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灵珠在重楼魔气的渡引下集结出数道闪电,乌云盖顶,锁妖塔上空雷声如震,不绝于耳,比寻常夏雷不知要凶猛多少倍,炸得人耳膜生疼。
龙葵死咬后槽牙硬撑着施法,心中怕极了这雷鸣。
她从小胆子就不大,以往夜里打雷的时候,总是要缠着婆婆陪着她睡。后来婆婆不在了,她一个人,要将油灯燃上一夜,缩在被子里捂住耳朵才睡得着。即便这样,也睡得不甚安稳,更遑论此刻,雷声好似就悬于头顶,每响一次,都像往耳朵里扔了一串炮仗,几乎要震破了胆。
“哈哈!破了!”臬刹突然兴奋地大叫一声,一双妖瞳几近放光。
龙葵抬眼,被盖住的封印里果然破开了一道暗红色的裂缝,那缝隙俨然长有丈余,还在越开越大。
重楼见状收回魔气,喝道:“走!”
龙葵只觉得肩上一重,被人捏着肩膀带离了地面,不过两息的功夫,人已飞到了塔外。
重楼像捏鸡仔一样提着她浮于锁妖塔上,脚下悬空,全靠魔气支撑。臬刹紧随其后跳出塔外,也有样学样立在半空。
锁妖塔中的妖趁机通过裂口不断逃逸,明昱与众师弟在下头拼命施法稳住塔身,力图将损失降到最小。
重楼扫视一周,在塔下没看到预想中的人,皱眉道:“只来了你们这些人?”
他们一行站得高,声音借力传到塔下,明昱一众虽闻其声,远远却只看得见半空之中一团霸道的魔气。
明昱心中有所猜测,喊道:“阁下可是魔尊?”
“算你有几分见识,”重楼瞧这小道士隐隐有几丝当年徐长卿的影子,想来与他关系匪浅,遂问他,“徐长卿在哪?”
仅凭蜀山之力定不敌魔尊,明昱不敢激怒他,老实回道:“掌门有要事在身,未曾前来。”
话音落下,便听一道急切的女子声音传了下来:“师兄!”
有师弟率先反应过来:“是龙葵!龙葵师妹在他们手上!”
明昱忙大声道:“魔尊既已出塔,可否放了我师妹,收回灵珠,还蜀山和人间一个太平?”
重楼冷笑,这小子明知他是谁,也敢同他谈条件,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正要开口,旁边臬刹瞧够了热闹,适时冒头嚷嚷开:“下面的秃驴们听着,雷灵珠是本王带来的,想收回去,就先嗑上三个响头,让本大爷听听脆不脆!”
此言一出,蜀山众弟子皆恼了,纷纷骂了起来:
“你又是何人!休得无礼!”
“蜀山弟子除妖卫道,怎可向妖下跪……”
“妖孽切莫欺人太甚!”
嘈嘈切切的怨声传上来,听得臬刹不怒反笑:“一群呆子,连骂人都不会。”
师兄们平日待龙葵极好,龙葵怎忍见他们受辱,对臬刹怒目而视:“是你出言不逊在先,师兄们都是饱读诗书的谦谦君子,岂会同你这般口无遮拦!”
臬刹像听了什么笑话:“就他们?谦谦君子?呵,冥顽不灵,迂腐至极,我看不过是一群没脑子的蠢蛋!”
“你!你……”龙葵自小受训于蜀山道规,教养极好,说不出什么侮辱人格的话来驳他,被这混话气得哑口无言。
“我?我什么?”臬刹凑近了些,迫她说下去,“我英俊潇洒?还是风流倜傥?”
龙葵憋了半天,面红耳赤,才蹦出来一句:“你无赖!”
臬刹哈哈大笑。
小美人儿此刻浑身带着刺,两只杏眼染了怨,汪汪泛着水汽,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叫人心痒想欺负欺负。
重楼冷眼旁观,本懒得插手――只因臬刹这厮油腔滑调,狗嘴里吐不出个象牙来,不理会便罢了。不料,却察觉到手中提着的人在微微发抖。
低头一看,龙葵红着眼睛,倔强地咬着下嘴唇,竟是要被说哭了。
怕。重楼怕了。
经过先前几遭,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龙葵哭。小影子一哭,饶是他八尺男儿顶天立地,也要不知所措地僵上一僵。
重楼立即出手,一指魔气朝着臬刹就弹了出去:“闭嘴!”
臬刹:??
这一招来得突兀,臬刹毫无防备,哪里挡得住,顷刻间便摔了出去,不巧,正砸在还在引雷的雷灵珠上……当下就成了个活的靶子。
底下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本来还雷电交加的天上,蓦地就歇了――也不是歇了,只是雷劈的目标从锁妖塔转移到了――到了不知道什么东西身上。
众人目光所及处,朦朦胧胧能看到个似人非人的影子,在电光中忽隐忽现,接着便是一声嗷嗷的惨叫,凄厉之至,让人光听着都觉得挠心挠肺地疼,心肝儿直颤。
这一幕奇怪得很,大家都在心里思量:魔尊连手下都牺牲了,难道真的打算停手了?
他们看不到,龙葵在一旁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臬刹被扔过去,上头是雷,下头是雷灵珠,他在中央,好像连接两段绳索的一道引子,那足以劈裂整个锁妖塔的雷霆之力都被他一个人生生受了,雷电穿身而过,他四肢百骸都抖成了筛子,一头散着的头发被电得铮铮然立起来,焦黑如炭。
配上那一声小兽一样的惨叫,惨绝中……无端透了几分滑稽。
重楼也没想到随手一扔准头这么正,看臬刹受痛,心中毫无愧疚,无比受用。
龙葵听到重楼好似笑了一声,像个大仇得报的小孩,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哼,活该。”
刚刚还珠联璧合,转眼的工夫就分道扬镳,还要回踩一脚?龙葵实在猜不透这些妖魔的心思。
雷灵珠终究是臬刹的,像认得主一般,先前劈了那么久的塔,劈他时不过片刻便收敛起来,雷声渐消,最后一道闪电一闪,龙葵听到臬刹“嗷”了一声,接着眼前一花,有什么飞了过来。
心中一动,抬起手下意识接住了飞过来的东西。
她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就听重楼在一旁嗤道:“废物,不过这点雷便被打回了原形。”
原形?
妖王的原形是什么?
重楼一只手从她手上捏过那团毛茸茸的东西,眼角眉梢都是畅快和鄙夷。
“九头蠢鸟,你也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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