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两个人结婚这件事,一开始虽然是迟意先提出来的,但是何云煦张罗得最积极。
两个人是彼此同事的朋友牵线介绍认识的,才认识三个月,只吃过三四次饭,顺便逛过几次公园,彼此并不算太熟悉。
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家海洋主题的西餐厅。
何云煦是被自己的狐朋狗友骗过来的,起初根本不知道这是一个相亲局。
直到一位穿着一件深红色衬衫,乌发如瀑垂落肩膀的女性语气疏离又礼貌地问,他是否是何先生时。
他眼睛睁的大大的,呆了好一阵,好半天才缓过来,顿悟这顿饭的意图。
她在他的对面坐下,嗓音很独特,柔和低哑,尾音倦怠。
“初次见面,我叫迟意,迟到的迟,意见的意。”
迟意的肤色很白,眉眼冷清,漆黑的眼瞳很沉静,盯久了有种密不透风的压抑感;骨相却生得优越,五官精致得像艺术馆里的大理石膏像,一头浓密蓬松的秀发,美得望而生畏。
最令人难忘的却是她身上的气质,冷淡,疏离,慵懒,还有一种离群索居的阴郁厌世感。
整个人像一颗棱角分明、冷硬清透的红钻石。
何云煦默默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何云煦,白云的云,和煦的煦。”
迟意轻轻地微笑了一下,那张绝美的脸瞬间鲜活起来,他才发现,她笑起来是很柔软甜美的。
“要先点菜吗?我来请客。”
何云煦有点手忙脚乱地找出菜单,连忙道:“请客?当然,我请客!”
他糊里糊涂地勾了几道菜品,这才猛然回过神,讪讪地将菜单递到她面前。
“你吃点什么?”
迟意捏着圆珠笔,一道道看了很久,才勾了一道蔬菜沙拉和一杯鲜榨橙汁。
何云煦诧异问:“只吃这些吗?”
“嗯,抱歉,我不喜欢海鲜。”
何云煦半响才道:“那我们换一家餐厅。”
“嗯?”迟意诧异地看着他,“我听说这家店要提前很久预约,况且我本来就吃不了多少。”
“不是吃多少的问题,哪有让你只吃沙拉的道理。”
何云煦飞速地滑动手机搜索附近的餐厅,“你能吃辣吗?”
“不太能。”她沉静地回答。
“走,去别的地方吃。”他主动地帮她拎包。
迟意没有客气,轻声问道:“你今年多大?”
“二十五岁。”他喉咙泛渴,匆匆别开视线,不敢直视她。
“真巧,跟我助理一个年纪,感觉还是小孩。”迟意有点无奈,吴寄凡那个小姑娘就呆头呆脑的,她带她不得不多上心。
何云煦以为她嫌弃,脱口而出:“年纪小点,更会疼人。”
说完,自己先控制不住,耳后到脖颈红成一片。
迟意温和地点点头,并不反驳,“你说得也对。”
何云煦带她去了一家距离很近的江南私房菜馆,装修得古色古香,眼下已经过了饭点,里面几乎没有什么人。
点完了菜,何云煦帮她倒了茶,已然进入了状态,“迟小姐,你做什么工作?”
“在华铭做行政。”她捧着茶杯仔细地吹。
“我刚工作,是教师。”何云煦在脑海里计算他们的匹配度。
听起来很合适。
“你多高?”
“187。”
迟意温声道:“好高。”
何云煦被夸得飘飘然,幸好他长得高,穿上鞋更高。
菜陆陆续续地端上来,两个人,四菜一汤,如果不是吃不完,何云煦真想搞一个满汉全席。
“何先生的学历方便说一下?”
何云煦是国内顶尖大学毕业,又去欧洲留学两年,可以说自带光环。
外形好,智商高,年纪轻,还是人民教师。
迟意非常满意,就看对方有没有意向了,她温柔道:“我没有问题了,你有想了解的吗?”
何云煦犹豫再三,忽然小声问:“冒犯问一下,迟小姐你这么漂亮,也需要相亲吗?”
迟意言简意赅:“谈恋爱和结婚不一样。”
“哦,那……在我之前你相过几位?”
“你前面只有一位。”迟意懒懒地依靠在木质座椅上,有一种模糊年龄的从容感,“他倒是比我年纪大,但是比我矮,后来就没再见面了。”
“你应该配最好的。”何云煦毫不犹豫地说。
迟意:“谢谢。”
第一见面聊得非常愉快,何云煦提出送她回家,刚到家里,狐朋狗友的电话打过来。
“怎么样?又漂亮又有实力的大美人!哥们是不是特别厚道,第一个就介绍给你玩,我看见她第一眼就觉得你会喜欢!”
吊儿郎当的语气里隐隐透出轻蔑,还有一股将人玩弄鼓掌的优越感。
在他们这种出身的人的眼里,世界是可以横冲直撞的乐园,没有背景的人则是可以随意玩弄宰割的孱弱羔羊。
何云煦尤其不喜欢他们这幅十足傲慢的派头,冷冰冰道:“焦烨轩,这种恶作剧可一点都不好玩。”
“哼,你生气了?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说不定对方还觉得赚到了呢!我牵线搭桥,还成就一番好事。”
“你做得太过分了。”何云煦语气里含着怒气,末了又道,“以后别再找她!”
“哇,何二公子你这是连吃带拿,立马翻脸不认人啊?看来是很满意的吧?发展到哪一步了?”
焦烨轩语气调笑,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严重性,从茶几上拿起威士忌,菱形水晶玻璃杯折射出包间内璀璨瑰丽的灯光,极尽奢靡。
他讲了大半天没得到回应,拿下手机一看,何云煦老早就挂断了,后面说的话他是一句都没听到。
他脸上挂不住,对旁边人道:“世纪集团的小儿子,你没见过,人特别天真无邪,不知道他家怎么养出来的。”
天真无邪是实打实的贬义词,旁边人立刻意会,附和着大肆抨击,把他不好说出来的话全替他说了。
焦烨轩听得舒畅,末了还装模作样地维护了几句。
“他现在就是单纯,等以后他就知道我的好了。”
何云煦挂断电话,气闷极了。
不管怎么样,也不该把一个独立的人当成大型玩具,玩弄鼓掌。
幸好迟意是碰见他,如果是碰见别人,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后来他们又陆陆续续见了好几次。
最后一次,他们在江滨木道上散步。
岸边长满水草和芦苇,远处是看不见尽头的碧蓝江岸,有悠远绵长的萨克斯乐曲,伴随着午后温和慵懒的阳光,缓缓流向他们。
他们坐在椅子上休息,江水带着阻力撞在岩石和木道上,发出咕咚咕咚的细微响声。
在氛围恰当好处的时候,迟意捧着他的脸吻住了他的嘴唇。
雪松甘冽的冷香喂到了他嘴边,与她气质截然相反的,是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唇瓣。
没有更深一步的亲吻,迟意很快地回过头,直直看向江面,眉眼清淡,瞳仁乌亮。
她说话总是很慢,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会郑重兑现的承诺。
“要不要和我结婚?”
这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刚才还沉浸在柔情蜜意里的梦幻里,转瞬间碰到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将他拉回现实。
“是不是太快了,也许我们还能再多相处一段时间,多深入了解,婚姻不能儿戏。”
“我想的清楚,我很喜欢你。”迟意说。
何云煦心脏砰砰跳得极快,他感觉自己掉进了蜜罐里,一切甜蜜得有些不真实。他飘忽道:“你喜欢我吗?”
她总是冷静从容,连刚才亲吻他都未曾捕捉到一丝纰漏。他确认自己是很喜欢她的,但是却不敢确认她的感情。
“嗯,我外冷内热,其实我心里很欢喜。”迟意冷冷淡淡地吐字。
何云煦深信不疑,深吸一口气,做了这辈子最勇敢的决定,答应了下来。
在答应结婚后的第二天,他就潜入了自家老宅——偷户口本。
户口本锁在二楼书房的保险柜里。
他输入密码,失败。
“?”
警报铃声突然启动。
“。”
他站起来,回过头,亲哥和堂姐就站在身后。
一个身形高阔,一双极具压迫力的眼睛质问地看过去;
一个身姿优雅,笑眯眯地朝他招手。
“云旭,不好好在学校教书,怎么跑来这里?”
何云煦讪讪地打了一声招呼,“哥,姐,学校要收集老师信息,我过来确认一下。”
亲哥何元卓开口:“这点小事,你跟我讲一声就行,干什么要跑回来趟?”
堂姐何英哲嘲笑,“还不如说零花钱不够用,然后直接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姐姐我一心疼,说不准就替你打掩护。”
何云煦沉默片刻,说:“我能问一下,你们怎么知道的吗?”
何英哲打了一个响指,“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何元卓:“你办公室都知道你在谈恋爱,一打听就知道。你昨天大半夜还打电话给婚礼策划师问时间,人家打电话过来恭喜的时候,我快被你吓死了,你知道吗?”
何英哲举手:“我在旁边,我能作证。”
何云煦因为兴奋而鼓噪的血液冷却下来,他淡然道:“对,我就是要结婚。”
他语气极为坚定,在比自己大五岁的哥哥面前丝毫不露怯。
“混蛋!”何元卓怒道,“你觉得这婚结的合适,你怎么不敢去爸妈面前讲!”
何英哲玩着手里的打火机,阴恻恻地笑了一下,“是啊是啊。”
何云煦:“我自己心里有数,所有的后果我都会一人承担。爸妈接不接受是他们的事,不会影响我的决定。”
何英哲拍手:“完球,这弟弟是恋爱脑。”
何元卓听不下去,几步上前拽住了他的衣领,狠声道:“我把话放这,你俩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何英哲她走上前,拍了拍何元卓的肌肉绷紧的大臂,“松开,他是恋爱脑,你劝不动的。”
何云煦的眼神很坚决,何元卓对这个神情太熟悉了,不由得怔忪地松开手,他轻轻地理了一下领子,皱紧眉反驳:“我不是恋爱脑。”
“啊对对对。”
“我们一见钟情,两情相悦。”
“……”
堂兄妹两人各自无语看天花板。
何英哲说:“唉,其实我们俩就敲打敲打你,你决定好了,结就结吧,你哥多溺爱你,哪天你决定去当乞丐你哥能在旁边递碗。我们主要怕她是冲着你的腰子来的。”
何元卓抖着手:“必须全须全尾的回来,骗点财骗点色那都是次要的。”
何云煦:“……她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
何英哲按住他的肩膀,深沉道:“云煦啊,你不知世事险恶。”
何云煦眼含热泪,无比感动:“对了,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我可以要我的新婚礼物吗?”
何英哲匆匆收回手,“得寸进尺!”
“哥,市中心的那栋秋水台别墅能送给我和她当婚房吗?
“还有下周即将在Bonhams拍卖会上起拍的钻石“Argyle Muse”,我真希望那颗宝石能成为我们婚戒的主钻。”
何元卓哼了一声:“可以是可以,但是爸妈那边,我不会帮你。”
“哥,你放心吧。如果我和她再认识久一点,爸妈一定也会很喜欢她的。”何云煦橘棕色的眼珠像一颗橘子糖,充满热诚真挚。
何元卓静了一会儿,突然道:“我不知道她给你下了什么**药,但是以后想离婚就干脆离,家里帮你兜底。”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微微咬紧牙:“留个心眼,陌生地方别跟着她去。”
何云煦:“……哥,你能别再脑补奇奇怪怪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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