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廿七,冬天的第一场雪到来了,与往年差不了几天,在稀稀疏疏的初雪里,在二当家饱含野心的眼神下,封衮与姜凤皇签下归顺契约。
雪花愈落愈大,寒风呼号,姜凤皇头戴着狐皮制成的毡帽,笑语盈盈地看着二当家道:“封大哥,二当家有勇有谋,可堪重任,可别埋没了二当家的。”
封衮顺着视线看过去老二,老二那双向来看傻子的眼神此刻严阵以待地盯着姜凤皇。
“老二,还不叩谢皇恩。”
二当家闻言不动,眼神转移到奚彧的身上。
“老四,你真是吃里扒外。”
心情大好的奚彧闻言脸色一变,揣着的手伸出来像是街头泼妇一样指着二当家:“二哥,我叫你一声二哥,是抬举你了。我怎么吃里扒外了?!你开始就看我不顺眼,小爷没揍你还是看在老大的面子上。”
姜凤皇眼神如钩,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隋芳菱怎么会知道这其中矛盾的?
也对,奚彧嘴巴不严。
奚彧:“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嘛?!”
姜凤皇:大囸的皇后?!
二当家不屑道:“不过是投胎投的好罢了,奚家钟鸣鼎食能养出来你这么个废物,实在是令人惋惜。”
奚彧不为所动,挺直腰板骄傲道:“小爷可是未来的皇后,皇后,知不知道,随随便便就能诛你九族。”
姜凤皇捂脸,真的大可不必。
二当家轻轻地冷笑一声。
封衮出来打圆场:“都少说两句。”
像是兔子一样往前跳的奚彧被姜凤皇一把用胳膊搂住,姜凤皇低声道:“男皇后光彩吗,低声些。这次被截了嫁妆,下次就有可能是你我的命了。”
奚彧眨巴眨巴眼睛,表示不太懂。
姜凤皇低声道:“你的大哥和二当家,是奚家安排的。”
“我所言句句是真,但是其中也有摄政王的手笔。”
点到为止就可以了。
自以为逃出生天,自由恣意的奚家小少爷还是被自己家里摆了一道。
清风寨本来就是奚家搞出来让奚彧历练的,然后奚彧更傻了。
因为此时此刻奚彧张大嘴巴问:“摄政王很缺钱?偷小爷的嫁妆?!”
呜呼哀哉,奚彧进攻了可怎么和李婉蓉怎么斗?
再下点安眠药?!
姜凤皇难为情地挤出来一个笑:“啊,对。摄政王不是非要给太后修陵墓吗?这不就缺钱了。”
奚彧了然道:“摄政王真不是个东西,敢偷小爷嫁妆,等小爷进宫的,搞不死他。”
就您这智商,容易被姜昱搞死。
姜凤皇直起身来,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伸手接了一朵雪花,眉眼带笑道:“瑞雪兆丰年,不过站在风雪里还是有点冷。二当家不请我们进屋喝杯暖酒吗?”
这属于给二当家台阶下了,二当家垂眸,再抬眼是宿命的归属感。
“陛下,请。”
封衮诧异的看着三弟,不可思议地跟着进屋。
马巢斐:还到底走不走了,我也想进屋暖和暖和,不是说有八卦听吗?
姜凤皇进屋前停下,拍拍奚彧的后背,示意他先进去,随后朝马巢斐道:“马将军。进来吧,有好东西的。”
马巢斐雀跃地翻身下马,跟着淋进了屋。
屋里多是杨木制成的家具,上面都是一些刀痕,一道连着一道,不知遭了多少罪。
姜凤皇进去的时候,为首的位置被人空着,其他人成两列排排坐在两侧。
姜凤皇低笑一声,从容入座。
奚彧,二当家还在气头上,互相瞪着对方,封衮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姜凤皇轻咳两声,拍拍手道:“归安有归安的规矩,你们是奚家的人,这算做前尘往事,朕既往不咎。那张契约签了,你们就是编制的人了,就得知道以后只能有朕一个主子,与奚家的就要断的干干净净。”
封衮眼底划过一丝疑惑。手中握着一杯白水,指尖却是颤抖着,为掩盖慌张不由得举杯啜饮。
封衮不讲话,二当家拍案而起:“什么奚家,我怎么不知道?!”
奚彧跟着拍桌子:“我奚家你都不知道!”
姜凤皇捂着脸去拽雄赳赳气昂昂的奚彧,低声道:“他不是这个意思,你先坐下来。”
奚彧眼睛一眨不眨地死盯着二当家,身体慢慢地坐了下来。
姜凤皇嘴角苦涩地掩盖住自己的神伤,她也好想有家人庇护。
“所以……封大哥,就不好意思了。朕要派人来管理清风寨。”
这就是隋芳菱的第一个条件,奚彧如此对她,她要报复回去。
清风寨说难听点可是奚家私养亲兵,如今监守自盗,奚家如此对待皇帝,怎么也要出点血。
清风寨作为她姜凤皇的亲兵,距离京城不远,是她麦下的棋子。
封衮求助的眼神看向二当家,嘴里敷衍道:“这个,换大当家的事情,怎么也得问问兄弟们的意见。”
姜凤皇皱眉道:“马将军,你的士兵答不答应清风寨换大当家呢?”
马巢斐真在看热闹,被提到,沉吟道:“陛下,末将的士兵自然是听陛下的。”
姜凤皇得意洋洋的看向二当家,不同意,可以用武力铲平蛮川山。
二当家咬牙切齿道:“大哥,小的愿意之至。”
封衮道:“好,我答应你。”
姜凤皇阴阳道:“二当家都可以代表整个山寨的三百多口的兄弟了?”
封衮:……
不答应你又不高兴,答应了还挑三拣四。
奚彧道:“陛下,我要当清风寨大当家。”
姜凤皇心里白了他一眼,又不是什么肥差,朕刚从奚家夺回来,你有给弄回去?!
“你是朕的皇后,得跟朕回皇宫的。”
奚彧乐的嘴巴翘起来了。
姜凤皇拍拍手道:“大当家会是谁呢,现在还要保密哦。下面我们说说二当家的事情吧。”
马巢斐抬眉洗耳恭听。
姜凤皇一挑眉,看向没关严的门,吹进来一阵冬天的风,吹起她前额的狐毛,荡起一片毛尖儿。
二当家心里有种不详的感觉,他忽视掉奚彧的眼神,心虚的看向姜凤皇。
他不能知道的,不会的。
“二当家,那天也是初雪吧,在风屿坡,你是唯一活下来的人。”
这就是隋芳菱说的第二个条件了。
他,竟真的知道。二当家眼神迸发出滂沱的杀意,看得姜凤皇心下一惊,不由得感叹,不愧是西关最野的狼。
“你想让我干什么,大囸的皇帝。”
姜凤皇淡淡一笑,手按在自己的茶杯的杯口上,微微俯下身,不怀好意道:“朕瞧着二当家丰神俊朗,秀色可餐,不然也随皇后进宫吧。”
奚彧焦急道:“陛下!”
姜凤皇冷眼斜过去,奚彧闭嘴巴了。
二当家像是嗅到血腥味儿的狼崽子,充满侵略性的眼神玩味的看着姜凤皇,不屑道:“陛下,在这么多人面前揭我的伤疤,还调戏我,当我纸老虎吗?”
姜凤皇丝毫不惧,站起身来:“不然呢?你身上还有什么朕可图的,也就姿色说的过去。”
封衮:皇帝真…断袖。
奚彧委屈。
长久的对峙,在场的每个人都在两人的气质威压之下悄悄地喘气,不敢说话。
二当家道:“好,我反正一无所有,陛下想图我什么?”
姜凤皇道:“有个人非得要你的佩刀,应该就在你的房间。”
二当家道:“来人……”
姜凤皇摆手道:“他自己已然拿走了。”
不仅抠门自己匕首,还非得要人家佩刀。
马巢斐道:“然后呢?”
姜凤皇:“嗯……不方便说了,将军自己去问二当家吧。”
马巢斐:…好像被骗了。
清风寨归属管理讨论大会圆满结束,众人散去。
姜凤皇伸长脖子,翘首以盼。
还有奚家,吃了亏了,还不派人来?
一旁放下了心的奚彧道:“姜凤皇,小爷给你讲,不要随随便便调戏男子。”
姜凤皇伸出手来,让二人保持一臂距离,正色道:“好,朕调戏女人。”
奚彧腮帮鼓鼓的:“随便你。”
说罢就气呼呼走了,可算送走一个粘人精了。
姜凤皇扶着腰向后仰,装腔作势地腰酸背痛,太累了,还是怀念在皇宫里看姜昱处理过的奏折可以随随便便摆烂的日子,多美好哇。
马巢斐手中支着剑,在门外看着雪花落,感叹道:“陛下,倒是和传闻中不同啊。”
姜凤皇微微一笑道:“马将军也和传闻中不同,我们都一样不是吗?”
马巢斐低声笑了起来:“台明有你这个儿子,怕是九泉之下也会欣慰的。”
“不,不止是欣慰,朕会做到让他骄傲。”
马巢斐点头道:“臣有点好奇,陛下是怎么知道我是先皇留下的后手。”
姜凤皇神秘一笑道:“话本子上说的,马将军天天和朕唱反调,却又不投靠姜昱,朕很难不怀疑将军。”
马巢斐发出更为爽朗的笑声,看似僭越实则爱护地拍拍姜凤皇单薄的肩膀。
“这么说来,骂陛下最凶的萧大人……”
“萧大人谁都骂的,何止是朕。”
两人相视一笑,姜凤皇一开始就在赌,赌马巢斐会听她的命令,救她与危难之中。
果然,马巢斐也是父皇留下来的暗桩。
“朕还有点事情,一个时辰以后,拔营回皇宫。”
还有第三个条件还没搞,姜凤皇觉得头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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