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百合子喜欢梳理头发,甚至在逃难的时候也不肯丢弃那些梳子。
战争一开始爆发时,谁也没有意识到会造成那样的惨剧。任凭有无数的小报消息念叨着欧洲的异能战争,世界战争。但异能战争不就是只有那些都市传说中的异能者打架吗?像他们这些平民大众,可是那些异能者大人不屑一顾的存在。何况东瀛国处于一座孤岛上,四面环海,和欧洲隔了十万八千里。
但就是那个战争贩子,那个该死的白石大臣,把战争贩卖给了国家。
据说那个臭虫小时候出了事故,脑子坏了,所以脑门上缝上了一圈缝合线。
想及逃难至此的原因,夏油百合子的手微微颤抖,连带着梳头的动作也略微粗暴了些。
“怎么了,妈妈?”夏油杰歪了歪头,稍微避开了梳子。
“别动。”
夏油妈妈正在为儿子梳丸子头。也正是在夏油百合子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夏油杰留起了长发,即使在曾经的学校也是如此。
至于她本人,则把长发全部梳理到右边,然后再编成辫子垂下来。
梳理着儿子的头发,夏油百合子紫色的丹凤眼低垂,想起了对方这些天外出回来后的失魂落魄。
这些天,夏油杰都享受着视觉失常带来的“福利”。
比如距离感失常,不知道这个物体到底还有多远。在不时时用咒力感知的话,就会时不时撞墙。
再比如看东西都少了几分立体感。倒水的时候仅凭视力既不能准确地对准杯口,又不能准确地判断水的深度,所以总是洒出去。
......总之就是各种行动不协调的几天。但现在,夏油杰已经迈出这个坎。
已经——
习惯(划掉)克服了,利用新得来的咒力感知。
微风拂过木质的篱笆,从山上吹来,带来树木的气息。
夏油妈妈一直没有采纳建议,上的饭菜总是半生不熟的。
黑发的少年跪坐着,把黑刀横放在膝上。
也对,妈妈平时就很忙了。做饭,洗衣,打扫房间,晒被子,缝补衣物......而自己却像一只米虫,什么也不干。可能妈妈没有时间......虽然完全不像再进一次村子,但完全可以自己上山砍柴。而且,这不就有一把柴刀吗?
少年目光下移。锋利的刀刃在视野中闪着光。
村子四面环山,大部分的建筑物都集中在山峦围绕的盆地中央,而夏油居住的独栋小木屋更靠近东侧的山坡。
山坡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树木。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点缀着地面。走进村中,芬芳的气息弥漫耳鼻。这有野花的香气,也有树木的清香。
“嘭——”惊起一大片飞鸟。
一颗成熟的树木倒了下来。木屑四溅,树干被精准切开,眨眼间分成了数块大小一致的木条。
“不愧是我的术式,足够锋利。”
黑发少年捡着柴,丢到背上从家里顺来的箩筐里。
他又随手从地上提起一只人头大小的白色毛球咒灵。
——「咒灵操术」
毛球咒灵迅速变色,缩成了一颗黑色的咒灵玉。
树林里遍地都是咒灵,夏油杰在路上就遇到了许多,但没有几只成功形成咒灵玉,都只是变成了汇入体内的咒力。
“啊啊啊啊啊啊阿!!!!!!!!!”
“救命!救——咳......救我啊!!!”
树林深处,藤蔓遍布了地面。
一根格外粗壮的藤蔓躺在地上。依稀可辨一条条分支从这条主藤上面延伸出来,然后蔓延到周边的树木上。
村民吉川次郎的四肢被藤蔓捆住。周身的藤蔓将他束缚住,并一点点收紧。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身体一点点被压碎。气管被压迫又被松开,身体各处传来令人牙酸的破裂声,但他还活着。
男人不断挣扎着。他的右手在一瞬间脱出了束缚,但不断有新的藤蔓加入,共同品尝着从他身上散发出的“绝望”。
负面情绪永远都是最吸引咒灵的美食。
黑色的刀光闪烁。无数浅绿色的藤蔓断开,切口飞出翡翠般的液体。
夏油杰斩断了束缚村民的藤蔓,把对方丢向一个咒力波动最小的方位。
咒灵迅速放弃了怎么也打不烂的沙包,集中力量消灭更大的威胁。
少年纵身闪过袭来的藤条。几个跳跃降落到了粗壮的主藤。
四周的枝蔓疯狂起来,铺天盖地席卷过来,吞噬了视野中的光亮。
“小心!”吉川看着那数不清的藤条把前来的人影围困成一个球,向前几步,却又因为弯折的腿骨倒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惠子死了。明明自己是为了求死才来到山上。但为什么,为什么却又感到反悔?为什么又要把别人牵连上?
惠子死了。再也看不见她那双美丽的灰白色大眼睛,再也不能抚摸那独腿上的华丽的赤色鳞片了......
不对,不对。该死的是我,是我啊......
吉川发疯似的向藤蔓中心冲去。
碧色的藤蔓织成密不透风的罗网。
身在网中的少年却笑了起来。
“找到了,就在这!”
在咒力的感知中,对方所有的咒力都流经一处。每当对方有所动作,那个位置的波动也更剧烈一些。
主藤上破开了数十个口子。每个口子附近都染上黑色的咒力。黑色在扩散,污染在扩散。
十几根藤条缠住了刀身,遏止了下一波攻势。
下一秒,夏油杰弃刀。咒力流转,新的长刀从手中出现。而旧刀则炸裂开来,碎片旋转,撕裂了四处袭来的障碍。
刀刃捅进了咒灵的咒力核心。咒力波动瞬间弱了一大截 ,已经到了术式可以发动的程度。
——「咒灵操术」
四面的枝叶刹那间全部破裂,庞大的茎干化为恐怖的咒力旋转,化作了男孩手中黑中透绿的咒灵玉。
还有色泽?还在变黑?
少年把咒灵玉放在衣兜里。在跑动的时候有不少之前收集的咒灵玉掉了出去,只剩下之前顺手抓的毛球咒灵玉。
听到呼救后就匆匆赶来了,箩筐和柴火都不知落在了哪个角落。但救人要紧。
吉川次郎摔倒在地,只有两指的手向前伸去,嘴边对怪物的嘲讽还未说出。
夏油杰转过身,认出了对方就是被他偷听谈话的两个村民之一。
兔唇男人手脚颤抖地从地上爬起来,带着腥气的□□浸透了服饰。他身上的伤口好了大半。
“大......大人,我是......是吉川次郎。请,请您杀死我!”男人跪下,两膝跪地,以头触地。
“为什么?”少年站着,用刀背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脖子。吉川一动不动。
“因为惠子。惠子不见了,我爱她,我无法接受......无法接受......另一个‘惠子’来代替惠子......我会忘了的,会忘了她的。只有在山上,在这里,我才有可能迎来真正的救赎。”
“大人,请给我一个痛快的死亡!”
“可以。把我带回村里,我就满足你的要求。”
夏油杰跟着吉川。村民显得对山林很是熟悉,很快就把少年带到了熟悉的路上。
就在要迈进村里的时候,吉川忽然停住了脚步。
“我不能继续走了。大人,就......就在这里,杀了我。”
“吉川,其实我还想问你一句:为什么在那时候求救?”
“那...那是因为——”
吉川正说着,忽然在眼角的余光里看见了熟悉的灰白色眼眸。
“惠子!”男人大喊着,泪流满面,向前跑了几十步,到了村庄。
“怎么话只说半句。”夏油杰嘀咕着,又跟了上去。
“松山,你看见了吗?惠子,惠子就在村里!我......”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
“为了惠子,活下去。”
“松山先生,谢谢您。”
夏油杰看着男人和那个‘惠子’相拥。
惠子只长着一只硕大的耳朵,没有鼻子,一双棕色的杏眼中闪着泪花。她紧紧抱着吉川次郎,显然很爱他。
少年识趣地离开了。
“松山,可以一起打球吗?”
“谢谢,但我还有些事,就不去了。你可以找一下别人。”
夏油杰一路上都很高兴,甚至回应了那些招呼。
回到熟悉的小木屋,夏油杰洗漱过了,换了一身衣服。咒灵的血和一些残体挂满了衣物,虽然妈妈看不到,这些咒力残秽没了大半,剩下的也很快就会消散。但少年还是不想回家了还穿着这么一身脏兮兮的东西。
把今天收获的两颗咒灵玉放在碗上。
一颗呈纯黑色,是白色毛球咒灵的。
另一颗中心呈旋涡状,咒力波动明显比前一颗明显。旋涡在缓缓转动,上面的浅绿色正逐步转为纯黑。原本的浅绿已被吞噬大半。
男孩咽了口唾沫。在得到的记忆里,这个过程总是惨痛的。
所以先从简单的开始。
夏油杰拿起纯黑的咒灵玉,在嘴边比划了一阵,最后用颤抖的手塞进了嘴里。
意外没什么味道,而且原本担心的吞不下去的顾虑也打消了。
咒灵玉入口的感觉是嫩滑的,并迅速和体内的咒力进行反应,变成了一种类似液体的质感,吃起来就像一颗用薄膜包裹的水球,就是这水就像蜂蜜般粘稠。随后这咒灵化成的液体滑入食道,并在途中完全渗入了自身的咒力。
就像一滴水汇入了海洋。
那么第二颗。
入口的感觉没变。不过在化作“液体”的时候感受到一股子的辛辣与苦涩在舌上炸开。隐约间还能感受到似乎有活的触须在嘴里垂死挣扎。异质的咒力顺流而下。全身的咒力都在抗拒着,撕扯着浅绿。几乎一瞬间,浅绿就被墨色吞没。
味道可以接受。而且虽然这么想有些对不住,但这实在不如妈妈每天上的饭菜。
只是吞下第二颗时,那种排斥异类的感受很不好受。可能待到咒灵玉完全变色后吞下会好受一些。
至于现在——
夏油杰搓了搓手,起手一个召唤藤蔓。
已经转职了,可以从一个狂战转职成一个远程召唤,正式成为“咒灵操使”。原本的术式只能说是「武器召唤术」,现在就不一样了。
可以在周身,准确而言是咒力可以触及的地方进行召唤,召唤消耗的是自身的咒力。
屋外木质的篱笆上,一根墨绿的藤蔓攀附而上,凡是接触到的植物都迅速发黑枯萎。
而且还可以感知召唤物身边的咒力波动。而操纵起来不像将军命令士兵,而更像......
大脑控制双手。
取消召唤维持,藤蔓融化成一大滩咒力残秽。在感知中自己可以回收这摊咒力。并且可以重新召唤。
在身边召唤出毛球。
白毛球变成了灰毛球。少年用手指戳了戳。
忽然,夏油杰想到什么,召出黑刀,对着毛球就是一个横切。
毛球裂成两半,变成一小滩咒力残秽。
是了,一刀捅向士兵,将军并不会痛。但一刀捅向手臂,大脑可是会感到痛的。
感觉就像被人横切一刀,腰斩了一样。不过感觉只有一瞬,可能是错觉。
夏油杰冒着冷汗,脸色发白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不信邪地召唤出了藤蔓,直接砍掉一截。
一小节带着深绿叶子的藤蔓掉到了地上,就像一节小指落在了地上。藤蔓再生,夏油杰再砍......
几十次之后,脸色苍白的少年招出了毛球,一个竖切......
“......我在做什么傻事?......事实就是如此,不是错觉。”
少年瘫倒在地板上,瞪着死鱼眼盯着天花板。
某些咒灵在调伏后造成的困扰比在调伏前还大。
夏油妈妈从另一个房间进来,一手抓着抹布,一手提着水桶。
她正要去擦地板。
“起来,地上脏。”
“不要,疼。”男孩一动不动,眼神空茫。
夏油百合子正要生气,又转念一想,这也许是在撒娇。面对孩子的撒娇,一个成熟的家长应该怎么做?
“不痛不痛,吹一吹,通通都飞走了。”
夏油妈妈笑着,放下抹布和水桶,走进了儿子,想拍一拍。但又顾忌到刚去擦了隔壁的地板。
“我都长大了,妈妈。”夏油杰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蹦到水桶旁,一把抓起抹布。
“要不要帮忙?”
夏油百合子紫色的丹凤眼眨了一下,她笑道:“可以啊。”
“还有最近家里丢失了一个装东西的箩筐。虽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小杰知道它在哪吗?”
“......”
扎着丸子头的少年摸了一把刘海,什么也没说,用心擦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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