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人？”
江翊抿唇，迟疑点头，他扫了一眼被宛婉折腾不成样子的护法，胸腔起伏，再次五雷轰顶。
就连宛婉她....
她骗他。
她也骗他。
都在骗他。
宛婉骗他他认，他也不在乎，可是，她怎能够呢？
为什么呢？
江翊敛下眸中水色，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从宛婉手上提过护法，点头离去。
“他...”
“我们走。”
虞夏打断了宛婉，宛婉不再作声，同虞夏一起从幽暗曲折的甬道折返，来到了牢洞。
宛婉看着虞夏抱起了无生气的许兰，心中酸涩，她胡乱抹掉不知何时掉下的眼泪，走在两人前面。
她们脚下很快，赶在天亮前两三个时辰，回到了许家村。
村中四处倒着血肉模糊的村民，甚至散落着残肢断骨，空气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气，黑夜笼罩吞噬着残存的烛火，修罗场似的村庄偶尔传来几阵惨叫，不过持续几秒便戛然而止。
虞夏充耳不闻，只顾着怀中的许兰是否躺得舒适，宛婉看着虞夏脚下的方向，心中已是了然，她快走几步，帮虞夏推开了许兰的房门。
虞夏轻轻将许兰放在床上，在她的身边，还有用新布裹着的小小身影。
虞夏坐在床边，一眨不眨盯着床上两人，忽然开口问道：“宛婉，你说许兰喜欢这里吗？”
“不喜欢。”
宛婉斩钉截铁，她蹲在虞夏面前对视，抬手拂掉虞夏眼尾的泪珠：“许姐姐和小宝喜欢的是你，姐姐，我们带她们走。”
虞夏不说话，她望向房间窗口那盆早已枯萎的铃兰。
银辉的月色洒在干枯蜷缩的花叶上，夜风吹进窗口，残存的枝叶簌簌散落，什么也没有留下。
虞夏忽得笑了。
好，小夏带你们走。
.........
宛婉在许家村转了几圈，确保未曾遗落一人，她绕过尸堆，小跑至虞夏身边：“姐姐，可以了。”
虞夏利索将手中火把扔向尸堆，火焰轰然而起，逐渐向四周蔓延。
她冷眼瞧着一切，等到火势翻涌到她脚边，才抱着骨灰盒同宛婉离去。
在她们身后是万丈火海，埋葬一切罪恶。
焰火滔天，天光大亮时散灭，许家村空余灰烬。
.........
折腾了一晚上，身心俱疲，虞夏和宛婉重回了南河镇上的客栈歇息，回去的时候宛婉提醒她江翊绑着刘秀住在对面，虞夏不做理会，简单清洗后躺上床。
望着她紧闭的双眸，宛婉轻声叹气，替她关好门后回了自己的屋内。
刚坐在床边，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打开门，江翊捧着一些瓶瓶罐罐站在门外。
宛婉心中早已料到，表情淡然：“江大人有什么事吗？”
“这些都是伤药，你…你和她挑着捡着用，我说完了，先走了。”
江翊将东西往宛婉怀中一塞，甚至都未曾正眼看她一眼，急着说完匆匆离去，“啪”得一声关上房门，掩住他的身影。
被塞了一堆的宛婉：“……”
他还有上情绪了？
闹什么闹啊，不就是被姐姐骗了吗？那她被骗也没说什么啊？
再说了，别人想让姐姐骗还不够格呢。
宛婉将怀中的瓶瓶罐罐铺在桌上，任由它们随意滚动，转身钻进被窝。
睡饱了晚上才有力气干活。
.........
几平米的简屋中，烛火摇曳，仅摆放一把椅子，椅上绑着狼狈泥泞、散发恶臭的男人。他垂着脑袋，头发潦草散落着，看不出是死是活。
“吱呀—”
椅子上的人指头动了动。
江翊缓缓走到刘秀面前，声音听不出喜怒：“你的好护法都招了，你可以保持沉默，不过…”
“你以为你把作案工具藏起来，谁都找不到吗？”
江翊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扔在地上，两者碰撞发出脆响，刘秀脑袋循声微动。
那是一枚铸刻了半面的铜钱。
或许是这半面铜钱刺激到了刘秀，他猛得剧烈挣扎，抬头死死瞪着江翊，眼球血丝暴起，好像要把眼前的人拆骨入腹。
“与其费力这般瞪着我，还不如趁早招了你的主人，或许我还能保你全尸…”
江翊不知从哪抽来一根木棍，一下一下戳进刘秀骨节冒出的血肉中，原本已经凝固的血液再次流淌。
剧痛让刘秀哀嚎不断，身子控制不住摇摆晃动，视线开始模糊，他双唇张开，嗫嚅道：“我说…我…说…”
江翊停了手上的动作，周围寂静一片，两人的呼吸声都在此刻如雷贯耳。
“是…”
江翊身子前倾，刘秀睁大了眼：“是…”
刘秀话音未落，一支利箭携狠戾破窗而入，直穿喉咙，血液喷涌飞溅，颗颗血珠滚落在江翊半张脸上。
那箭头离他的眼睛，只余分寸。
门外忽然刀剑争鸣，他正欲冲出，不料被一人闯进拦住了去路。
冰凉发寒的长剑横在他脖颈，江翊心中难以置信，胸腔发闷。
他望着眼前绝情凉薄的少女，半天才找回自己声音：“你…真的要杀了我？”
虞夏收回落在那支封喉利箭的目光，对上江翊双眸中的碎光，斩钉截铁道：“我说过，他没死在我手上，我会杀了你。”
“宿主你冷静一点！你不要乱来啊！你杀了他，他要是气运之子我们都得玩完啊！！”
系统一看局势不对，在虞夏脑中拼命大喊阻止，可虞夏毫无反应，甚至手上的力道大了几分。
“哈哈…”
江翊苦笑，他未曾想有朝一日会被钟情的人用剑抵着脖子。
“杀我之前，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虞夏不作答，默许江翊提问。
江翊往前走了一步，尽管脖子已被划出血色，可他好像没感觉似的，泪花闪烁：“你…你喜欢我吗？”
温热赤色的液体顺着剑锋滑落在虞夏白皙的手背上，烫得她心头一颤。
虞夏收回长剑，她抬手摸去江翊脸上的泪痕，动作亲昵温柔。
她双唇轻启：
“不、喜、欢。”
原本上扬的嘴角停滞在脸上，紧接着胸口一阵刺痛，江翊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心跳减速，血液流逝。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系统的尖叫在脑海中爆开。
江翊垂眸，一把长剑贯穿了自己的胸口，而剑的主人…
江翊转了转眼珠，剑的主人，已经转身离去了。
“宿主！你…滋滋滋…完蛋…滋滋…滋滋滋…”
系统声音被有节奏的电流声代替。
打算去帮宛婉的虞夏脚步一顿。
真的…
真得是他！
她猛然瞪大双眼，转身再次冲进房间，房间却空无一人，就连刘秀的尸体也不见了踪迹。
虞夏头皮发麻，她刚才下手方向偏了几分，并不会伤到江翊要害，一来是实在生气，想他吃些苦头，二来是顺便可以直接判断他是否是气运之子，不用再去填写检测表，只是不知道会对系统造成什么影响，兵行险招罢了。
可若是外头杀手中有人一同掳走两人…
遭了！
虞夏有些后悔，她刚才不应该拧头走，应该留在那里看着两人的。
一道凉风忽得从她耳垂拂过，就像有人轻捏揉搓，暧昧至极。
“是在找我吗？”
全身血液恍若倒流，直冲脑门，虞夏手脚冰凉，呆愣在原地。
大脑宕机了几秒，她猛然转身，看清身后的人后连连后退。
是…
是江翊…
虞夏惊讶张了张嘴巴：“你……”
“很惊讶吗？”
江翊顶着胸口的血窟窿，像个没事人一样，语气轻飘飘得。
虞夏咬唇，那是她从未在江翊脸上见过的神态。
不。
他不是江翊。
“你……啊！！”
虞夏开口正要发问，谁知江翊像疯了般冲过来，死死钳住虞夏腰身让她动弹不得。
突然爆发的巨大冲力让两人一起从简陋的窗口翻了下去，一阵闷响后重重摔在地上。
江翊倒在虞夏身侧，右手忽得掐住她的脖子，双眸亮得吓人，对猎物势在必得的情绪在眸子翻涌，嘴角勾起露出颗颗白牙，整个人染上了阴湿味。
“搭档，你可真狠心啊。”
来不及反应喉咙便被人用力掐紧，呼吸被阻断，虞夏双脸一瞬变得青紫，她双手不断砸向那支如石坚硬的大手，又拧又掐，双眸斜瞪着某人。
呼吸愈发困难，大脑缺氧，视线开始模糊，虞夏双手没了力气，双眸渐渐失焦。
江翊冷哼一声，松手了。
“咳咳咳……”
虞夏用胳膊肘支着身子，剧烈咳嗽起来，眼尾呛出了泪花。
她胸口频繁起伏，正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下一秒，那双手又落在了红肿的脖子上，只不过这次只是轻轻抚摸，指甲刮蹭，就像冒着小尖刺的藤蔓顺着她的腰身一点点向上缠绕，在她的脖子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轻微的窒息感之中含着刺痛。
“可我不像你这般绝情…”
江翊整个手掌覆在她的脖子上，稍稍一用力便能拧断，他手腕往回一收，虞夏整个人跟着倒进他的怀里。
动弹不得。
“还舍不得你死呢。”
虞夏动了动眼珠子，她现在搞明白了。
江翊，就是五二。
jiang，五。
yi，二。
呵呵。
系统还在冒着电流声。
她就不该手贱。
果然人贱自有天收。
“嘶…”
也不知道江翊发哪门子疯，一口咬在她的耳垂上，还专门用最尖的虎牙，简直跟狗一样。
“小瞎子，原来你能看见，你跟我假玩？”
虞夏心如死灰：“你把匕首从我脖子上拿开我就跟你真玩。”
江翊跟她紧贴在一起，除了那透过衣料滚烫的体温，还有那矫健有力的心跳，她听的一清二楚。
不过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心跳停了一瞬，然后开始加速，就连他的气息也有几分紊乱。
“你果然跟我是假玩。”
虞夏：“……你难道没有骗我吗？”
“你责怪我？”
江翊手上用力，虞夏只觉得脖子冰凉。
虞夏吸了一口气：“……”
“我不是我没有我认错。”
江翊将手中的匕首扔飞，心情似乎变得很好，他拉着虞夏起身，为她拍掉沾在衣上的尘土和杂草。
虞夏：“？”
她披马甲是为了掩人耳目逼不得已，他披马甲是因为本身就有精神分裂症吧？
“你巴不得我死吧？”
虞夏发懵：“嗯？”
江翊指着胸口，盯着虞夏：“你不给我包扎吗？”
密码的，真是精神分裂。
虞夏面上点头顺从，暗下抬起脚跟，准备开溜。
“别想着逃跑哦搭档。”
虞夏心中一咯噔，她抬眸看向笑得人畜无害的江翊。
只见他歪着脑袋眉眼弯弯，好像学着她的模样。
“刚才匕首上有剧毒，是我自己学着你搞出来的。”
江翊眨了眨眼：“解药只有我有哦。”
话说到这份上，连傻子也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了。
虞夏咬牙切齿，瞪着嬉皮笑脸的江翊：“你威胁我？”
“哪敢呐…”
江翊双手环胸，转身离去：“那就祝虞娘子早日研制出解药，江某人先行一步了。”
他掩下眸中精光，心中默念。
一。
二。
三。
身后传来声响。
江翊转身，看着栽倒在草丛里嘴角溢血的虞夏，心情无比舒畅。
其实也怪他。
应该早一点猜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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