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竹卿也听过,这位王妃是博陵王的继室。老夫少妻,很得宠爱。
博陵王也早早请旨立继王妃生的幼子为世子了。先王妃所出的嫡长子却完全不受重视,女儿南嘉郡主也被当做联姻的工具,想想真是不值。
要知道,先王妃可是陪着博陵王在封地的头几年吃了不少苦。可积劳成疾,走得早,倒让后来人占尽了便宜。
温竹卿微微叹了口气,心下有些唏嘘,却听旁边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女声:“你为何叹气?”
温竹卿眼神一转,目光看向自己身侧的淑妃。那张清高孤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温竹卿同这位淑妃并不想熟,未出阁时,因着两人都是文臣之女,又有才名,总被人放在一起比较。
这样的事情多了,哪怕她们本身并没有一较高下的意思,关系也不可能亲近到哪里去。
温竹卿不好说出自己方才的念头,笑着敷衍过去:“只不过是瞧着又过去了一年,突然觉得人生无常罢了。”
淑妃看出她没说实话,也不在意,她只是想找个理由搭话而已,直言不讳:“你究竟怎么得罪了德妃?她可是个难缠的,还睚眦必报。”
温竹卿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没想到淑妃会提醒她,没有再说什么。
淑妃可以言语无忌,毕竟她同德妃身份相当。但温竹卿不行。
她也感觉到了德妃对自己隐隐的针对,但德妃素来张扬,也许并非有意为之。
温竹卿想着事情,一个宫女走到她的桌案前,拿走了摆放在上面的酒壶,将一碗牛乳羹放下,语调轻柔:“国夫人,天气寒冷,喝点乳羹暖暖身子吧。”
在绵绵丝竹声里,温竹卿听见了淑妃略带酸意的声音:“太后可真疼你,这酒也是温过的,还怕你伤身。”
温竹卿好像明白这位不爱管闲事的淑妃为什么提醒她了。她也时常在太后口中听到淑妃,只是没料到两人的关系如此亲近。
不过,温竹卿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牛乳羹,眼神闪了闪。
这恐怕不是她姨母送的。
掠过身姿灵动的舞女,温竹卿的目光瞟向了高台之上的卫祯。原本正在欣赏歌舞的人,也倏然对上了她的视线,朝她扬起唇角,无声地说了一句:“不准饮酒。”
卫祯早就察觉到温竹卿似乎受了点寒,见她席间更是一杯接一杯地倒酒,毫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便让人去撤了她的酒。
温竹卿仓促地移开视线,低头喝了一口面前的牛乳羹。
这一切,全都被坐在右侧头排的德妃看在眼里。她拿起杯中酒,一饮而尽,喉间是火辣辣地疼。
为什么?他的体贴从来没有给过自己?以前,卫祯处处护着柳惜玉那个病秧子,把她这个正妃的脸面扔在地上踩。如今,又对着温竹卿那般小心照顾,眼里也瞧不见她的存在。
但没关系,柳惜玉已经死了。而温竹卿,很快她的下场,就会比死更加地惨。
雪越下越大,仿佛要把整个金陵都给淹没一般。天色已晚,宴席也渐渐散了。皇帝特意恩准博陵王一行人就住在宫中,明日再回王府。
博陵王一进入殿中,四下无人,面上的笑意就迅速沉了下去。
卫祯小儿,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先前施压断了自己同段家的结亲,如今又来插手他儿子的婚事。
没了姻亲这层可靠的关系,博陵王也不敢彻底相信段啸,担忧他会随时倒戈。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问着手上端着醒酒汤的王妃:“荣儿去哪了?”
“他说去赏雪了,估摸着是去了御花园或者梅林吧”王妃忙不迭地开口,没怎么把儿子的去向放在心上。他头一次来皇宫,想转转也很正常。
博陵王却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愉:“你怎么不管着一点?这皇城内是能随便乱跑的吗?惹出事来,还不是本王给他善后?”
王妃被训得脸色发白,只能低头称是。别人都说博陵王性子极好,颇有贤名,可只有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有多么地狠辣无情。
温竹卿坐着轿辇朝宫外的方向而去,这待遇其实逾制了,外命妇是没有乘坐轿辇的资格的。
但雪天路滑,加上太后发话,也没人不识趣地找茬。她已经参加了皇室的家宴,守岁的晚上实在是不好留在宫中了。
况且,她身份也不适合。金陵城就这么大,一点小事都会传得沸沸扬扬。温竹卿不想让姨母难做,被人议论处事不公。
可还没等她到宫门前,就见一个宫女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说是有话要单独告诉她。
温竹卿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下了轿辇,与那宫女一同走到红墙边上:“你可有事?”
那宫女左右望了望,压低了声音低低道:“国夫人,陛下召见,让奴婢来请你。”
温竹卿身子僵了僵,她抱紧了怀中的手炉,轻声回道:“带路吧。”
温竹卿神属不思,没注意到宫女眼里一闪而过的庆幸和放松。她跟在这个宫女的身后,走到半途,突然心下一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
怎么越走越偏僻了?附近的草木瞧着比别处稀少许多,更是连个亭子宫殿都没有。这儿看起来可不像是卫祯会踏足的地方,而且这个宫女似乎也挺面生。
温竹卿猛然反应过来,是她太大意了。依卫祯的做事风格,就算不是让裕得福来寻她,也不该是个没见过的小宫女。
温竹卿先前是听卫祯又要找自己,而心中彷徨,又没想到有人居然敢假传圣旨,直到眼下才起了怀疑。
当时只有自己和这个宫女单独说话,她要是死不承认,温竹卿也没有办法。
温竹卿不知道谁要算计自己,她缓缓放慢了脚步,开始向后退去。
一步,两步,然后掉头就跑。但很快,就被好几个从黑夜里窜出来的太监给围住了。
挣扎之间,不知道谁拿着一根木棍瞧在了温竹卿的脑后,人立时便晕了过去。
再度醒过来的时候,温竹卿发现自己的四肢都被麻绳捆着,根本动弹不得。
温竹卿难得生出了惶恐的情绪,这是一个专门为她设的局。在这宫中,谁会这么大张旗鼓地对付她呢?
德妃。温竹卿想起了她看自己时那若有若无的敌意,恍然了悟,德妃应当是察觉到卫祯同她那点甚至连私情都算不上的事。
一颗心登时如坠冰窖。
德妃既然已经出手,那肯定不是只想把她困在这里晾一晚上这么简单的。温竹卿越发着急,死命地想要挣脱捆着双手的麻绳,细嫩的手腕勒出了一道道红痕。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温竹卿看了过去,来人正是博陵王的嫡幼子卫荣。
他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长相白净,却满脸红潮,一看就是喝醉了酒。
卫荣走到了床边,一边脱着外套,一边直愣愣地盯着温竹卿,嘴里还调笑着:“这皇宫就是不一样,连宫女都生得这般好看。”
温竹卿闭了闭眼,试图唤回卫荣的神智来:“世子,我是太后的侄女温竹卿,你认错人了。”
可卫荣已然是**熏心,不管不顾了。他在宴上本就喝了不少酒,一听德妃说要给他送美人,那更是对着王妃撒谎,被领到这里,想要逍遥快活。
卫荣虽年纪不大,却被娇惯得厉害,纨绔子弟的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尤好美色,才会被德妃的一句话轻易勾走。
他要是还清醒着,自然也能认出眼前人是席间见过的温竹卿。但一个醉鬼,哪里还会想那么多?
温竹卿看着不断靠近的卫荣,他浑身的酒气熏得她脑袋发疼,这才明白了德妃的心思。
女子名节大过天,她哪怕没和卫荣有肌肤之亲,被人撞见这副场面,也只有一根白绫,方可保全家族颜面。
温竹卿没有办法,看着卫荣往自己脸上伸来的手,一口咬在了虎口上。卫荣吃痛,反手就给了她一耳光。
温竹卿脸上像是烧起来一般地疼,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动手打过她。
但她也顾不得疼,扯着嗓子在卫荣耳边大喊了一声。卫荣被吓得一个激灵,又痛又惊,竟还清醒了几分。温竹卿抓住时机,冲他喝道:“你看清楚我是谁!”
卫荣下意识地睁了睁惺忪的眼睛,觉得床上的人还真有点眼熟,似乎在晚宴上见过。
温竹卿见他这蠢样,扯了扯生疼的嘴角,没好气地开口:“还不快把我松开。”
卫荣还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也听话地给温竹卿松了绑,他神情满是不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竹卿哪里还顾得上搭理他,快步走到门口。不出意料,门被从外面锁住了。窗子也一样,完全推不开。
卫荣看着温竹卿的动作,也上前去拉了拉门。他到底还是有脑子的,踹了脚房门,低声咒骂:“段简璧这个老女人,居然暗算小爷。”
但他也没温竹卿那么慌张,就算被发现了,会遭万人唾骂的只会是温竹卿。卫荣顶多被说是年少风流,他本就混不吝,才不在意别人这么几句闲话。
没过好一会,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估摸着人还不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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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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