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程运安与程锦之间的恩怨,除了父母豁出命救他外,那还得追溯到小时候。那时程锦早就混成了老师眼中的刺头学生,同学眼里的酷boy,从小到大学校里都流传着他各种干架版本的传说。
那时程运安还在读小学,吸着鼻涕要拜他为大哥,自然被程锦无视了。几次受挫后这家伙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突然开启了告状模式,此后程锦只要打一回架回家定然要被教训,少年程锦怎么咽得下这口气,自此见程运安一次就揍一次,直到父母死于山体坍塌,他背起行囊远走他乡。
程锦磨了磨牙,一个摆尾将小电驴停在程运安面前,长腿支地,居高临下看着他。
“哪家鸡仔在这抱窝呢,要不要给你叫家长啊?”
农村管孩子蹲在地上叫母鸡抱窝,大意是教训孩子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程运安原本挤出的笑脸瞬间垮掉,露出一脸要哭不哭的表情,他指着程锦:“你——”
“怎么?”程锦双臂环胸,用眼尾看人:“又想去哪告状?我爸妈可不会从棺材里爬出来揍我。”
戳到痛点程运安脸色更难看了,他猛地站起朝程锦走去,却被旁边反应过来的同伴迅速拉住劝他冷静。
程锦转了转手腕,继续刺激他:“皮痒痒了想挨揍?”
程运安深呼吸几口气,硬生生按捺住了想打人的冲动。别看程锦现在一副内秀斯文的样子,真要动起手来他绝对只有挨揍的份。
“锦哥,我今天来找你不是——”
“叫叔。”程锦打断他。
程运安重重喷出一口气,改口:“锦叔,我找你是想求你点事,以前是我不对,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这次帮帮我,我都记在心里。”
程锦皱眉,他才刚回来,村里都没走熟,这小子再怎么求人也不该求到他头上,除非是不敢让村里人知道而程锦又能轻松办到的事。
“你要借钱?”
正琢磨怎么开口的程运安下意识扫了下四周,上前一步低声说:“锦叔,我这也是没办法了,你借我两千,我过几个月就还你。”
程锦警觉:“就两千你家里怎么着也能拿出来吧,犯得着找我借?何况你看我像很好骗的样子?”
“你这人怎么这样,亏安子还跟我们夸你讲义气,要不是他被坑了,干嘛要低声下气来求人!”其中一个同伴看不过眼说道。
程运安推了他一把:“你别说话。”显然不想告诉他借钱的原因。
程锦目光在他们中间扫了扫,终于松了口:“借可以,但要立字据,利息按低于市场一成的价格算。”
“哎大家都熟门熟路的怎么还要利息,太势力了,还不如去贷款……”同伴忍不住抱怨。
程锦脸色一肃:“想白嫖?那就算了。”
旋即脚一滑将小电驴开进院里,趁他们不注意将院门关上了。
院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多半是咒骂程锦的,有个问程运安钱怎么办,语气一半焦急一半懊恼,窸窸窣窣一会才渐渐远去。
程锦勾了勾唇角,将小电驴停在厨房旁边的遮雨棚下,后知后觉地发现院子里乱糟糟的,角落里杂草都快长到他腰深了。
昨天光顾着收拾家里,忘了院子里了。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继续干活呗。程锦认命地找来锄头,把院子里丛生的杂草锄掉,意外发现东南一侧居然还设计了个小花园,用青石砌成宽约一米的长条形,之前被杂草盖住了才没被发现。
程锦来了兴致,骑着小电驴突突突去镇上,现在正值早春,小镇路口卖花苗种子的多的是,都是外乡人开了卡车停在这卖,程锦挑了棵茶花树,一株黄桃树,一株李子树,一株腊梅,一株月季并大大小小十几盆花苗盆栽,那老板眼神好,见程锦骑小电驴来的便招呼伙计开车给送到家,等把这些花花草草种好早就日上当头了。
程锦满意地欣赏了一会焕然一新的院子,回屋子里洗了个澡,心情很好地做了顿饭,并拍照发了个朋友圈。
程锦:新生活从好好吃饭开始!
林爽几乎秒速评论:你妈的!
这是他新注册的号,好友列表就林爽一个人,鬼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拥有单身二十四年手速的。
程锦正想回复,林爽的电话就进来了:“老子要饿死了你居然发美食诱惑我!良心呢!”
程锦忍笑:“你抬头看看,太阳是不是好好地挂在你头顶?”
林爽:“???”
程锦:“正当午吃饭天经地义,哪像你天天深夜放毒。”
林爽这家伙每次过了十一点就开始刷屏,美其名曰宣传自家的烧烤店,效果不效果程锦不知道,反正他是看饿了。
电话那头传来瓷器碰撞的声音,应该是这家伙回笼觉结束终于起床觅食了。
程锦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问你个事,程运安你认识吧,以前总告状的那小屁孩,他现在在干嘛呢?”
林爽嗤笑:“就他那破怂胆的样还能干嘛,高中毕业就没读了,在家闲了一年他爸妈生怕他跟着外面人打流,找关系送到镇上一家美发店当学徒,你问他做什么?”
程锦把程运安找他借钱的事说了,林爽挺赞同他的做法:“不借是对的,那小子指不定在外头惹了什么事,你刚回来别招一身骚。”
程锦心里有了谱,和林爽说了几句就要挂。
“等等,听说你回来几个老同学特地办了个接风宴,应该就在月底,你来吧,你这些年都在外面,现在回来了……大家联络联络感情。”
俗话说熟人好办事,小县城更是如此,林爽粗中有细,已经开始替他拉关系了。
程锦心中清明,认真向他说了句“谢谢”。
饭吃完程锦继续检查院子,把该修整的修整,该添上的添上,快进入尾声时,院门口进来一人。
这人五十多岁年纪,身材短胖,胳膊肘夹着一份文件,正是村支书程益波。
“哟忙着呢,吃饭没有。”程益波长得很喜面,见人先带八分笑,程锦放下手里的工具,喊了一声支书,将他引进屋。
程益波挥挥手:“不了,我来这是有事找你。”他把文件摊开给程锦,第一页是程锦的户籍证明,第二页开始是土地产权记录。
“这些年你户籍一直没迁出去,你父母留下的土地自然由你继承,加上你当年走的时候还小,我怕你认不全自家地,特地来找你认认,这里面包括水田五亩,土地八亩,还有窑子岭那块竹林和山头,大约十来亩的样子,山脚下几个水塘……”
程家村地广人稀,当年抗战时又是积极分子,争取到的土地很多,分到每家每户的自然不少,即便这样程锦还是惊了一下,近三十亩地,他还出去奋斗个屁啊,搁在古时候都算个小地主了。
程益波带了两个测量人员,每确认一块地都要量清楚,把界线重新划出来,田土基本都荒了,山头青绿一片,自然生长的树木都快有程锦的腰粗了。
跑了一圈程锦就知道这里的人明明拥有那么多地,却宁愿出去打工也不愿意种粮食的原因了。
槿城地处中部偏南,属丘陵地带,地形忽高忽低,大部分土地都被切割成了零碎的方块,大型农作机器如收割机、播种机根本进不去,纯靠人力的付出与收益又无法与打工相提并论,所以大家不约而同地荒着了。
碎片化土地不适合大规模种植作物,搞旅游经济倒是可以,程锦回想了下整个程家村的地形,心中有了成算。
“还有最后两块地,有个比较麻烦,你想先去哪个?”程益波问程锦,后者指了指竹林:“就这个吧。”
程益波:“行,这个好解决一点,先去这里。”
几人刚走到竹林边缘就听到一阵鸡叫声,定睛一看才发现四周被拉了网,里头养着一大群母鸡,正在地里扒拉找食吃。
这是把他家竹林圈起来当免费的养鸡场了?
程锦目光落在竹林旁唯一一户小平房上,不等他动作,程益波率先走过去喊了一嗓子。
“建华你爹在吗,我带着程老师家孩子来认地了,您这鸡还是抽时间赶回去吧,啊!”
没一会里头就出来个老人,六十多的样子,看着还算利索,后面跟着个中年男人,腿是瘸的。
不知程益波跟他说了什么,老人转头看向程锦,想了好半天才记起来是哪家孩子,他上前两步,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是程锦回来了啊,对不住啊,四爷爷这就把鸡赶回屋里去。”说完弓着背就要去收网,这鸡养在竹林里自己找虫子吃能省好多粮食,自己老了,建华又干不了什么活,往后还要省出口粮给鸡吃,老人暗自叹了口气。
“四爷爷。”程锦叫住了他。
老人是村里的篾匠,和程锦的爷爷是亲兄弟,算是亲缘很近的长辈,小时候经常给程锦买糖吃,不过自从他唯一养大的儿子被车撞了瘸了腿,新娶的儿媳妇也跑了后人瞬间沧桑许多,也很少给程锦糖吃了。
程锦:“别忙活了,这会反正不耽误事,回头要是我用竹林了您再把鸡赶回去也不迟。”
老人愣住,抬起浑浊的眼看向程锦。
“哎,好孩子!”四爷爷回过神,抬手似乎想拍拍程锦的肩膀,伸到一半又顾虑到什么缩了回去,只转头吩咐中年男人:“建华,去家里拿一千块出来,算我这几年买竹子的钱。”
中年男人欲言又止,被老人一瞪一瘸一拐进屋拿钱了。
四爷爷继续和颜悦色对程锦说:“你也知道四爷爷是个篾匠,你爸妈在世时我用的竹子都是他们买的,现在理该给你。”
这时程建华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布包,老人便转身去接钱。
程益波借此机会低声对程锦说:“估计是刚领的低保金,现在篾匠不吃香,他家又没个劳动力,赚钱不容易。”
程锦看了眼程益波,后者一副我就是说说的表情,于是程锦也压低声音说道:“支书,暗示就不必了,我知道怎么做。”
程益波被说中心里的小算盘半点不见恼怒,反而扯开嘴角笑了。
只见程锦上前一步,按住老人的手将钱塞回了布包里,笑着说道:“四爷爷您可别糊弄我,农村竹子贱,哪用得着这么多钱,再说您不砍它也会开花老死,这钱我不要。”
老人正要开口又被程锦拿话堵住:“您要是真过意不去就帮我织个果篮吧,回头我摆客厅里装水果,好看又方便。”
一个果篮不费事,半天功夫就能做好,卖上天也值不了一千块。
话已至此老人知道这钱是送不出去了,只是眼中泛泪,拍着程锦的手连连感叹好孩子,心里暗下决心要给程锦做个大大的竹床,一个果篮怎么够呢。
从四爷爷家出来,程锦跟着程益波去了最后一块地,到达时终于明白是怎么个麻烦法了。
只见入目所及白茫茫一片全是拱起的塑料大棚,土地周围被打上一人高的围墙,铁门上还极富占有性地挂了把大锁。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后院呢。
这次程益波脸色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把那户人家喊出来,程锦定睛一看,巧了,一家子冤孽。
注:有些地方的农村说打流通常是指和流氓混混搅和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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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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