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拦住后，林终夏迈出去的右脚悬在空中又收回。
他转身重新坐在箱子上，白一萩抬着头，眼尾红红的。
被发现后，又急忙扭到一旁。
“我看见了。”
白一萩没有回答，只是狠狠用胳膊擦了下眼睛，更红了，只是双颊的泪痕瞧不见了。
“和他高一军训认识的，不爱说话，很内向，本来相处的一切都好，直到他请了一周的假，再回来，就好像变了个人。
对我爱搭不理的，还天天逃课。问过他，只回了句‘不关你事’。
直到有天撞见他和新交的狐朋狗友们在厕所欺负同学……”
说到这里，白一萩哽咽了下，眼泪又滑了出来，他抬手抹掉，继续说道。
“我制止了，我能看得出来他很慌张，眼神都在躲闪，也紧忙把烟掐灭扔到地上，那一刻我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的。印象里，他是一个不善交际的好学生，怎么会干这种事情，然而事实摆在面前，我不能欺骗自己。
他说了狠话，让我快滚，见我迟迟未动，那群狐朋狗友急了，拿着棍子给我头上来了一棒。他们估计也没想到我没躲，反应过来，血已经滴到了地上，我那时候满脑子只剩下三个字‘打回来’，再后来，你应该知道了。
我被送到医院，第二天，他跳楼了。”
两人都沉默着，谁也没有开口。
白一萩眼圈还是红红的，泪水打着转，迟迟没有落下。
林终夏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任由他攥紧自己的手。
“我讲我的事，你伤什么。”白一萩突然开口，攥着的手也松了些。
“你那时候一定很难过吧。”林终夏问。
亲眼看看好朋友自甘堕落，自己却无能挽回，直至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能开口挽留。
“感觉天都塌了，要是再勇敢点，说不定他就不会变成那样，我是一个不合格的朋友。”
说完，白一萩一手托着下巴，偏头看着窗外。
林终夏借此机会急忙擦掉眼角的泪，转头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好多星星……
很亮。
空气中持续了一段很久的沉默……
“困不困？”白一萩突然问，他是笑着说的，可泛红的眼尾仍旧诉说着他的悲伤。
在林终夏看来，他现在笑的比哭还难看。
但自己又说不出其他的话，白一萩看着很累，林终夏只好随着他的问题，回了句“有点”。
“走，回去睡觉。”
“走。”
林终夏单手拽着白一萩起来，两人很小心地回到各自床铺。
白一萩踩到最后一杆，探头去看林终夏，两人默契般对视一笑，结束了这场夜。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两人还是像往常那样，闹着笑着。
之前隔着的那层看不清的霾也逐渐消散，彼此的身影更加清晰，两颗心也在慢慢靠近。
上午第4节课。
“后面那俩睡觉的！站外面去！”
好巧不巧，日常巡课的崔明，正好不好逮住了最后一排，睡觉十分明显的两人。
白一萩和林终夏乖乖出去了，睡意也被刚才崔明那一嗓子吼跑了。
崔明恶狠狠给了他俩一记眼刀就离开了。
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再走廊拐角处，两人相视，撇嘴一笑，还看到了对方眼下的大片乌青。
睡觉的原因心中了然，昨晚那场夜谈。
林终夏打了个哈欠，看了眼腕上的表，距离放学还有35分钟。
他伸出手指碰了碰白一萩的袖口，示意他往右边靠靠，自己走了两三步，远离窗户，随后把头靠墙上，闭住眼睛。
白一萩微微侧头看着身旁人，林终夏比他矮，对方的动作神情尽能收到眼底。
现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差不多一拳。
他往左边挪了挪，抵住林终夏的肩膀，双手背在后面，指甲顶端轻轻摩擦着墙面。
林终夏真的很困，身体有了支撑后，脑子顾不上反应，下意识靠到白一萩的肩上。
白一萩惊了下，他原本只是想离林终夏近点，怎料对方会直接靠在自己身上。
他绷直身子，保持不动，努力不弄醒终夏。
心里开始懊恼自己昨天为什么要去阳台，拉着林终夏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让他现在这么困，站着都能睡着。
同时心里又有点欣喜，知道了他的小秘密，两人关系更进一步。
白一萩斜眼去看靠在他肩上的林终夏。
“好喜欢。”
“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白一萩心想。
距离放学还有5分钟，林终夏还在睡着，白一萩不敢做太大的动作，于是小幅度扭了扭酸疼的脖子。
“终夏，醒了。”
白一萩的声音很轻，脸凑到身旁人的耳边低声喊道。
“嗯……”林终夏发出一声呜咽。
他慢慢睁开眼睛，发觉自己姿势有点奇怪，像在靠着什么东西，下意识抬起脖子，只听到“嘎吱”一声。
林终夏被疼醒了。
他左手去扶快要从鼻梁上掉下来的眼镜，右手去揉脖子刚才响的地方。
突然，脖颈处抚来一只手，紧紧包裹着他的手背，很温暖。
若刚才只是生理上的清醒，那现在则是生理心理的彻底清醒。
林终夏挣脱不开那只大手，只好顺着手的主人看去。
两人对视后，白一萩突然发觉什么，眼神躲闪一下，急忙把手拿开。
林终夏现在已经顾不上疼了，因为他的手背，手心，甚至刚刚被触碰到的地方，都在发烫。
白一萩把那只手背到后面，攥成拳头，试图留下对方身上的气息。
两人间出现一种微妙的感觉。
“那个，我…”听林终夏低着头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上来一句话。
白一萩见状，急忙补上句“还有3分钟下课”，及时制止了这场尴尬。
“嗯嗯好。”林终夏点点头，始终没去看白一萩，怕自己的大红脸被瞧见，还悄悄和对方拉开距离。
说句俗的，他现在的心如同小鹿乱撞，扑通，扑通……
殊不知，白一萩已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不可察觉的，他笑了笑。
自己的愿望，好像有实现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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