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朱兆平离开,何婉仪回了屋中,在窗格下的美人榻上坐定。这个朱兆平,这辈子待她可真是好呀!
何婉仪没忍住笑了起来,这样真好,不管以后这府里头是来了吕素素,还是张素素,只要他朱兆平能待她好一些,不要像上辈子那样,她也能试着,试着去容忍那些女人,不嫉不妒,做一个贤惠温柔的朱家四奶奶。
只是这般想着,心里却有淡淡的惆怅涌上了心头。
方才她说想去戏班子,不只是因为这辈子她想要走出这四方牢笼,去外面看看,听听。这一招儿投其所好,她还是从吕素素那里学来的。
听说上辈子不只是去戏班子听戏,便是那些青楼胡同,那姓吕的也跟着四爷去过,只为着四爷那会子迷上了一个清倌人,说是吹拉弹唱极是出众。
想起上辈子,何婉仪轻轻叹着气。似她这般好妒擅专的性子,又碍着身份脸面,哪里能拉的下脸,同四爷往那些地方里钻呢?能去趟戏班子,就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只是这般,等着那个最擅投其所好的吕素素又出现了,她真的能坚守本性,不嫉不妒吗?
往事果然是不堪回首的,何婉仪就这么想了一遭,心口就仿佛压了巨石,难受得要死。
不,不能想了。
何婉仪从美人榻上坐起身,忧思伤身,她还是不要再回忆了。再说那朱兆平出门喝酒去了,她干脆去熬一些醒酒汤放着,等着朱兆平醉酒归来,就叫他喝下去。他受用了,自然也会待她不一样。
朱兆平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下三更的时辰了。醉醺醺推开门,却见着屋子里烛火朦胧,纱帐飘然,他新娶的娘子,正守在灯下等着他。
“四爷回来了。”何婉仪笑容温婉,起身上前扶住了朱兆平:“怎的没有小厮伺候,倒叫四爷自己个儿摇摇晃晃进来了。”
朱兆平打了个酒嗝儿,满嘴酒气笑道:“我这屋子里有娘子了,怎能叫个小厮乱出乱进的,不能够的。”说着摇摇头,嘀喃道:“没错,不能够的。”
屋内烛影摇红,何婉仪勉力扶住了朱兆平,垂眉瞧去,却见他长眉漆黑,鼻梁笔挺,虽是一脸酒醉模样,却分外的俊逸不羁。心里微微一动,何婉仪想起当初的她,便是爱极了他的这般模样。只是可惜,这般爱慕他的女子,却不只她一个。
“奶奶。”一道轻柔微弱的声音响起,何婉仪寻声看去,却是玉润立在一旁,一双眼紧盯着朱兆平,嘴上笑道:“奴婢来帮奶奶一道扶起四爷吧!”说着就要往前走。
“你站住!”何婉仪喝道,随即瞪起眼:“你给我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玉润被唬了一跳,虽说心里急不可耐地想要靠近那个男人,可出于对何婉仪的畏惧,还是点点头,退了出去。玉叶随即走了进来,见着屋子里的情形,扠手道:“奶奶,可要奴婢搭把手?”
见着是玉叶,何婉仪点点头:“过来帮我一把。”
两人踉踉跄跄扶着朱兆平去了内卧,将朱兆平轻轻放在榻上,何婉仪道:“去,端盆温水过来。”
玉叶答应了一声,便去端水。
何婉仪也起身去了橱柜前,打开柜门寻了一套如意纹蚕丝里衣出来,然后回到床前,搁在一旁的红木小圆几上。
“奶奶,水来了。”玉叶将水盆放在桌子上,去搬了个小圆凳在床前,又把铜盆放了上去,低声询问:“奶奶可要玉叶搭手?”
何婉仪从盆里拧出帕子,淡淡道:“不必,你在门外等着,一会儿我叫你。”
玉叶应下,便转身走出了门去。
何婉仪轻轻擦去了朱兆平额上脸上的酒渍,又搁了帕子,解开他的衣襟,将衣服退下来扔在了一旁,然后看着昏黄烛火下光.裸着上身的朱兆平,不觉愣了一回神。这样的朱兆平,她又哪里能容忍其他女子过来沾染分毫?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这好妒的性子,真的能改过来吗?
何婉仪茫然着又将帕子涮了水拧到湿润,然后慢慢擦干净了朱兆平的上身双手,这才退下他的外裤,里裤,又擦了双腿,才将干净的内衣为他穿上。
将帕子扔回盆里,何婉仪看着盆里水纹波动,不觉轻轻长叹。回头拉起红缎蚕被,将朱兆平盖住,才喊道:“玉叶。”
玉叶推门进去,将水盆端出去倒了残水,回头立在门处,轻声问道:“奶奶还有事要交代吗?”
何婉仪摆摆手:“你下去吧,把门关上。”
庑廊下,玉润看着玉叶轻手轻脚将门关起,撇嘴道:“奶奶把四爷看得可真紧,不过是搭把手竟也不肯,醋劲儿可真大。”
“放肆。”玉叶立时板起脸训道:“你一个当丫头的,也敢议论主子的是非,再多嘴将你送回何家去。”
玉润撇撇嘴,只是也不敢再多舌。然而想起晨起时候那惊鸿一瞥,不觉心中一阵乱跳。四爷长得可真是俊俏,似她们这般陪嫁的丫头,以后顺理成章的,便都要成为四爷的通房。想到能伺候这样的男子,玉润唇角翘起,不免有些春心荡漾。
玉叶直看得眉心微蹙,她此时才略微了解了,缘何奶奶不肯这丫头上前搭手,想来是已经察觉了这贱婢心中所想。
“瞎想什么呢,你回屋睡觉,今个儿我来守夜。”玉叶不耐道。
只是玉润却是不肯,瞪起眼道:“今个儿分明是我值夜,用不着你换。”说着就要推门进去。
玉叶才抬起手去拦,就听屋里何婉仪道:“你们都去睡吧,今个儿不用人住在外阁了。”
玉叶忙道:“知道了奶奶。”
玉润却是不甘心,扬声笑道:“奶奶,四爷醉酒,夜里少不得端茶送水的,奶奶身娇体贵,还是叫奴婢留下来伺候左右,也省得奶奶一个人辛苦。”
玉叶立时喝道:“你胡言乱语什么呢!”说着就去拉扯她。
偏玉润不肯走,正是纠缠之时,屋子里的烛火却熄灭了。廊下两个丫头都是一怔,玉叶松开手嗤笑道:“你爱守夜便守吧,这廊下地方大,倒不如拿了铺盖住下,倒也显得你这个当丫头的诚心实意。”
玉润羞怒地瞪着玉叶,玉叶却只不屑地笑着,拿肩头重重碰了她一个趔趄,就大步走了。
“你做什么呢!没长眼啊!”玉润忙扶住墙壁,忿忿不平叫喊了起来。
屋里,何婉仪斥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明日你去宋妈妈那里领罚。”
玉润立时扯了长腔:“奶奶——”怎么能责罚她呢,分明是玉叶不好。
可何婉仪哪里理会她,冷冷道:“若是再多言语,你便收拾铺盖给我滚回何家去。”
玉润立时瑟瑟不敢言语。
何夫人自然是名门闺秀出身,大家风范,是个贤良淑德的典范。可驭下的手段却是厉害,真正的奖惩分明,雷厉风行。落到她的手上,便只有发卖这一条路能走了。
“真是个醋桶,哪里有大家娘子的容人之度。”玉润嘀咕着,忿忿不平地下了走廊。
庑廊外终于清静了,何婉仪躺在床上,一双眼里厉光闪烁。
这个死妮子,真正的色迷心窍了,她和朱兆平这还是新婚燕尔呢,这就急不可耐了?上辈子她还真是瞎眼,竟没留神到这些事情。等寻个时机就把她料理了,也省得留在跟前心里膈应。
身旁的朱兆平忽然呻.吟了一声,何婉仪忽然想起了暖炉里醒酒汤,忙起身去倒了一杯,吹温了捧着放在床前的小几上,又去拿了大枕头垫在朱兆平的头下,轻轻推了推他:“四爷,起来喝醒酒汤。”
朱兆平迷迷糊糊应了一声,何婉仪见他睁不开眼的模样,只能端着小碗一勺一勺慢慢喂。后半夜,朱兆平又吐了几次,皆是何婉仪一人收拾。
等着窗外漏进白光,已是六更天的时辰,何婉仪才困倦地抚了抚额角,在一旁躺下,合上眼小憩。
没多时,宋妈妈便带着一个小丫头立在了廊下,看外头丫头成排而立,低声问玉叶:“四爷和奶奶还未醒来?”
玉叶颔首道:“是的,昨夜四爷喝得大醉,回来后都是奶奶一个人伺候的,奴婢听着动静,奶奶仿佛一夜不曾安眠。”
宋妈妈面上露出难色:“这可怎么办?你不知道,朱府的大太太最是看重规矩,听说她那大儿媳还有二儿媳,每日里五更天就起了身,六更天的时候,就已经候在五福堂的庑廊下,等着大太太睡醒进去伺候。眼下奶奶是新婚,自然不用六更天就等在廊下,只是也不好一直睡着不起身。最迟,也得大太太用膳的时候赶了过去,伺候不伺候的还是两说,最起码要去请个早安。”
玉叶立时皱起眉来:“这可怎么办?要叫醒奶奶吗?”只是奶奶昨夜没睡好,这会儿叫起,她心里着实不忍。
宋嬷嬷面露迟疑,随即狠狠心肠,正要上前敲门,那门扉却从里面被打开了。
何婉仪一身清爽,已然洗漱装扮完毕,看着众人微微笑道:“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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