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岁生日这天,俞瑾在自家花园里举办了一场小型聚会。
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洒在长桌上,顾修远正和几位老友讨论最新的经济政策。他鬓角已全白,但身姿依然挺拔,说话时不自觉地用手指轻敲桌面,这个习惯保持了四十五年。
"妈,尝尝这个。"顾俞端来一盘低糖蛋糕,"按您说的配方改良的。"
二十七岁的养女继承了顾修远的眉眼和俞瑾的敏锐,现在是公益基金会的项目经理。俞瑾接过蛋糕,视线扫过花园里谈笑的人们——妹妹俞玲和她的医生丈夫,周媛创办的服装品牌已成为国货之光,张建国的连锁店开遍了全国...
这一世,她没有建立商业帝国,却通过这些人悄然改变了比前世更广阔的天地。
"想什么呢?"顾修远走过来,手自然地搭在她肩上。
"想我有多幸运。"俞瑾覆上他的手。这只手曾经在财经杂志封面上被誉为"黄金之手",此刻却只是为了给她按摩肩颈。
晚风渐起时,客人们陆续告辞。顾俞收拾残局,坚持不让老两口动手。俞瑾坐在藤椅上,看着养女忙碌的身影——这个被遗弃在医院的女婴,如今成了他们生命的延续。
"小俞,"她轻声唤道,"来一下。"
卧室里,俞瑾从床头柜取出一个牛皮纸包裹的笔记本。封面上烫金的"闲人日记"已经褪色。
"这是..."顾俞接过本子,疑惑地翻开第一页。
"我十五岁到六十岁的全部秘密。"俞瑾微笑,"等我走了再看。"
顾俞瞪大眼睛:"妈!您别胡说,您至少能活到一百岁。"
"当然。"俞瑾眨眨眼,"但未雨绸缪不是我的哲学吗?"
实际上,她早有预感。这一年来,那种熟悉的胸闷感偶尔会造访,就像前世心梗前的征兆。但这一次,她没有恐惧,只有平静。
夜深人静时,顾修远从背后拥住她。四十五年的相伴,他的气息早已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
"今天高兴吗?"他低声问。
俞瑾没有回答,而是说起看似无关的事:"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图书馆聊天吗?我说价格双轨制会催生**。"
"记得。那天我就知道你不一般。"顾修远轻笑,"一个初三女生谈蒙代尔不可能三角,吓死我了。"
"如果我告诉你..."俞瑾转身面对他,月光下丈夫的脸庞布满皱纹却依然英俊,"如果我告诉你,我当时已经活过一世,六十岁因心梗死在办公室,你会相信吗?"
顾修远沉默良久,手指描摹她的面部轮廓:"我猜过各种可能——天才、间谍、穿越者...最后决定不重要。你就是你。"
这个回答让俞瑾眼眶发热。她早知道丈夫的智慧,却仍为这份包容震撼。
"日记里我都写清楚了,"她轻声说,"给小俞的。"
顾修远只是更紧地抱住她:"这一世,你开心吗?"
"非常。"俞瑾闭上眼,前世的画面闪回——空荡荡的豪宅,成堆的财报,病床上无人知晓的死亡...然后是这个院子里孩子们的笑声,厨房飘来的焦糊味,深夜的促膝长谈...
凌晨时分,俞瑾在丈夫怀中轻轻一动。熟悉的疼痛从胸口辐射开来,但这次没有恐惧。顾修远立刻惊醒,打开床头灯。
"疼?"他的声音异常平静,手已经摸向电话。
俞瑾按住他:"就这样很好。"
她看见丈夫眼中的泪光,六十年的记忆如走马灯旋转——十五岁重逢时他捡起她的书本,二十五岁表白那夜的雨声,四十岁一起收养小俞的决定...
"谢谢你等我长大。"她微笑,疼痛渐渐被温暖的黑暗取代。
最后一刻,俞瑾想起前世办公室里那杯没喝完的蓝山咖啡。多么奇妙,同样的人生起点,却走出了完全不同的轨迹。不是因为她放弃了野心,而是学会了在奔跑时欣赏路边的野花。
顾修远抱着渐渐冷却的妻子,直到晨光透过窗帘。他轻轻吻她的额头,像过去无数个清晨一样。
三日后,葬礼简朴而温馨。顾俞红着眼睛宣读悼词,到场的不仅有商界精英,更多的是俞瑾资助过的学生、指导过的小店主、公益项目的受益者。
当晚,顾俞独自坐在母亲最爱的藤椅上,翻开那本"闲人日记"。第一页写着:
"亲爱的女儿:
如果你在读这些文字,说明我已经完成了这一世的旅程。这不是普通的日记,而是一个重生者的自白..."
随着阅读深入,她的表情从悲伤变为震惊,再到深思。天亮时,顾俞合上日记,望向花园里母亲亲手栽种的玫瑰。露珠在花瓣上闪烁,像未落的泪滴。
一个月后,顾俞辞去基金会工作,注册了一家社会企业。公司LOGO是一片梧桐叶,取自父母初遇时路旁的那棵树。商业计划书的扉页引用了日记中的话:
"闲适不是懒散,而是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选择。这一世我学会的最重要的事,是平衡的智慧。"
开业那天,顾修远送来一个相框。照片里年轻的俞瑾站在图书馆书架前,手捧《经济学原理》,目光狡黠地望向镜头。背面题字:"给特别的眼睛——C."
"她会喜欢你的选择。"顾修远对养女说。
顾俞把相框放在办公桌上,旁边是母亲日记的复印本。窗外,初夏的阳光正好,一如四十五年前那个改变一切的四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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