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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家归何处

舒欣荣是在一群小孩的围观下再次醒来的。

这群小孩子大的有十四五岁,小的只有七八岁,男孩女孩都有,围在舒欣荣正躺着的那个梨木雕花拔步床的榻前,好奇的往里伸着脑袋,争先恐后地想第一个看到跳水后死而复生的姊妹。

在他们为数不多的年岁里,他们还没有亲眼见过有跳了湖的人呢。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时常和他们一起玩耍的姑娘。

一个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唇角有两个梨涡、梳着两个包子样发髻、发髻根部垂下眼红色的发带又在发髻上插了一些小头饰的姑娘叫崔复玥,约莫十岁多一些(后来舒欣荣知道她十二岁,和现在的自己同岁)的小姑娘,用清脆稚嫩的声音问旁边大一些的姑娘:“大姐姐,欣姐姐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啊?我想和她一起钓鱼了。”

旁边看起来只比她大一些但明显比这个小姑娘沉着稳重些叫崔复敏,她回答道:“我听母亲说,表妹还且得养着呢。就算她醒了,你也不要总是淘气来闹她。”

“啊,好无趣啊。只有欣姐姐才会陪我一起抓蛐蛐爬树掏鸟窝……”然后她爬到舒欣荣的床沿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人,满脸渴望:“欣姐姐,你快醒来吧。”

见小妹的话越来越大声,崔复义,一个十五六岁体格已经开始显得俊逸的少年竖一根从未沾过阳春水的手指在他粉润的唇边道:“嘘,我们小声些。那天我躲在门后听见郎中说欣妹这是「悲则气消、恐则气下……什么上焦不通……什么气不行,又外感风邪」什么的,我估摸着欣妹是因为那件事”,说到这里,这个少年顿了一下好似避讳,然后才说:“总之,以后都不能受太多刺激,你说的那些爬树啊抓蛐蛐跑来跑去多累啊,欣妹肯定不行了。”

门外廊下站着的清俊少年思索的神情被弟弟这断断续续地复述打断,眉头不由蹙了蹙,想不到二弟连《内经》上的内容也背不下来,以后得告诉先生给二弟多加些功课。

圆脸的崔复玥闻言,黑白分明的眼睛瞬间睁大小嘴一瘪,就要哭给她二哥看。

崔复义见状,赶紧摆手否认:“我刚才瞎说的,你别当真。欣妹醒来肯定还和以前一样。”

手忙脚乱一阵哄,身为大姐的崔复敏也跟着圆几句场。

在他们旁边,还站着一个十二三岁但容貌已经颇出彩的姑娘崔复瑶,后边紧紧跟着一个满脸好奇的七八岁年画娃娃一样的小男孩崔复庭。

崔复瑶进来后先是打量了一圈舒欣荣的住处的各处陈设古董、字画、插花、摆件、屏风,样样都是精致不俗颇有来处的物件,而这张几乎占据了半间屋子大小的拔步床更让她挪不开眼。

待看清拔步床内里的装饰摆设,她的喉就放佛被插入了一根刺。

说出来的话不免带就带了些出来,扎别人也扎自己。

“有什么不可说的,不就是个罪臣之后,还这般明目张胆地住在这么大的院子里,也不怕被发现。我看父亲母亲也未必会将她留在家里。”

她这一句话不仅泄露了她心中的不满,更让崔复义人怒目,崔复瑶不仅不把几人警告的眼神放在眼里,反而耸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她难道不是罪臣之后?难道我说得不对。”

崔复义说不出辩驳的话来,因为“有罪”是圣上金口玉言断的,若有谁说舒家无罪,那便是抗旨。已经饱读四书五经即将参加朝廷科考的崔复义已经明白何为“君为臣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也明白如果有那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必将为家族致祸。

他统统都明白,他反驳不了什么,也做不了什么,甚至连此刻越来越愤怒的情绪,在将来的官场上也是大忌。

崔复敏也跟着沉默,作为家族长女从小耳濡目染,她很难否认崔复瑶说的话。

崔复玥却不管这些,她只一味维护舒欣荣:“你胡说。欣姐姐是无辜的,如果她真有罪,即使是在我们府上,也早被御林军抓走了……”

这话倒真是启发了崔复义和崔复敏,是啊,如果圣上知道舒家还有漏网之鱼,不管是在他们崔家抑或是王府将门,也绝不会容许这样的疏漏存在,恐怕还会牵连相关包庇的门户。

但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三天,不仅没人来抓走舒欣荣,他们家也好好的,貌似没有受到一点波及。要么就是这件事还不被上边所知晓,要么就是圣上已经默许。总之,舒欣荣暂时是安全的。

“小妹说得很是。”崔复义站到崔复玥身后,“反倒是二妹妹虚得谨言慎行,免得祸从口出,为家族招致灾祸。”

这是把崔复瑶刚刚说出来的话还给了她。

崔复瑶见这几人抱团,自己反而被教训落个没趣,看着自己八岁的胞弟还一副没心没肺地在那里吃果子,心中愤恨,顺手揪上她耳朵:“你看看你,就知道吃吃吃,胖死你算了。”

才八岁的崔复庭虽是庶子但也自小得父亲的宠爱,还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呢,一下子就扯着嗓子哭了出来。

“哇哇~”

那颇具穿透力的嚎啕大哭几乎掀翻屋顶,让在床上装睡的舒欣荣简直装不下去,她只好悠悠地张开眼睛,漏出楚楚可怜的模样。

最先看到她清醒的是崔复玥,她当即扑上去:“欣姐姐,你醒了!”

舒欣荣虽然假寐着听他们说了半天话,但她也只大概理清了这几人和自己的关系是表兄妹,这个女孩叫自己“姐姐”,她也顺着叫一句“妹妹。”

然后连着崔复义、崔复敏还有崔复瑶都面露关切地围过来,左一句有一句关心她。

崔复庭也因为舒欣荣苏醒及时逃脱了崔复瑶的摧残,止住了哭声,也跟在后边喊“欣姐姐”。他其实也挺喜欢这个从小在边关长大的姐姐,她从来不会因为她小就不带她玩儿,反而时不时还会和三姐姐烤鱼给他吃。

他也是希望欣姐姐快点好起来的人。

刚从科技社会穿越而来的舒欣荣此刻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根据刚才得到的线索,她现在这副躯体的身世简直像个炸药包——不仅是罪臣之后,万一她再漏出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特征,被视为异类,那么她将必死无疑。

她只能顺着众人刚才的话,说一些符合她现在状态的话语,只听见稚嫩的声音从她喉间发出,气息不稳,中气不足:“我想我爹、我想我娘,我想回家……”

这些围在她床前的小孩子们,此刻便展现出了人性的光辉,他们一会儿安慰舒欣荣,一会儿给舒欣荣拿点心哄她,让习惯宅在家里的舒欣荣第一次感受到了热闹的人情温暖。

回想穿越前,她原本是家中的独生女,而亲戚间的兄弟姐妹也都住的很远,父母忙于工作和生意,回得也晚,就算回来得早吃完饭也都回到各自的房间在电脑上忙碌着,没时间陪她玩耍更别提带她出去交朋友,而她也是从那个时候迷上二次元、小说这些东西。后来爸妈终于闲下来一些,有更多精力在家照顾她,她却又远远离开家上高中、大学,小弟也是那个时候出生的。

舒欣荣实在没有想象过,家庭氛围可以像这样热闹温馨。

此刻,她穿越到这里的第三天,被一群小孩围闹闹杂杂地围在中间嘘寒问暖,放佛她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最重要那个存在,她忽然见明悟自己为何会沉迷于番剧、小说的世界。

她向往的那些二次元世界,也是如此刻眼前这些小孩子们那般鲜活、热闹、敢爱敢恨啊!

想不到久违地感受到关怀竟然是在这样的异地他乡,让她体会到家人相处模式的另一种可能,忽然就无比想念爸爸、妈妈、弟弟,如果,她还有机会回去,他们一家也可以是这样的吧。

晶莹剔透的液体顺着舒欣荣的脸颊滑下,她流下了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滴眼泪。

这眼泪尤其刺激了崔复玥,她平日就与舒欣荣玩得最要好,本就感怀于姨母一家的悲惨遭遇,这下看着舒欣荣流泪,她也不自觉悲从中来,和舒欣荣抱着头一起哭,崔复庭在旁边伴奏。

崔复敏和崔复义在旁边劝着。

就连一开始说风凉话的崔复瑶也忍不住用她秀有兰草的手帕摁了摁眼角。

就在舒欣荣的房门外,另一个比崔复义大几岁、身高更加颀长俊朗的少年,眉目如画的如玉脸庞上已经有了沉稳的儒雅之气,听着屋内传来的呜呜咽咽的哭声,看着廊下庭院中几株叶色碧绿有淡黄色花蕊藏在其间的桂树出神,玉色三友暗纹织锦襕袍在微风送来的香氛中似蝶翻飞,正如他此刻的思绪的不平静。

他旁边不远处站着好些仆从婢女,他静默着,那些仆从婢女也只能恭敬地侍立在侧,犹如人形雕像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打扰他。

良久,等到屋内的呜咽声。渐渐平复,又响起小妹和二弟活泼的话语时,站在廊下的少年,似终于下了决心,疾步走下廊下台阶,往院外走去,两名仆从赶紧从旁边队伍中紧跟上去。

待那玉色儒雅俊逸的身影经过院墙上的照壁,众仆俾才微微活动僵直的身体。其中一个仆从惊叹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大公子走这样快。”

紧接着一个婢女收回留恋怀春的目光,点头道:“是啊,大公子从来都是轻步缓行,最有风度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难听出她语气中的担忧。

她身后的两个婢女彼此撞了撞手臂,交换个不屑和嘲笑的眼神,暗暗讽刺那个婢女的痴心。

大公子那样芝兰玉树、儒雅端方的君子,饱读诗书、君子六艺无所不精,日后必定是要娶一位与他门当户对的世家闺秀为主母,岂是他们这类人可肖想的。

崔复仁出了桂香院,经过凝香居,再绕过风来亭,走过听雨榭,又穿过假山堆砌栽种了名花贵草的花园子,无心赏景,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往畅和堂行来……

而他身后的仆从有一人则在假山院子处抄一条仆俾们日间传话常走的小径先一步到畅和堂报信。

此刻仆俾们口中儒雅清俊好似不该沾染人间烟火的大公子,正端端正正跪在畅和堂的阶下,脊背挺直,眼睛直视底下青石板砖,恭敬中带着不屈,然后结结实实将额头叩了上去,发出一声沉闷的“咚”:“孩儿请求母亲成全。”

仆俾们早已经被遣出此地,畅和堂正厅上右上手鸡翅木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神情肃然的中年贵妇,平日保养得宜仍旧殊丽的脸庞此刻却好似骤然衰老十岁般,眉目纠结。

听到大儿子额头磕地的声音,她心疼得差点没稳住身子站起来去扶他起来。但,她同时太了解自己的大儿子,别看表面总是云淡风轻儒雅斯文,内里却倔强得很。平日倒也罢了,顺着他心意也无不可。但知道儿子求的什么,但自小随着父亲丈夫耳濡目染了解到的政治的复杂和上意的不可测,让她她无论如何也松不了口。

于是,她索性端坐着,什么也不说,任凭盏中的茶凉透,她也没心思喝一口。

这便很能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久久等不到母亲的回答,崔复仁伏在地上的身形不变,玉色的襴袍几乎于青石板融为一体,院中几处点缀着栽种的菊花此时正吐着长长的花丝,不仅无法驱散秋日的寂寥,此刻反倒显得沉默过于萧瑟。

午后的日头逐渐西移,凉意逐渐在空气中凝结,首先是膝盖处最先被那寒霜般的凉意浸染,接着由腿部往上至全身。

崔复仁不由打了个寒战,但他身体仍旧趴伏着,头微抬起来,往门内看去,光亮只能照亮门框至厅堂的前半段,后半段和着母亲的身影一起被暗影掩映,看不真切,莫名的恐惧感和对命运的不可预知让他素日修养的气度失去方寸,不由提高声量喊道:“母亲,当初您和姨母早已商议妥当的,即使有人走茶凉的说法,咱们崔家也不应该做出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来。”

“住嘴!”程淑媛终于开口说了自儿子跪到她堂前的第一句话,语气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你怎可如此想我和你父亲。如若我们是那样的人,欣儿此刻也不会还好端端地在桂香院住着。”

听闻此言中有松动之意,崔复仁不由得微微直起身来。

“哎,仁儿,你先起来,听母亲说与你听。这件事情,现在已经不是我能够做主的了,就连你父亲恐怕也不行。就算我和你父亲同意,还有西苑你大伯、还有松鹤堂你祖母,他们能同意吗?再者,此事牵连甚广,一切都得从长计议才是,免得让全家遭祸啊。想来,我儿定能理解为娘的苦心。”

“母亲,孩儿明白。所以孩儿已经想过,我和表妹本已有婚约,早些娶她进门也实在理所当然。如若母亲怕我们给家族招致灾祸,我也会带表妹离开,独立门户。绝不会牵连家里。”

这就是他近几日在脑海中思来想去,得出的最好方法。不负家族不负表妹。

听着儿子天真的想法,程氏心中微叹,一边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一边是亡妹的遗孤,手心手背都是肉,她都疼。但她也需要思虑周全小心谋划才能保住儿子的前程和欣儿的安危,这些事情竟然被儿子想得如此简单。

“荒唐,这些年你的书读到哪里去了?怎么说出此等大逆不道、抛家弃业的话来!”

华贵的妇人,不顾缓步慢行的礼仪急行到崔复仁身前,在他尚未反应前一巴掌狠狠甩在儿子眉目如画的脸上,一个掌印就这么火辣辣地印了上去,好似秋日的一叶红枫,艳丽残忍。

剧烈起伏的胸膛显示她此刻的愤怒,然而她仍旧保持一丝理智。

崔复仁一手摸着火辣辣的脸庞,满脸错愕地看着往日高贵淡然的母亲:“母亲,孩儿不明白。想当初姑父不正是独立了门户,所以并未殃及满门,孩儿独立门户实乃两全之法,母亲为何不同意。”

程氏看着往日里功课武艺无不被先生夸赞的聪颖儿子,此刻傻气一股股往外冒就愤怒非常。

她当然知道儿子对舒欣荣有多满意。五年前,这个从边关生活了八年的女孩子刚来到府里的第一天,那活泼热烈的性子,就让全府里所有的小孩都爱上了她。她总有那么多新颖的想法还有开阔的眼界,真如一只小小的来自草原的无拘无束的雏鹰般,天真烂漫。她会把随手摘的一把野草结成漂亮的头环、饰品,挂得满头满身,而不让人觉得土气反而觉得纯真自然。规矩森严的平日里井然有序到如一谈平静湖水的崔府,因为这个小女孩的到来,就放佛被春风或是骤雨搅动起阵阵涟漪波浪,整个府里头的人、物,全都活起来了。

去年舒欣荣十一岁时,有一次,她偶然和妹妹程小媛闲谈般说要将欣儿娶进来做媳妇时,儿子恰好进来拜见姨母,听见这句话时,整个眼睛都在放光的样子。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覆巢之安有完卵?

欣儿不再是当朝手握权柄的大将军的女儿,她现在是一个谋反罪臣的后代,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件事情,不能再由着儿子胡来,他是崔家二房的长子,是二房的未来和继承人,关系着这个大家庭的兴衰荣辱,如何能人任由他这般随心所欲瞎折腾。

程氏做出了自儿子出生后最严厉的惩罚:“胡言乱语什么!既然你脑子不清醒,就回你的清颐斋好好清醒清醒。”然后朝门外呼人:“来人,带大公子回去,没我和郎君的吩咐,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崔复仁不解地看着骤然暴怒的母亲:“母亲?为何啊?”

立即有两名健壮的仆从进来,一左一右将清俊公子扶起来往外走去。

“母亲!母亲!您为什么不成全孩儿,我只是想给表妹一个家,表妹她没家了啊……”哪怕他失去功名,哪怕他失去富贵安逸的生活,只要能够守护住那永远天真明快的笑容,他愿意做任何事……

只这一句,也击中程淑媛心上的痛点,她想到可怜的妹妹妹夫,还有得知双亲殒命竟然决然跳湖殉亲的侄女,不禁也是热泪盈眶,继而沾湿衣襟。

而此刻,她也不过只能在畅和堂,等待松鹤堂内,关于妹妹唯一血脉的最终的决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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