗度陈仓？他也是play的一环吗？
夏油杰：“......”
夏油杰：“在我面前装作不对付很好玩吗？”
五条悟：“简直太好玩了。”
亚希子：“......”
什么宝藏男孩，真是越挖越有。
**
夏油杰决定不再想这件事了，不给自己找气受。
偏偏五条悟这个缺心眼非要缠着他，不停地询问他什么“杰，你怎么不问我是怎么和亚希子在一起的”，“杰，你也觉得亚希子是被我的美貌给迷住了吗”......
原本在切胡萝卜的夏油杰将手中的菜刀往木制菜板上一剁，很快出现一条裂缝。
“你没看到我在准备晚餐吗？”他问：“再这样我就往你的那份里面丢虫子。”
五条悟哼了一声就识趣地没有再问。
房间的隔音并不算很优秀，亚希子坐在书桌前都能听到外面两人斗嘴的声音。
她闲得无聊，就下床整理书柜。
几分钟后，五条悟叼着根棒棒糖走了进来。
亚希子觉得他特别像邻居家养的小猫咪，总是喜欢在领地巡视，顺便看看人类在做什么。
“被杰嫌弃了？”她头都没抬。
“我还没嫌弃他呢。”
五条悟走到她身侧，见她整理书柜，也加入了进来。
“这本书放在哪里？”
“第二排左数。”
“这本呢？”
“第三排吧...呃，有点拥挤，还是第四排吧。”
两个人整理书柜的速度很快，如果是亚希子一个人，估计还要站在椅子上。
亚希子坐在椅子上休息，五条悟仰着头浏览书名。
发呆之际，她听见他的声音：“亚希子，我可以看看这个吗？”
亚希子抬起头，他指着一本浅绿色外封的厚相册。
记忆里似乎没有黑历史，倒是杰的黑照比较多。她点点头，“嗯”了一声。
五条悟把相册抽出，随手从墙角捞了一个稍矮的凳子，大大方方在书桌上翻阅起来。
亚希子偶尔来了兴致也会看一眼，但她主要的作用是回答他的问题。
“杰这个时候多大啊？”
“我看看，九岁吧。”
“小学生亚希子好可爱。”
“现在不可爱吗？”
“不过——”五条悟问道：“我有个问题。”
亚希子：“五条君，请问。”
“怎么没有你小时候的照片？就是那种两三岁的。”他疑惑地又往后翻了几面，还是没有发现，便侧脸去看她。
亚希子的表情看上去有一丝惊讶。
“杰没告诉你吗？”她问。
“什么？”
“我是养女。”
五条悟的眼眸微微睁大了些，面上闪过一丝惊愕，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神情。
他什么也没说。
见他不是很意外，亚希子倒是好奇了。她问：“你好像不是很意外。”
五条悟双手抱着后脑勺，视线穿过半开的窗帘，道：“怎么说呢...可能是亚希子你和杰长得不像。”
“你的眼睛那么大，他的那么小。”
亚希子：“......”
她噗嗤笑出声来。
“这话你别和杰讲，不然你今天没饭吃了。”她叮嘱道。
“是是，我知道了。”听上去还是很敷衍。
......
夏油杰做的是咖喱鸡肉饭，盛了三盘后还有剩余。亚希子往锅里看了一眼，正正好好是一个人的分量。
“给爸爸留的吗？”她问。
夏油杰放碟子的动作滞了几秒，道：“顺手做的。”
在亚希子的记忆里，夏油杰同夏油明美的关系要更好一些，可能是身为父亲的夏油宏从小对他较为严苛的原因。
还记得当咒术高专的老师上门时，夏油宏表面和蔼地应了下来，结果事后大发雷霆。
现在想来应该是他体会到了被现实逼迫的痛苦——他优秀的儿子真的和普通人不一样，他不得不承认，不得不面对。
一向乖巧的夏油杰第一次和他吵起了架。
亚希子在房间里写作业，听着他们的争吵声，一切都在夏油杰说完一段话后安静了下来。
他说：“世界上还有很多人需要我保护，‘强者理所应当保护弱者’也是你们告诉我的不是吗？”
“这是我的使命。”
从那天起，夏油宏再也没有因此生过气，责怪过夏油杰的天赋，他们的父子关系似乎还和从前一样，没有变过。
后来，在夏油杰入学的前一天，夏油明美站在门口和他约法三章——
1.有不开心的事情要跟家里人说，不要憋着；2.凡事不要钻牛角尖；3.好好活着。
夏油杰应了下来。
这件事看似翻篇了。
但是，夏油宏在某天喝得酩酊大醉后拉着亚希子说话。
“我的教育方法貌似是不对的，那孩子太固执，太傲慢了。”他这样说。
亚希子没有细想他的话。
毕竟，谁会认真思考一个喝醉后的人有感而发的话呢？
吃过饭，夏油杰很自觉地去洗碗，五条悟一开始还说要一起分担，不知道是不是帮了倒忙被赶了出来，于是和亚希子窝在客厅看电视。
夏油杰做事很有效率，没过多久就在厨房呼唤五条悟该走了。
“啊，不想和杰的姐姐分开呢。”他靠在亚希子的肩头，用懒洋洋且很欠揍的语气说。
夏油杰：“这样啊，我的拳头硬了。”
亚希子推推身边的人，道：“又不是不见了。”
五条悟只好悻悻地站了起来。
“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
亚希子边说着，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距离夏油宏回来还有半个小时。
其实夏油杰也不是急着走，他只是不想和夏油宏碰面。
她都知道。
“姐姐，好好照顾自己。”这是夏油杰合上们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亚希子回到房间，站在窗边呆了一小会儿。
天光与夜色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交接，路边的街灯逐排亮起，驱散了道路周围渐浓的暮色。
五条悟和夏油杰从居民楼里走了出来。
五条悟走在前，动作吊儿郎当，夏油杰紧随其后，二人在交谈什么，可惜距离有些远，她没能听到。
忽然，五条悟回过了头。
目光在霎那间对上。
他的手臂抬高，然后在她的注视下向内弯曲，一个标准爱心的形状登时就出现在头顶之上。
身后的夏油杰看不得他这个死样，抱怨了一句，跟上他的脚步。
也许是好奇亚希子的神情，夏油杰向前走了几步也回过了头。
他站在风里，见亚希子微笑着朝他们挥挥手，很快就将头转了过去。
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野之中。
亚希子合上了窗。
一路顺风呀。
还有，希望明天就能痊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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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apter.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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