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我没有恶意,我知道的。”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入周焕耳中,却如定海神针一般。
方才还在胸腔内翻涌不息、几乎要破腔而出的狂澜,竟在这短短数字之下,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瞬间平息。
他原本绷紧的肌肉骤然掠过一阵麻意,那双惯常深邃沉静的眸子,清晰地映出唐令如平静的容颜,瞳孔深处却难以自抑地涌起暗流。
他预演过无数遍的梦魇里,有她的愤怒、失望、疏离,甚至拔剑相向,却唯独没有这一种——平静的、笃定的、仿佛洞悉一切的信任。
“你……真的相信我?”周焕固执地、近乎贪婪地捕捉她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反复确定她方才所说是否是真心之言,“为何……”
唐令如挣脱了他的禁锢,侧过身躲开他的目光,她垂首看着自己的脚尖,似是极难为情地说道:“你忘了……你元神曾入我识海助我进阶,书上说……那什么、心神相通什么的,”
她突然顿住,恨恨地闭了闭眼:“总之,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恶意,你别再问了!”
他凤目微微睁大,威压感十足的眸子几乎变了模样,巨大的惊骇过后汩汩的热流盖顶泼下,将他淋得滚烫。
她早就知道了!
胸口突然生出纯粹而汹涌的爱意,比任何攻击都更让他措手不及,几乎让他引以为傲的深沉心思瞬间失守。
“你……都知道了。”眸中的偏执狰狞已退,那残红却愈发浓艳,他的冷静自持早已丢盔弃甲,沉沉的瞳光如一张大网,要死死网住被他凝视的人儿。
唐令如转过脸瞪着他,一对含水杏眸犹带着羞恼至极的勃勃生气:“你有意引我去翻看那典藏阁的灵虚境心卷轴……那、那个合籍秘典直接印入了我的神识中……你误导弟子,哪里配做人师尊,不要脸!”
“不要脸”三个大字砸下来,周焕骤然失笑,即使是指责他的话,也被她说得也如此可爱。他抬步上前,将她逼得节节后退,堪堪在那玉兰树前站定。
他倾身向前,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清浅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却叫她全身毛孔发出战栗的呐喊。
低沉而醇厚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张口周焕、闭口周焕,你哪只眼睛把我当师尊了?”
他的目光有如实质般在她如玉般皎洁的面庞上描摹,这样心性干净又澄澈的女子,他该如何让她明白自己的滚烫爱意?
若是不设计诱导她无意发觉,他还能忍住与她维持这种师徒关系多长时间?
他无法想象直言挑明的后果,只能设计一步步让她进入自己的网中,即使被她察觉了自己的心思也没关系——纯洁的关系被打破,他才好诱她……对自己动情。
唐令如退无可退,羽睫颤如风中凌乱的蝶影:“不、不是师徒,那也算是同僚。”说到同僚,她挺直了脊背,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殊不知那正气十足的小脸又不知不觉凑近了周焕几分。
周焕眼神亮得惊人,心口像是冒着滋滋热气的熔岩,他语出惊人:“同僚不可以做亲密之事吗?可我们早就……”
“那次不算!”唐令如脸颊刷地一下红了,连忙打断道,她眼珠如墨色游鱼想要逃出囚笼一般颤动,“书上说,真正的神魂交融后两人便能分享所有、再无秘密,我们……不算……”数的。
最后两个字还未说出口,一个灼热的吻印上了她的眉心。那触碰轻如羽毛、转瞬即逝,却又沉甸甸的,宛如铁烙。
“我的心思,你都明白了,不是吗?”周焕深潭般的眸中藏着摄魂的光,他一向冷如孤月,对她也从来不假辞色,她何曾见过他这样如魅妖一般惑人的模样。
唐令如脑中空白一片,心跳如鼓擂,她再做不出任何举动,也说不出任何话……不得不说,眼前这个人真的将她的心境完全打乱了。
轻吻又落到了她的鼻尖,他的额头贴着她的,含着笑意的嗓音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你如果想知道,我就把我的秘密完全交给你,好不好?”
她下意识地张了张嘴,该说什么?脑中纷乱一片。他没有等待太久,失去耐心般地偏过头,热切地吻住了那片静默的唇。
她没有拒绝,那就是邀请。他心中滚烫地想道,双手像是捧获至宝般地托住她的脸颊,层层深入,沉醉不已。
他在做什么?她又在做什么?唐令如感觉自己简直疯了,甚至怀疑是不是看合籍秘典产生了幻觉,否则怎么自己怎么会和冰山周焕在院中做起这样不合时宜的事?
她的手掌抵在他的胸前,不知该推开他还是更加紧密地揪住掌下的衣襟。
“你们在做什么?!”
纠结的思绪并未烦扰她太久,一道似是淬了冰的声音如利刃般扎入她的脑海,她猛地推开了身前之人。
她惊愕不已地扭头看去,见蓝知珩一脸铁青地站在三米之外,他嘴唇紧抿着,双眼满是不可置信和痛苦之色。
周焕没有侧头,他双眼仍紧盯着唐令如。她发丝凌乱,脸色苍白,唇色却艳冶刺目,他的手甚至还箍在她的后腰上——如此情景,再明显不过,他又何须多此一问?
“……你们不是师徒吗?”蓝知珩咬着牙根质问道。
他多么希望是他眼神出错,眼前的一切或许是场幻觉,又或许是什么匪夷所思的错位导致的误会……可是心中巨大的恐慌与悲凉告诉他,那都是真的。
“是不是他逼迫于你?”他眉心拧起,脑海中不禁想起那日唐城之中周焕突然现身,他扔出簪子时钉在自己身上的凶狠眼神,心中又生出渺茫的希望。
唐令如沉着脸拨开周焕的手,慌忙解释道:“我们不是真的师徒!”话说出口她才恍然发觉这话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是理直气壮地做实他们谈不上纯洁的关系。
蓝知珩的脸色果不其然黑得更彻底了:“好好好!”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踉跄着后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连叹两声,灌满惊痛之色的眸中通红一片。
她见他一副信仰崩塌的模样,心中不禁一痛:“知珩……你听我解释。”
“闭嘴!你不配叫我的名字!”他像一只被逼入困境的小兽嘶吼起来,“好一个孤高的仙尊,好一个惊世奇才……你们真令我恶心!”
话音落下,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般猛地转身,肩膀剧烈地耸动着,脚步凌乱却异常急促地冲了出去,仿佛身后是即将吞噬他的炼狱。
唐令如抬步要追,却被周焕一手拦下,他的指节如铁钳般扣住她的手腕,面色平静道:“有些事他本来就该知道,你还去解释什么?”
唐令如用力甩开他的手:“不是的,他不明白我们真正的关系,所以他才会那么大反应,我要一五一十跟他说清楚。”
周焕双手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扳到跟前,指尖释放出蛮横无比的力道:“不许去。”
“周焕,你放开我,我要把误会说清楚!”
“你当真以为他愤怒的点是以为我们以师徒名分行此违逆之事吗?”周焕忍无可忍地直接点醒她,“你难道不曾看出来吗?他对你早已生出男女之情,你打算如何令他满意。”
唐令如眼中闪过荒谬之色,她想也没想道:“不可能!”
周焕冷笑:“如果不是对你有那种心思,他今夜怎会如此愤怒?”他见她眼神狐疑了起来,掌下的挣扎也渐渐无力,遂意味深长道,“阿如,你是个聪明人,好好想想。”
“怎会……如此?”她思绪凌乱,怅惘无比,一时觉得周焕说得有理,一时又感到无法理解。
她似是丧失了所有力气一般,沉重地垂下了头,尔后,又轻轻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周焕掌下一松,垂眸道:“我什么都没做。”
她抬起头来,直直地逼视着他:“你是什么都没做……澹月山房明明有你布下的禁制,没你允许,谁都进不来——明明有很多种方法让他明白,你却选了最伤人的一种。”
“我早就提醒过你,可你并未放在心上。”周焕说出的话像刀子一样冰凉,“长痛不如短痛,我帮他断了这念想。”
唐令如痛声道:“他大比在即,这次的比试对他有多重要,你知道的!”
周焕不以为意道:“蓝家之事,我可以为他筹谋。”
唐令如不赞同道:“他那般骄傲,只想靠自己的实力振兴家族,不会接受你高高在上的恩赐。”
周焕道:“我可以让他察觉不出来——说起来,蓝越弧于我也有恩,这恩情我报不得吗?”
“重要的大比前毁他心境,这叫报恩吗?”唐令如隐隐生出一丝怒火,“周焕,我知道你一肚子算计,事有前因,我对你无可指摘,但这些也否定不了你那一副冷心肠。”
周焕俊美无匹的面容霎时变得狰狞起来:“阿如,你为了他,要这样对我恶语相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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