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麝月就像是辛勤的小蜜蜂,其实不用麝月亲自打听,那些消息还是源源不断的传来。一会是贾琏请了邢夫人和贾母,把王熙凤设圈套,叫尤二姐收钱包揽讼词的事情捅出来。一开始贾母还是不相信,凤姐只是哭天喊地的叫冤枉。谁知贾琏竟然把兴儿和善姐都给找出来了。顿时情势急转直下,在场的人不敢相信耳朵了。
贾母无奈打断了贾琏的控诉,表示她不想听下去了。邢夫人眼睛顿时红了,就像是草原上的野狼嗅到了血腥气,她站起来对着贾母说:“老太太息怒,琏儿媳妇大概也是生气了,一时任性罢了。老太太放心,他们小两口不过是拌嘴,我去说和说和就好了。”
贾母看着面如死灰的王熙凤:“什么小两口拌嘴,这个事情闹不好全家跟着陪葬。你们真是无法无天,连着国法都不放在眼里了。这会为了一个女人就敢诬陷自己的丈夫包揽讼词。哼那天你们就要造反了。我是上了年纪看不得这些。随你们处置罢了!”听着贾母的话,凤姐一口气没上来顿时晕过去。
“这是何苦呢,横竖尤二姐都在她手心里,实在气不过,日子长着呢,慢慢的捏她就是。结果闹到这步天地。她没生儿子,也没守孝三年。听着琏二爷那边的风声,是要写休书呢。王家已经败落了,谁给她撑腰呢。奶奶别理会那些事情,听说琏二爷这会过来了,正和老爷说话呢。”紫鹃看看时间,表示宝玉不会回来吃饭了。
“也不知道凤丫头现在怎么样了。我很理解她的心情,但是对她处理手段不赞成。想来是真的病糊涂了。你悄悄地去看看。”黛玉皱紧眉头,贾琏的确是个渣男,凤姐生气可以理解,可惜啊,她想的太简单了。或者说凤姐对权力有着过分依赖。
“听说病的更重了,已经请大夫看过了。现在平儿守着她呢。也不知道今后是什么样子。那边大太太可是高兴极了,以前大太太就对着她不喜欢,现在更是得意了。”麝月进来,回报事情进展。
“宝二爷回来了!”说着宝玉已经进来了,黛玉看他的脸色,有点多云了。“是什么结果呢?看样子夫妻是做不成了。”黛玉心里明镜一般,贾琏一直等这天。他们夫妻之间那点情分早就没了。只是贾琏对尤二姐也不是多真心,不过是觉得自己被凤姐算计了,发狠要报复罢了。至于邢夫人则是落井下石,她巴不得看着凤姐倒霉。最好凤姐哭哭啼啼的跪在她面前,求自己帮助,好把以前被疏忽的闷气发泄出来。
至于凤姐身边的人,没准一个都靠不住!老太太已经明确表示了,不会插手。宝玉点点头:“我劝琏二哥,一日夫妻百日恩,虽然分开也不要赶尽杀绝。毕竟王家不是以前了。现在这么把二嫂子赶出去,人家则呢么看他呢?老爷也是这个意思,叫凤姐带着自己的嫁妆回去。”宝玉没想到贾琏这么狠毒,明显是心有余悸。
黛玉不解的问:“去什么地方,王家在京城没人了!”
“自然是离开京城回金陵老家去。到了那边离开是是非非,好好修养身体不比什么强?”宝玉挥手叫丫头们出去:“我觉得他们变得有些陌生。今后我们的日子只怕不能安静了。”
“你是说琏二哥不是。以前自然是花好月圆,一家人没有触及到个人利益,自然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现在不是以前了!至于他们夫妻的事情,这两个人都是人精,太聪明了,认为别人都是傻子,随便说句好话就一颗真心掏出来。这就是豪门公子的小气病了。认为别人都是穷光蛋,不仅是口袋里没钱,精神上更是个乞丐。别人要无条件的对他们好,随便拿出来一两银子就能买下来他们的命。可悲的是凤姐是这么看贾琏的,贾琏一开始还看在凤姐美貌上忍耐一二,可是后来——仇恨就结下了。至于他们别的打算,不外乎是老太太那点私房钱。放在谁面前都是确确实实的大数目。最可悲的就是这个,一般人看大家族,真是父慈子孝,人前规矩一点不错。可是等着到了要紧关头,那是真刀真枪,的见血呢。你今后要以后思想准备。别掉进别人的陷阱,也不要无病呻吟什么亲情淡薄。”黛玉很理智的给宝玉打预防针。
“这个不用你提醒,我在外面,他们想要找事也还有限。你在家里,更要小心些。”宝玉担心的看着黛玉:“我有个主意,那些东西不要吧。你回娘家住几天好不好?”
“你的脑子被熨斗熨平了是不是?我们就是想扔下一切,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尤其是,没了我们在身边,老太太就更难了。我想老太太那样疼爱——你那个原主,咱们总不能袖手旁观啊。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他们倒是想硬抢呢,可惜没那个本事。”黛玉冷笑一声,林如海身体健康,官运亨通,他们就是有的是毒药,匕首,也该先掂量下。
凤姐躺在床上,慢悠悠的睁开眼,平儿见着她醒过来忙着说:“奶奶可醒了,身上觉得怎么样?我去叫大夫来看看。”说着平儿要走,凤姐却叫住了平儿:“我现在一败涂地,这条命留着没用了。我现在成了这样,他们踩一脚还来不及呢,哪里会给我请大夫?”
平儿眼圈红了:“奶奶说的什么话?还是宝二奶奶特别请来的太医。那些事情奶奶不要理会了。”
“我累了,不想见大夫。你今后也不用在跟前伺候了。做这个样子有什么用处呢?横竖你的的好名声早就传出去了。我好像做了一场大梦,现在回头看看,我才是个傻子呢!”凤姐说完,扭过头不看平儿一眼。
平儿仿佛是被雷劈了,一下子脸色煞白,她张嘴要说什么,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出去了。
几天之后黛玉过来看望凤姐,见着黛玉来了,凤姐一笑:“我以为你不会来了。现在他们还能容我在这里,都是你的功劳。我稍微能动就回老家去,叫他们放心好了。”
“你能这样想我就安心了,人生说短不短,说长并不长,好好的过日子才是。谁知道自己能遇上什么事情呢。我看看你身体怎么样了。京城虽好,但是天下那么大,不出去看看怎么知道自己最适合在什么地方呢?我来是想问问你,你预备着带谁服侍呢?”即便是贾琏和凤姐分开,凤姐当初的嫁妆也是要她自己带走。当初王家陪嫁了几房下人,这些人都是王熙凤的私人财产。
“我——只带着旺儿还有丰儿一个,至于平儿就叫她在这里服侍二爷。没准今后她还能和你姐妹相称呢。这个丫头——可不是个简单的。”凤姐意味深长的看一眼黛玉,大病一场,她把什么都想清楚了。
原来她才知道啊,黛玉在心里忍不住吐槽,凤姐一开始就被人家套路了。一般来说,为什么总是大领导和蔼可亲,就算是底下的小职员犯了不怎么重要的错误,大领导都是笑笑过去了。倒是那些中层面目可憎,就像是猎狗一样抓着底下人不放。其实中层很清楚的自己的定位,他们就是挥着鞭子的监工,不需要底下员工的衷心热爱,只要老板觉得他们能干活就行了。至于好人缘,好名声那是老板的。但是到了凤姐这里,却颠倒过来了。平儿和贾家的下人站在了凤姐的对立面。
凤姐做的那些事情,时间长了就有些风声传出来,同样的事情王夫人当年没少做,是因为王夫人保密工作做得好吗?可惜并不是,身边的人是个很大问题。周瑞家的咋咋呼呼,对王夫人却是绝对忠诚。倒是平儿——很多事情上阴奉阳违。
“提她做什么呢,谁会和谁绑一起一辈子。”黛玉表示那是今后的事情了,谁说得准呢?
黛玉刚从凤姐这边出来,就被贾母叫去了。谁知到了才发现,不仅是贾赦夫妻,连着贾政和王夫人也在呢。宝玉和贾琏站在底下,见着黛玉进来了,贾母问道:“凤丫头身体如何了?”
“还好,只是脸色难看,听着大夫说是身体亏虚。只要养些日子就好了。她对我说对不起老太太,老太太白疼她了。若是有来世,她一定结草衔环报答。”黛玉心里明白,这是开会讨论凤姐的未来呢。
贾琏冷哼一声:“自作自受,她不害人,还能成这个样子?要说我一张休书赶出去好了!”
“这样不好,毕竟咱们家也是有头脸的,这么闹出去,外面的人肯定要妄自揣测。整天被人背地里讲究,成什么样子呢?”宝玉立刻反对,贾琏真是太贪心了,这是想把凤姐这些年的嫁妆和私房都吞了。也不想想凤姐一个女人,娘家还遭难了,今后怎么生活呢?
贾赦哼一声,轻蔑的说:“家门不幸,她做的事情哪一件不是吃牢饭的。不把她送官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做人留一线,而且这个事情牵涉太多了。我知道大老爷和琏二哥生气,但是这么一来,你们气出了没有不知道,自家的丑事公诸于世那是肯定的。我也不是偏袒谁,做人嘛,还要厚道些。就算是日后事情爆出来,人家只说咱们家受委屈,宽厚。而不是——不教而诛!连个媳妇都管不住。还放纵家人作恶。”宝玉不紧不慢的把贾赦和贾琏堵回去。
贾琏是个机灵的,想了想说:“我是太生气了,既然老太太和老爷太太做主,要休了那个毒妇,我也就满足了。还是好合好散,大家面子上光鲜。不过那些账目——”宝玉心里冷笑一声,她们夫妻真是锱铢必较,这么下去和分手才奇怪呢。不过那都是他们的事情,王家的面子保全了,贾家的名声更保住了,剩下的就看天意吧。
宝玉一笑:“你们夫妻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不好插嘴,只是琏二哥多少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毕竟大妞妞一转眼就大了。女孩子总要有个体面的名声才好找婆家不是。”听着宝玉提起来自己的女儿,贾琏一愣,他都把自己的孩子给忘记了。贾琏拧着眉头咬紧牙关:“我再糊涂也不能亏待了女儿。”
到了凤姐离开的那天,黛玉想了想还是约了李纨去看她。谁知丫头去了半天,回来说:“大奶奶说了,身上不好,请二奶奶自己去吧。请二奶奶帮着说一声,实在是大奶奶身上不好,不能来送了。”黛玉点点头,李纨真是个精明的人。她是生怕沾染上一点闲事。以前凤姐当家的时候对她也算照顾了,谁知人心凉薄至此。
倒是惜春竟然破天荒的来送凤姐了,黛玉看着凤姐脸色,虽然还不是很好,可是眉宇之间却有种放松。凤姐正看着底下的人把东西装在车子上。以前凤姐住的这个房子里陈设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空落落的屋子。黛玉忽然想起凤姐当初是何等威风,院子里面站满了来回话的下人。那些人一个个垂手侍立,大气不敢喘气。现在却是乱糟糟的。真是恍如隔世啊。
见着黛玉和惜春来了,凤姐很是惊讶,拉着黛玉的手,眼泪先下来了。惜春笑着说:“你哭什么呢?你离开这个牢笼,是功德圆满了,我这样的才应该哭呢。”
“还是四丫头看得明白。今后你可是天高任鸟飞了。好好休养身体。”黛玉安慰着凤姐,她今后有无数的可能,不会困在这个方寸之间,也算是解脱了。凤姐苦笑着说:“我没想到你们来看我,可见我一片苦心也没白费。总算有人念着我的好处。我这一去再也不能见面了。”
“谁知道今后的事情呢,没准我们还能再见。今后事事小心,别再任性,能吸取教训,必然今后都是坦途了。”黛玉说了些宽慰的话,凤姐拉着黛玉的手,忽然哭着说:“我放心不下孩子,没了我,她岂不要随便人揉搓了。求你看在当初我们的情分上,实在看不过眼了,护着她点。千万不叫她那个爹把她卖了。”
“这个你放心,我不会看着别人欺负她的。平儿不是留下来了?她是看着巧姐长大的,应该不会撒手不管。她是个聪明人,你应该能放心。其实要我说,你虽然不能在家里陪着孩子,但是你要又站起来了,那才是孩子终身的靠山呢。与其白担心,不如把自己活出个样子来。”黛玉握住凤姐的手:“金陵是你们老家,根基也还在。”
凤姐明白了黛玉的意思,眼神越发坚定:“你读书多,我听你的话。好好地活着,看他们谁敢欺负我的女儿!”
惜春和黛玉站在二门上,看着凤姐车子走了。黛玉叹息一声,凤姐总算是保住了自己的嫁妆,至于其他的东西,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凤姐是那种很坚强的人,应该不会就此沉沦下去。倒是贾琏,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二奶奶,太太叫你呢。”紫鹃过来,有些担心的说:“也不知道太太叫你什么事。”
什么事情,当然是问凤姐的事情了。凤姐有今天的结果,王夫人脱不开干系,要是没这个姑妈,凤姐和贾琏还有邢夫人的关系也不会那么僵。没有王夫人做榜样,凤姐也不敢胆子那么大,做那些违法的事情。现在她全身而退了,凤姐成了背锅的。
见着黛玉进来,王夫人破天荒的没沉着脸,而是带着小心翼翼的味道。看着王夫人一肚子话,却张不开嘴的尴尬样子,黛玉先打破了沉默:“风姐姐已经走了,她说多谢太太这些年照顾,如今她走了,只怕不能再见了。还请太太保重身体。”
王夫人沉默了一会,叹口气:“是我害了这个孩子。也罢了,有今天也是命该如此。我真是糊涂了,本想着给她点东西,虽然不值钱,但是也能留个念想。谁知竟忘记了。”
真是马后炮,你要是给凤姐东西早给啊。这会人走了,卖嘴有什么用吗?黛玉心里好笑,嘴上却说:“太太这是什么话,咱们家年底下有去南边的船,不论什么东西叫人捎过去就是了。她不是太太的侄媳妇,。还是太太的内侄女呢。不怕别人说闲话。”
王夫人脸色难看了,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黛玉心里明白,她这是担心凤姐对自己说了什么她的坏话。不过黛玉装着什么也不知道,只管东一句,西一句的。最后王夫人脸上涨得通红,无奈的说:“你回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黛玉忍着笑,告辞走了。
没几天贾母却忽然生病了。一开始她只是闷闷的没精神,后来也不肯吃饭了。鸳鸯见事不好,忙着来找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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