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在扶她起来,指腹的力道适中,碰在她光洁柔软的小臂。
明遥一时错愣,由他扶起。
甘佳君再不敢有任何下压的动作,季斯舟的用自己的行动表达着对明遥的支持,甘佳君是人精,怎会不知。
他很绅士,只是将她扶稳便将手移开。明遥的视线落在季斯舟的肩头,才发现他的西装上也有雨水的痕迹,他和自己一样没打伞,被雨淋湿了。
外面的人都不再说话,季斯舟在这里,有种天然的威慑作用。他沉着眸子,视线只落在明遥的身上。
众所周知,季斯舟代表着季家,能让季斯舟出面的地方那都是极度重量级的。
季家这是给足了明家面子。
而季斯舟的这一扶,那就是在告诉所有人,季家的这个面子是给明遥的,而不是给甘夫人的。
甘佳君不敢再说其他,明遥的道谢声音轻微。她不知道季斯舟到底听见了没有。
葬礼上回归肃穆,不再有别的事情发生。
季斯舟在明遥的后方,明遥不再有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父亲去世,哪怕这个人明遥对他曾经有千般埋怨,现在也都已经在生死之外,不需要再去计较。
她是明青林唯一的女儿,又因为早早长期在外,和家中旁系的亲属都不熟悉。甘佳君没有帮她的意思,明遥甚至会碰到那种自己交不出名字的情况。
但季斯舟就她的身后。
大概是因为这一点,季斯舟是这个场合里更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所有人在看到他之后都会打招呼。
在季斯舟的口中,明遥知道了来到自己面前的每一个人都是谁,并且一一记下。
这个人,以前小的时候她还叫过哥哥,不过这只是长辈之间偶尔互相打趣时候说的事情,她早就已经不记得了。
高中毕业之后明遥离开国内,之后生活的重心都在外面。
季斯舟发展外面的业务之后,他们偶尔也会在华人举办的聚会里面碰面。
但也仅仅是打个照面。
明遥光芒万丈,季斯舟同样是,两人是在不同的领域。
明遥喜欢放纵自己,可季斯舟极度的严谨,他们注定不是一路人。
天色不好,这样的阴雨天叫人压抑不已。快到六点的时候,明遥从外面送完宾客回来,看到季斯舟站在门外,似乎是在等她。
是有话要和自己说吗?
明遥正要上前,律师上前来叫住她:“明小姐,夫人有事叫你。”
季斯舟听到这边的动静,视线望过来,刚好与她对上。
明遥想着自己总要和季斯舟道个谢,如果没有季斯舟的飞机,她没有这么快赶回来。
明遥不想耽误季斯舟的时间,所以她什么都没说,跟着律师去书房。
甘佳君看她:“你长本事了,还能叫来季斯舟给你撑腰?怎么,是觉得你父亲死了,现在迫不及待就来压我了是吗。”
“有事你就说,没事我走了。”明遥回来又不是专门来和她吵架的,她并不想搭理。就在明遥转身要走的时候,甘佳君向律师示意。
“明小姐,这是您父亲明青林李立下的遗嘱。”律师的话果然让明遥止住了步子,她重新坐回到位置上,看甘佳君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在外人的面前,甘佳君从来不这样,只有自己知道她就是个蛇蝎心肠,从来都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副温柔的模样。
但可惜,明青林是不知道了。
她的亲生母亲去世之后,没多久,明青林就再娶。据说甘佳君的八字旺他,令他财运亨通。
明遥根本就没抱希望明青林将遗产留给自己。她能够这么早的赶回来,是因为她作为女儿要送明青林最后一程,可不是为了什么争遗产。
明青林和甘佳君一直没有孩子,所以,在法律上,明遥就是第一继承人。
可甘佳君从她回来开始就没个好脸色,其他人都说说的明遥不是不知道,大家都说甘夫人一定是有什么拿到遗产的把握,不然怎么敢这样。
明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上面是明青林写的将所有的财产留给甘佳君这样的话了。
翻开第一页看到内容的时候,明遥的视线顿住。
她为了确认,迅速地往后面翻。在最后一页,她看到明青林的亲自签名和手印。
律师说:“协议签署的时候我在场,程序合法合规,是这样的。明小姐,如果你想拿到遗产,就要按照您父亲说的做。”
遗嘱上面写的是,明青林愿意将所有的财产都留给明遥,但有条件。
这十余年,明青林对明遥的关心寥寥。到了死之前,居然想起来愧对女儿。他说,唯一的心愿就是让明遥成家,找到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只要明遥结婚成家,那么明家这超过百亿价值的产业,都归于明遥所有,就当成她的嫁妆。
否则,这些便给予甘佳君。
对于她婚姻的时间也有要求,要求满一年,财产和股份便正式进行转移。
明遥抬头,看到甘佳君得逞的笑脸。
“怎么样,其实你父亲还是很疼爱你的,是不是?毕竟只有你一个女儿,没有其他的孩子,这些东西不给你给谁呢。”甘佳君说,“还是我向你父亲提这个建议的,你父亲一下就同意了,还夸我真知道为你着想。”
明遥语塞,她冷冷的看着这甘佳君,一阵反胃的感觉翻涌而来,她紧紧捂住自己的腹部。
从高中之后,明遥的身边从没有一个固定的伴侣,她没有男友,更别提结婚。
她唯一一次和甘佳君吵的架,那时候还小的她让甘佳君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甘佳君很沉得住气,到了十年后才拿来报复她。
“明遥,你早该想到有这一天。”甘佳君脸上的笑消失,“甘阿姨对你好吗?”
“甘佳君,你故意的。”明遥捏着那薄薄的纸页。
甘佳君说:“是,我当然是故意的,我知道你接受不了结婚,我自然提了这个条件,可怜你那愚蠢的父亲,竟然还觉得这是对你的关心。”
明遥说:“甘佳君!”
“哟?怎么这么没礼貌?”甘佳君说,“明遥,就是你能找到人和你结婚又如何,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有谁不是为了明家这点财产。你不会找到真心爱你的人的,永远都不会。”
明遥按住自己心中的愤怒,甘佳君的目的不就是想激怒自己吗,她成功了。
甘佳君精准的看准了明遥最恐惧的东西,并且拿着东西来攻击明遥。
“如果你做不到,那就等着三个月后律师将财产归我。”甘佳君看明遥不说话,笑着说,“我陪了你父亲这么多年,连个孩子都没有,你父亲欠我的,这些理应就要是我的。”
“绝不会给你。”明遥出声,“甘佳君,不是你的东西,你拿不走。”
甘佳君说:“你做不到的,明遥,你身边就不会有个爱你的人长久,怎么可能结婚?”
明遥拿着文件,不再搭理甘佳君的话,转身就离开。
明遥她只有一个弱点,可惜的是,连明青林都不了解她。而这个弱点,被甘佳君用来攻击自己。不然,明青林绝对不会觉得这是个好提议。
她是低着头出书房里,视线落在那份文件的几个大字上,没有留意外面的场景。
明遥在书房里逗留了好久,外面天色都已经大黑,但还在下雨。她听着耳边的雨声,猜想季斯舟大概离开了。
走过走廊,她来到明青林的遗体前,他看上去和生前并无两样。
明遥想到写进协议里白纸黑字的那句,明青林说的,他对于爱女深感愧疚。
明遥皱着眉。
她拿下自己的胸针,那是一枚粉蔷薇。胸针的使用痕迹不多,但已经可以看出年岁的印记。
这是明青林年轻的时候追求她母亲时送的。
“你没办到。”明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以后你不要再打扰她了。”
粉色蔷薇的花语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当年她母亲离世前将这枚胸针给了明遥,开心的告诉明遥这个胸针来历。但没过多久,明青林就娶了甘佳君。
明遥将胸针别在了明青林心口的位置。
她来到门边,低下头,将红着的眼睛藏起来没让谁看见。外面的雨飘进来,潮湿把她笼罩。
回来操办了明青林的葬礼足有三天,明遥第一次感觉到一股无力的悲伤感在此刻席卷了她,且来势汹汹,让她没办法逃离。
手上的这些遗嘱不是救她的海上浮木,而是向她投下的一颗巨石,要让她彻底沉下去。
明遥闭上眼睛。
“明遥?”
一道低沉的声音惊扰了她的思绪,明遥惊讶地抬眸。
季斯舟撑着一把黑伞在庭院里。
他竟然一直在等着她。
刚才明遥没注意,所以不知道季斯舟就在外面。惊愕之下,脸上是什么模样都暴露在外,包括她因为情绪而变红的眼眶和鼻尖。
季斯舟一直在这等她。
明遥没忘记,自己还要谢谢季斯舟的帮忙。
她低下头,给了自己两秒钟的时间去调整一下。明遥很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悲伤,这么多人都说她没良心,说她在外不管不顾,只到了要争夺财产的时候才匆匆回来。
如果真是如此,明遥又何必这样匆忙,哪怕是欠季斯舟一个人情,也要急着回来见明青林最后一面。
纵使她与明青林的关系在后面的十年里越来越疏远,可血缘关系就摆在这里,明遥不能不认,明青林是她的父亲,她的难过是真实的。
现在她的父母亲都已经离开,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可是明遥倔强,在公众面前她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刚刚是实在忍不住。
明遥再抬头的时候,情绪已经平稳,但本来就红通通的眼睛和鼻头哪有那么容易消下去。因此她侧着脸,不想让季斯舟看出来。
“对了,季总,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声谢谢。”明遥说,声音有点发闷,“如果不是你的私人飞机刚好带我一程,我赶不上送我父亲最后一程。”
“客气。”季斯舟说,“明伯父常提起你。”
明遥抬头:“你说什么?”
“我们今年合作很多,应酬时有见面。”季斯舟说,“不论如何,自己的身体不要垮了。他会明白你的心意。”
季斯舟的话像是刻意说给明遥听的一样,哪怕明遥不知道季斯舟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无疑给了她很大的安慰,委屈感不再那样浓烈。
外面都已经这样黑,季斯舟站在了明遥的面前,撑着长柄伞。季斯舟本人比明遥高许多,那些雨丝全都被隔绝开,明遥的体温开始回温,她不再觉得冷了。
季斯舟的声音低沉,在这寒冷的雨夜里好像是凭空出现的篝火。
他说完这些之后也没有走,只是静静地为她撑着伞。明遥实在不知道他的用意,就这么站了一会儿之后,明遥终于没忍住,抬头。
“你还有事情吗,季总?”
这么说很像是在赶客,可哪有这个能力去赶这位贵客。明遥这些年自己在外生活,早就把胆量锻炼出来了,有些人素来久居高位,哪怕不说话也气场摄人,就比如季斯舟。明遥与他共处一把伞下,更能感受到了季斯舟身上气场的逼人,老叫人觉得不自在。
明遥知道,自己招架不住。
她又说:“不是赶季总走的意思……”
“我爷爷本想亲自来吊唁,只是不便,所以才由我代劳。”季斯舟说,“他老人家知道你回国,有事情想和你说,可以吗?”
季爷爷?
明遥对老爷子的印象也已经模糊了,但她每年回来的时候都要带一份礼物送过去的。
季斯舟的份量重,季老爷子的份量就更加了。明遥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好。”明遥点头,“等明天下葬过后,可以吗?”
“按你的时间来就好,别着急。”季斯舟说,“明天下午,我会叫司机来接你。”
季斯舟准备离开,明遥作为主人理应送客。外面在下雨,季斯舟说:“不必送了。”
他将伞收了起来,留在明遥的手上。
明遥不解。
“粉蔷薇的花语很好。”季斯舟忽然说,“不管之后如何,当时你的父母相爱。所以不必自责,明遥,你是因为爱出生的。”
明遥的视线怔住。
季斯舟看到了,他也听到了。
他……在安慰自己。
等明遥回神,季斯舟已经离开,她的手上只有季斯舟留下的那把长柄伞。
明遥没有伞,亦没有人为她撑伞,季斯舟连这个都留意到了。
明遥拧着眉,忍了很久。她看着季斯舟的车离开,消失在视野之中。
她把伞撑了起来,在这一方小小的安全屋里,隐忍许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明遥: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也不想动心,可是他保护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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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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