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如此,母亲如此,千禧想见识一下这一家之主的威力。
周父一入堂厅,人就开始嚷嚷,见到千禧,斜着眼瞧,“这谁家的姑娘,长得水灵灵的!”
千禧无语!
这家人一个赛一个的荒谬啊!生怕谁落了下风。
千禧对他自我介绍一番,周父的眼神变得不屑,“金玉署就没几个能人,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能成什么事啊!”
是个瞧不起人的男子,也觉得自己可牛,看别人都是傻子!
周父也不管外人,一边脱鞋子,一边抱怨今天执行公务时遇到的事儿,“那长椿街的人跟傻子一样,跟他说了娃儿七岁要交人丁税,非说她儿子还没到生辰,得了病,活不过今年,说不交了……”
千禧插一句,“周老爷,我记着下半年出生的孩子,都是满了七岁,到次年八岁时才缴第一次人丁税。”
周父不耐烦地道,“管他上半年还是下半年,人说了七岁就得交,他今年就满七岁,凭什么不交!又没几个钱,就一两糖的钱都拿不出来?”
好蛮横,真当自己是个官了!
他一边说着,鞋子脱在一旁,丫鬟立马拿来舒适的鞋给他换上,他一脚把穿脏了的鞋踹了好远,左一只右一只,丫鬟躬身去捡,千禧觉得她能闻着味儿。
周大顺也不听他父亲说什么,嘴里直嚷嚷,“爹!我娘她就是不买七江行的首饰,我娶媳妇儿不是大事嘛,她整日抠搜算计,这么多年我没媳妇儿,都是她搅黄了!”
好一个推卸责任啊!
周母此时便不说话了,开始啼啼哭哭的,“儿啊,你这说的什么话,那聘礼再好还不是给了娘家,媳妇儿娶进门就该想着婆家,进门了我再给她买不行吗?”
周父怒拍桌案,“吵吵嚷嚷的,烦死了!置办个婚事都不会?你们俩是不是太蠢了些!饿了,吃饭!”
千禧直呼救命,这爹连听都不愿意听,也不说如何解决,就骂别人蠢,朝别人发脾气。
一看就是那种,自己啥事儿都不懂,只知道使唤别人,还要唧唧歪歪的人。
受不了了,千禧索性不假笑了,“周家伯父,你们这门亲事我说不了,就暂且先告辞了。”
周父怒目而视,“说不了?就说你们金玉署的人没用吧!”
周大顺听千禧拒绝,急吼吼地问道,“为什么说不了啊?我二叔……”
“跟你二叔没关系!”千禧打断了他,“你们一家人心不齐,条件也算不得好,我没法帮你们说亲。”
“我家条件还不好啊!我二叔是个县衙里的主簿,他何家只是祖上是进士!这些年一个人才都没出,都没落了!”周大顺满心愤懑,十分不服。
他说话时直喷唾沫,“我爹说,朝廷有策,满三十的人要强制婚配,你是媒氏,你必须给我找媳妇儿!”
千禧明白他为什么会找自己了,一家人看起来很不好惹。
她想给他们冠上劣民身份,但权力慎用,这是金玉署的条例,需要屡教不改者,才能如此行事。
更何况人家还有个什么二叔,她也不想无端得罪人,又挂上笑脸,“周大顺,这样吧,我说亲是有条件的,你若符合我的条件,我自然会帮你。”
“什么条件?”
“我的条件很多,我们一条条来,首先,整理仪容,内务干净,这个事情只需要你自己一个人完成,把自己收拾的人模狗样,井井有条,你做到了,我们再谈下一条。”
趁着周大顺还在思考,千禧扭头就走。
一走出周家大门,空气那个清新啊,夜来香那个芬芳啊!比周家父亲的臭脚丫子好闻太多了!
她是蹦哒着走的。
今夜月如钩,月光昏暗,有些街巷黑洞洞的,她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拐角时,迎面撞上一个提着灯的男人,一身酒气,不是熟人,却有些面熟。
她挨着墙走,走得快快的,生怕又是地痞无赖。
那男人竟提着灯凑过来,吓得千禧大叫,“你干嘛!我喊人了啊!”
男人又将灯光提高了些,照在她脸上,仔细辨认,“千禧?”
千禧一时错愕,他怎么认得自己,却是因为害怕,没敢吱声,两条腿蓄势待发,准备跑路。
男人哈哈大笑,“哎哟!千姐!”
千禧:“???”
“千姐,一个人走夜路多危险,瞧你也没个灯,走,哥哥送你回去!”
听他这流里流气的话,千禧默出来了,“徐玠的人?”
“那可不是嘛!徐哥说了,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姐!谁遇见了,都不得对你无礼!”
千禧保持着怀疑,贴着墙边走,但若真是徐玠的人,她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
信不信又有什么用,人家若要对她动手动脚,她这小胳膊小腿儿,根本打不过。
她道:“那你离我远点,不准太近!”
“得嘞!”男人答应得爽朗。
千禧揪着一颗心走了一条街巷,那人除了醉酒脚下有些飘,动作上老老实实的,不知不觉间放松警惕。
她不禁和人聊起来,“每次见你们都在喝酒,有那么多酒钱吗?”
“千姐问得好啊!这说来话长,自打遇见了徐哥,咱们猛虎寨的人,那叫一个逍遥自在!有句诗怎么念的,今朝有酒今朝醉!”
“得空你来莲花村,兄弟请你喝酒!”
这兄弟还拽上了诗,千禧嘴角微微抽动,“那你们还不是靠抢劫为生,不然酒钱从哪儿来。”
“千姐这话就说错了,徐哥带我们从良了,我们现在收的是过路钱!还专门替人摆不平,我们这叫侠义之士!”
千禧僵硬地笑,“呵呵呵,人家那是官府修的路,你们站在那儿,两手一摊,就要人交钱。你们这行当,迟早要被抓的,县令大人给你们分了地,以后生活有保障,可以好好过日子的。”
“种地能有几个钱啊,更何况现在还是荒地,那些个官两眼一睁就叫我们去挖沟,每天就三十文钱,酒钱都不够!”
千禧听说过这些匪,以前大把大把抢钱,被剿的时候寨子里满是金银珠宝,喝酒吃肉的,奢靡至极。现在要他出劳力,一天挣三十文,虽说勉强够活,却是由奢入俭难,都不乐意。
她问过江祈安,为啥不把这些匪杀了,江祈安那小子最会算计,一双眸子里尽是危险的笑意,只道,“全杀了,这个世上就没人干活了。”
她大抵明白,不过是□□,行教化之策。
以前也有剿匪的时期,可哪知贼匪势力大,没剿干净,把贼匪激怒,乱杀百姓,硬是闹了一出民乱。
民乱先斩县官,上一任县令就因此被砍头,才有江祈安的位置。
千禧叹气,“大哥,我每天也只挣个七八十文的,大部分人都是这样。你收一次过路钱,百八十文,人家一天就白干了,要是被你们抢了,我今儿就没得饭吃!”
男子道,“所以啊,我六子又不抢你,你那么穷,我也懒得抢!徐哥说了,从良以后,我们要劫富济贫!”
千禧:“……”
他们有口号!还有信念!
贼匪的思路异于常人,懒得和他扯!
闲聊着,男人竟真的把她送到了家。
“千姐,走了啊!下次遇到小混混,报我林六子的名儿!没人敢欺负你!”然后他潇洒挥手,撩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自以为很俊的离去。
千禧觉得有些逗乐,莫名其妙笑了一下,要是不抢劫,也该是个有趣的人。
回家,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嚼周家人的舌根了。
梁玉香听得龇牙咧嘴,“咦!谁要嫁这种人家户啊!这种人家就是专门祸害姑娘的!”
武长安只道,“千禧,不讲道理的人一般都难缠,你可要小心些。”
千禧也觉得如此。
武长安看她垂头丧气,忙安慰道,“不过也无妨,你该做什么就做,他要是难缠,我比他还难缠!”
*
千禧没时间去想糟心的事情,只是连着几日,她都绕着周大顺家走。
孔从抄的第一本书完成了,却久久不去白沙书坊交差。她主动找到千禧,要千禧陪她去。
千禧翻着她抄的书,字迹娟秀,书面整洁,她好笑地问,“这不是完成的挺漂亮的吗?都抄完了,为什么还不敢去?”
孔从怯生生地答,“那几个难的字,都不是我自己抄的,都是用的刻章……”
千禧明白了她的担忧,若完完全全由她自己完成,是对她能力的肯定,也是掌控力的来源。
但其中有别人的帮忙,会让她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完成。
千禧笑笑,“或许书坊压根不在意是谁抄的,他们只要完成一本书,就能卖一本书,我们先去交书,看看白沙书坊的人怎么说。”
孔从没有被安慰到,扭扭捏捏地跟着千禧去交书。
乐悦今日正好在白沙书坊,她翻看了孔从交上来的书,面露赞许,“姑娘抄的真不错!赏心悦目啊!”
孔从不好意思的笑了,身上还有些紧绷。
乐悦翻到了字最多最难的那一页,眼眸明显亮起来,“哟,姑娘这字真漂亮!我记得这一页挺难的,姑娘怎么把这几个字写得那么漂亮!简直不像笔写出来的!”
孔从心虚了,她就怕被问到,她会质疑自己是不是做不好这事儿。
千禧看着她求助的目光,也明白了她的担忧,她替孔从开了口,“乐夫人,孔姐姐抄这一页时的确有些难处,这纸张洇墨,容易弄出墨点,不过她都解决了!”
乐悦满是好奇,平稳的声音带着雀跃,“怎么解决的?”
千禧笑着解释,“孔姐姐的丈夫是个木匠,苗剑您应该听过,他帮孔姐姐雕了印章,那印章的木头会吸墨,且出墨均匀,这印在纸上一点也不糊!”
千禧说话时,孔从的心砰砰直跳,像是儿时犯了错,等着被家长骂一般,手心一直冒冷汗,整个人局促不安。
乐悦听完,顿时没了声。
千禧看着她缓缓抬手,抚着胸口,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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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孔从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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