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品尝过几次的唇,一如记忆中的柔软。
酒液浸透,烟雾环绕,混杂在一起透出淡淡的,十分诱人的香气。轻轻揉捻,便如同盛放的玫瑰,散发出更为浓烈的芬芳。
金世舟深吸口气,难以自持,又不敢过于深入。只能浅浅地,试探着触碰带有鲜明温度的唇。他攥紧手指,不自觉中紧紧揪住司温衣裳的一角,生怕这人跑了似的。触碰虽短暂,却好似度过了漫长的春夏秋冬,在这两片薄唇上走过了整个世纪。
又时影帝怪叫一声,将金世舟从即将坠落的边缘拽了回来。
眼前的昏暗渐渐散去,司温沉睡的面容红润,双唇透着光泽,略微露出一道缝隙。只有双眉间竖起丑陋的“川”字,做了噩梦般焦躁不安。
金世舟居高临下,怜爱地瞧着他,指尖拂过他额间散落的碎发,最后停在嘴角,轻轻点了点,低声说了什么,无人听见。影帝睁大眼睛,懵懵懂懂打量着,没有发觉这个人身上有恶意,无趣地“咪”了声,转身趴下舔毛去了。
司温这一觉睡的时间长了些,从凌晨到下午,再睁眼时脑袋昏昏,甚至有片刻无法分辨自己身在何处。望着熟悉的天花板,以及耳边熟悉的呼噜声,他才慢慢从迷蒙中清醒过来。
摸摸影帝柔软的毛,他轻手轻脚将它从胸膛上抱走,这才下床出了门。
他还记得回家时见到了金世舟,现在不见人影多半是走了。
从二楼盘旋而下,不等转过来,司温先是听见低低的谈话声,停顿片刻,下了最后几节台阶。
“你醒了。”
金世舟听到声响,立刻转过身来见他,顾不上还在打电话,关切地问:“身体怎么样,先坐下休息。”
司温顺着他的话在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扬扬下巴示意他继续。
这通电话没再持续五分钟,金世舟吩咐几句便匆匆挂断了。
“你守了我一天?”
见状,司温大大方方问道。
金世舟用沉默回答他的疑问。
气氛有些奇怪,司温全然不在乎,他是喝醉,不是失忆,今早发生的事多多少少还记得。金世舟做这副样子给他看,无非是等他哄。
他向来不把情人的小心思放在心上,只要别给他找不痛快,怎么都可以。
司温放松脊背,靠在柔软喧腾的靠垫上,好整以暇瞧着他,“昨晚……今早我对你说了什么。”
看起来只是随口问问,金世舟却不能随口回答。他斟酌片刻,脑袋不受控制地开始疼痛。面对司温不像面对爱人,而是来谈工作的伙伴。
“没什么。”金世舟有些麻木地想,就算他全说出来,等来的只会是司温无所谓的一笑。
“你喝醉了,那些话我没放在心上,你也别再想了。”他起身边走边说,“我炖了汤,你尝尝。”
不用花费心思哄,司温自然求之不得。不过为此伤了感情不值得,该哄还是要哄的。
他跟在金世舟身后进了厨房。
极少使用的厨房里充满浓重的烟火气,灶上煨着汤,若隐若现的烟雾不停冒出来,裹着满身的香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这是司温一直没有搞清楚的问题,明明金世舟的厨艺并不算好,做出来饭菜却异常合他胃口,跟了他多年的阿姨都做不出这个味道。
他看着高大挺拔的男人挽起衣袖,露出一截精装有力的小臂,宽厚的手掌握住汤勺,轻轻舀了些,放在唇边吹了吹,正要尝味道时衣服被轻轻扯住了。
“我来。”
不等出声,司温已经探过身来,就着他的手,缓缓将勺里吹凉的汤饮尽。末了,单手扶着金世舟的肩膀,一本正经评价:“咸了。”
金世舟狐疑看他一眼,咸淡这回事他还是能掌控好的,“真的?”
“当然。”司温说,“不信你尝尝。”
金世舟当即要尝,勺子还没碰到汤,“咣当”一声掉在了灶台上。
这声极大,甚至惊动了刚刚睡醒,起来巡视领地的影帝。它将小脑袋探出门框,无语盯着黏在一起的两人,如果它会骂人,大概会骂的极其难听。影帝摇头晃脑离开,司温紧随其后,随意把它抱起揉了揉。
金世舟独自一人站在厨房,双手垂落身边,过了良久才剑气勺子重新尝了汤。他摸着嘴唇,喃喃自语,“是有些咸了。”
睡了一天,司温堆积下来的工作也有不少。
书房门大开,金世舟进来时,他正在打电话,听语气并不十分愉快,转身想离开,猛地听到司温说:“知道了,大哥。”
司旷?
金世舟有了兴趣。
圈里都传司氏兄弟关系和睦,怎么还有这样不堪的一幕?
难不成和别人家一样,为了各种利益貌合神离?
离开的念头暂时被打断,世舟在司温对面坐下,交叠双腿,单手撑着下颌一瞬不瞬盯着。
这通电话很开挂断了。
不等金世舟问,司温主动说:“大哥要你和我回家。“
“什么时候。”
“这几天。”司温肉眼可见的烦躁,随手拉开抽屉拿出包烟,翻来覆去没找到打火机,只好作罢。
“他有事要说,我不爱听。”
听到和自己无关,金世舟的心情却没像预想的那般好起来。他碰了碰汤碗,装作漫不经心的问:“什么事。”
司温在另一个抽屉找到了打火机,烟雾腾腾升起,心里的烦躁才下去了些,语气跟着变得平和。
“生日宴会的事。”
“他们都要我大办一场,我不想,拒绝了。”
生日宴会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办随心思就好,金世舟觉得大哥有些小题大做,于是他问起原因,司温正在喝汤,抽了一半的烟担在烟灰缸沿,无风自燃。
闻言,神情凝滞片刻,很快恢复正常。
“原因?”他轻笑一声,看向金世舟,慢吞吞搅着汤勺,抱着看好戏的心思,薄唇轻启,“和你有关。”
金世舟看不到自己的脸色,不过想来好看不到哪去。司温厌恶的事和他有关,混淆视听,竟然一时之间分不清司温是厌恶他还是厌恶大操大办生日宴会。
他的心颤了颤,可是另一种情绪拔地而起。一股酸涩的委屈直冲心头,他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司温有如此反应。生日宴会罢了,比起往年只是多了他。还是说,正是因为多了他,司温才不愿大办。
他们是板上钉钉的伴侣,又是即将结婚的新人。换做旁人喜上加喜的事求而不来,可司温……还是说,换一个人他就会愿意。
比如,傅望楼。
阴沉沉的想法吓到了金世舟,猛然回神猝不及防对上了司温的目光。
“我们快要结婚,他们催着要办的有模有样。”司温说,垂眸看着汤面映出来的自己,勾了勾嘴唇。
“你拒绝了?”
“恰恰相反,我同意了。”
火慢慢吞噬烟管,长长的一截只剩下短短的一段,栽进烟灰缸里。白烟变成细细长长的一条,悠悠向上飘扬,迷了司温的眼睛。
“世舟,你怎么会认为我要拒绝。”
问题抛给金世舟,司温摇身一变成了无事人。
“抱歉。”金世舟来不及思考,顺着他的思路承认了。
司温似乎没休息好,单手捏了捏眉心,近看眼眶泛红,几缕血丝贴着眼球蜿蜒而上。他深吸口气,“不是什么大事,明天或者后天,带你回家。”
他说的极其自然,简单的像在说明天天气不错。
司温越是这样,金世舟越感到战栗。在此之前他便知晓司温绝非善类,只是想不到他情人众多,对待感情却如此潦草,或者说淡漠。
金世舟忍着心寒笑了笑,点头同意了。
这在司温预料之中,现在的金世舟的链子牵在他手里,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至于金世舟的想法……他只能做到酌情考虑。
“汤不错。”司温夸赞,“上次有人特意为我炖汤,已经是很久之前了。”
他面露怀念,不只是在想谁。
金世舟的脸色难以维持,哑着声音问是谁。
“忘了。”司温大大方方承认,他或许记得汤的滋味,但实在记不清人是谁,“不过你放心,这道汤的味道我绝对忘不了。”
“有时候,记忆就像是和我作对一样,想忘的忘不掉,不想忘的偏偏记得牢。”
“世舟,咸淡正好,下次不用让我尝了。”
金世舟看他一眼,低低“嗯”了声。
他的失落司温看在眼里,到底没再说什么。打一棍子给个甜枣,方才甜枣给了,棍子也不能落下。归根结底,他还是不喜欢金世舟的做法。
担心他的方法有成千上万种,而不是堵在家门口用严厉的语气诘问。
他厌恶被管制,更厌恶这些人以各种身份名称为借口替他做决定。
司温仍保持温和的外貌以及神情,至于心里的那些想法……
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
司温大概没将回家的事放在心上,金世舟问过一次后才将人带回家。
金世舟不是第一次来司家老宅,也不是第一次见司旷。可当这位手腕强硬,冷漠到不近人情的大哥坐在面前,还是止不住的紧张。
司温与他同坐,随性散漫,根本没讲这次见面看在眼里。
表达出来的意思很明确,只是在应付大哥给他的差事。
“我知道你们忙,”司旷沉沉开口,深色衬衣裹着健硕的身体,脖颈侧边的青筋随着嘴唇开合隐隐若现,“有些事当面才能说清楚。”
他扫过司温,视线落在金世舟身上,语气缓和了些,“阿温大概说过了,和他的生日有关。”
“不是什么大事,每年遵从他的意愿,没大办过。今年情况不同,你们新婚,借此机会见见家里人。”
“已经见过了。”司温说。
“你是说订婚宴?”司旷凌厉的眼神扫过去,淡淡反问。
订婚宴那天发生的事不必再说,和傅望楼有关的事司旷向来不愿意听,司温也不愿触他霉头。
“大哥别生气,司哥只是不想麻烦大家。”金世舟硬着头皮插话,不敢直视司旷的眼睛。司旷换了更为舒适的坐姿,双眸微眯,暗暗琢磨金世舟的心思,看不出是喜是怒,“你倒是为他着想。”
“办与不办,关系在你。”
这话没错,金世舟也不免沉静下来。
他是外人,与司温的朋友根本不熟,要想在他们面前多露脸,这次生日宴会绝对是最合适的机会。
以司温伴侣的身份出席,是傅望楼都没能享受过的待遇。只是想想,金世舟便有立即答应的冲动。
但是理智不允许他这样做。
他偏首去看司温,视线相对,后者轻轻笑了。
“好了。”
司温看着金世舟,话是对大哥说的。他拍了拍世舟,“你别为难,宴会照办。”
金世舟眉头微皱,想说的话最终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没露出来。
“来的时候管家在收拾我的房间,你有兴趣可以去看看。”司温用近乎拙劣的理由支开金世舟,等到人离开,才有心思应对大哥。
他不开口,大哥便闭目养神。
从小就是这样,司温虽说纨绔,性格还算稳重。但大哥就像是没有杂念的和尚,比定力司温向来不是他的对手。
“让我带他回来,根本没意思。”司温声音平平淡淡,随手点了根烟,“不管你最近听到了什么消息,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大哥,我说话算话。”
“答应你们和他结婚,就不会食言。”
司温夹在指尖的烟迟迟放不到嘴边去,停在半空,脸色有些苍白。
“不只要我信你,”司旷睁开双眼,深邃黝黑的眸子望向司温,“你要做的,是让所有人相信。你不只是你,还是司家的面子。”
“你做的荒唐事够多了。以前我可以纵容你,现在你快要结婚,什么事该做,什么事能做不用我提醒。”
“阿温,既然同意和金家联姻,你也要对金世舟负责。”
烟快要燃尽了,司温终于将它放进嘴里。
深深吸口气,尽管知道心里的疑问没有意义,极其幼稚,他还是细不可查的颤抖着疑问:“大哥,是司家的面子重要,还是我想要的更重要。”
司旷深深看他一眼,移开目光:“不要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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