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听闻高供之事的时候,正兴致勃勃的为儿子挑选太子妃,她面前堆着一些画卷,上面是朝中大臣、王公贵族等各家闺秀的画像,三年一次的大选又要开始了,太子已经二十有一,本该三年前大婚,当时定下的太子妃柳氏却在婚前暴病而亡,当时适龄的女孩儿们要么定了亲,要么进了皇帝的后宫,太子的婚事不得不拖了下来。
她拿着画卷的手微微用力,纸张被指甲戳破了一个洞,她兴致全失,将画像随手扔在桌面上,眼里露出厉色。
一个宫女恰巧端着茶进来,不太小心的踢到了门槛,踉跄了一下,虽未摔倒,手上却也晃动起来,“叮当——”茶盖和茶壶撞击声响起,茶水溅出两滴落到茶盘上,宫女连忙跪下:“娘娘恕罪,奴婢知错。”
皇后冷冷道:“知错就认罚,拖下去打二十大板,就在院子里打。”
打板子的声音伴随着无法克制的哀嚎响起,皇后听着这声音才感觉气顺了些。
此时,一名头发已经花白的嬷嬷走了进来,道:“娘娘。”
皇后紧绷的脸稍微和缓了些:“之桃。”
之桃姓王,是皇后乳母的女儿,自小和皇后一起长大,陪她进宫斗倒了不少人,如今皇后宫中前前后后的事都是她在管,宫里都称她王嬷嬷,和皇后的感情极深,她走到皇后身边,探头瞧桌上的美人图,笑道:“娘娘,您今日不是为太子殿下挑选太子妃吗?这可是喜事,别为些不长眼的生闷气。”
皇后意兴阑珊的说:“瞧来瞧去也就那样。”
王嬷嬷示意周围的宫女下去,说:“娘娘可不能这样,这太子妃以后入住东宫,是要常常来拜见您的,您可得仔细挑一个喜欢的。”
皇后等屋内的人都离开,才说:“之桃,高供的事你听说了吧。”
王嬷嬷点头:“唉,他是万岁身边的得意人儿,谁料到就那么去了。”
皇后咬牙:“陈氏这狐媚子,素日来不敬中宫,嚣张跋扈,现在居然敢打死副统领太监,他可是有品级的,本宫都不能轻易得罪,更可气的是,陛下竟然轻轻翻过了。”
王嬷嬷:“不管万岁爷怎么想,现在她不还是在自己宫里抄经文出不来吗?”
“抄经算什么?!”皇后更生气了,在她看来这只是皇帝为了保护陈贵妃而找个理由让她躲在延和宫避风头。
王嬷嬷:“娘娘,她也得意不了多久,她名下没有皇子,以后太子殿下得登大宝,娘娘你想怎么磋磨就怎么磋磨,就是让她殉葬,也是轻而易举的。”
皇后神色不定:“之桃,她如此受宠,让本宫心中不安,若是她和其他皇子勾结起来,在陛下耳边吹枕头风,那陛下会不会有换太子的想法?”
王嬷嬷脸色微变:“娘娘,这可不能乱说,太子殿下德才兼备,文武双全,又名正言顺,谁能动摇他的地位呢?”
皇后似乎是听进去了她的安慰,又俯身拿起画挑选起来。
但她心中却生出了些其他的想法,她想她需要试探一下皇帝的心思。
沈从英回来后一直长居家中,并未回到周王府,周王几次上英国公府想见他,都没见到人。
这天,他又去英国公府,恰好英国公还没出门,英国公叹口气,叫下人请周王进来。
英国公先行臣礼,周王连忙扶起他:“岳丈,本王面前不用多礼。”
英国公让人给他上茶,两人寒暄了一会,他问:“听闻殿下近日常登门。”
周王一晒:“本王也不拐弯抹角了,我想带从英回王府。”
英国公:“殿下,你和从英既已夫妻情断,为何不愿尽早分开呢?”
周王脸色微变:“本王和从英有误会,解开误会就好了,父皇也不愿我和从英轻率分开。”
英国公脸色微凝,手中的茶杯拨了拨茶叶,意味深长的说:“陛下未必不想你们分开,殿下,陛下的心意,你一点都没察觉?你肯为了从英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吗?你以后会不会后悔?”
周王一时语塞,有些事不用说得太清楚太明白,两人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东西。
英国公端茶送客。
周王心事重重的往外走,才跨出大门,背后传来一声呼唤:“三哥!”
周王脚步一顿,一名穿着白色长袍的清秀男子快步追上他,正是英国公的庶子沈安。
沈安:“三哥,我们能聊聊吗?”
周王见他容貌憔悴,神色落寞,便点了点头,之前他以为沈从英死了,强烈的愧疚和无法言说的后悔让他不愿见沈安,如今沈从英平安无事回来,他又想起了沈安对他的救命之恩,想起以往沈安对他的好来。
何况之前他曾对沈安许过白首之约,现在总是要说清楚的。
两人来到一处茶楼,沈安见周王不说话,心里着急,他刻意熬了几天夜可不是为了相顾无言的。
沈安知道自己不如嫡兄沈从英那样有才华,他没有那个本事让自己位高权重,他娘只是个不受宠的小妾,他自己只是个庶子,英国公故去后他们是分不到多少家产的,爵位更不可能落在他头上,要是不想失去现在的奢华生活,就要早做打算。
沈安以前没注意过周王,他想的是能不能尚个公主,本朝驸马不能入仕,有出息的人家都不大愿意娶公主,他觉得自己是有机会的,大公主早已出嫁,他的目标是二公主,就是苦于没有见面的机会,眼睁睁看她嫁给了自己的表哥。
希望破灭,沈安就想着多搂些钱算了,直到某次外出聚会时遇着周王,周王突然感谢他的救命之恩,说是看到他的腰间的玉佩才知道他的身份。
其实这玉佩是嫡兄沈从英送他的,那又怎么样呢?沈安顺水推舟的认下这个恩情,不受宠的三皇子也是皇子,也能提供些好东西。
之后周王慢慢开始受宠,沈安敏锐的察觉到周王喜欢男人,既然这样,他也不是不行,他若即若离的吊着周王,谈谈心喝喝酒说些暧昧的话,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他发现沈从英喜欢周王,这下他开始有势在必得的心思了。
沈安从小就比不过沈从英,从容貌到才华到身份,处处低人一等,想到可以抢走沈从英喜欢的人,他高兴得晚上睡觉都是笑着的,他以为自己赢定了,就算皇帝赐婚,他也不认输,非常肯定周王最后还是会和自己在一起,毕竟在生死关头,周王救的也是自己。
三年前沈从英落水失踪,他满以为可以代替他的位置进入周王府,谁料周王居然避而不见,一副受了情伤的样子,没过多久,他就听说周王带回去一个和沈从英极为相似的书生,百般宠爱。
沈安气得在心里疯狂咒骂周王,他数次求见都没见到,甚至远远的看到周王都要找借口避开,还以为多深情,也不过如此,真是虚伪做作。
心里再郁闷,沈安面上也是温柔的,他面带忧郁地说:“三哥,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愿意和我再说话了。”
周王:“我没有……”
沈安打断他:“我知道你是怨我,三年前要是没救我,救了哥哥,一切就皆大欢喜了,也用不着如此纠缠了对不对?”
周王心中是有过这种想法,被说中了心中免不了生出歉疚,毕竟沈安小时候跳冰水救了自己,导致身体一直很弱,在自己没受宠的时候,他也是为数不多会安慰自己的人,是自己负了他。
沈安一抹清泪顺着眼角落下来,哽咽着说:“三哥,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他等着周王回答,却半晌没听到动静,他偷偷抬头,见周王脸色奇怪的看向不远处屏风半遮半掩的某个角落。
那里坐着一个俊秀美丽的男子,穿着华贵,光是头上的玉冠看起来就不便宜,他看着二十来岁,有一双多情的眼睛,身后依稀跟着两个侍从。
沈安觉得那个男子有些眼熟,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灵光一闪,这个人和沈从英长得真像!
难道他就是那个周王之前带回府中的举人吗?沈安想,难不成周王弄假成真真的喜欢上了他?
周王突然起身,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楼上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他匆匆对沈安说:“小安,我还有事先走了,你的事我们之后再说。”还没等沈安应答,他就转身离开,往那男子那走去,沈安脸上的泪水还没干,只能滑稽的留在脸上。
周王不是因为看到以为死了的人活过来而失态,让他惊讶的是:卫安元身边那两个侍从他认识,一个宫中喜公公的干儿子七宝,一个是皇帝跟前的侍卫,他们两个为什么要跟在卫安元身边?
周王这个人刚愎自用、自大傲慢,他看不清沈安的虚情假意,也认为自己的虚情假意天衣无缝,他脸上带着关切走到卫安元身边,假作惊讶的说:“元儿,你,你没死?!”
卫安元在心里吐槽:【噫~“元儿”是什么称呼,他好浮夸,好肉麻。】
系统“安慰”说:【你之后会更浮夸,更肉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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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画皮》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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