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沐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虽然说你很热爱植物，甚至坚定不移地想要成为一个伟大的农学家。但你更不喜欢麻烦。”
行沐掰着手指理性地分析：“如果你决定去将茶园扶起来，耗时耗力不说，还有可能被卷进赵家里面的势力斗争。你其实并不是一个喜欢去争夺势力的人。”
“毕竟，以你的观察力，你应该可以看出这茶园背后藏着有一些盘虬卧龙的过节。”行沐轻轻晃了一下头，青色的发丝垂在他的肩膀上，顺势扫过他的腿上。
“明哲保身，不接受这个茶园的任务是最好的选择。”
明禾并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夜晚的风很清凉，很冷淡。素月高照，月辉似纱，铺满了大地。
“你还挺了解我的。”明禾双手搭在窗沿上，像是想到了什么，低下头笑了一下，“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
行沐很是不解，但是明禾并没有继续解释的心思，明禾岔开话题：“那如果我拒绝了，你会劝我去救茶园吗？”
行沐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会去救，但不会劝你。我尊重你的想法，但我也不会改变我的想法。”
他骄傲地勾起嘴角，身后像是有一个无形的尾巴在摇摇晃晃。
“但你也说了，里面的弯弯绕绕很多。”明禾善意地提醒了他之前说的话。
行沐背后摇摇晃晃的无形尾巴顿住了。
“可我只是一株月季，我也只是去救这些茶树，他们应该不会把我怎样吧……”行沐有些纠结，眉头也打结了，“但是你们人类……”
“你为什么会救那些茶树？”明禾像是不经意间开口，问出这个问题。
行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然是因为我们都是植物呀。我看见它们这么痛苦，心里也会很难受。”
明禾眉眼舒展，看着眼前这个傻白甜，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答非所问道：“所以，我也是。”
无论是因为看见植物，还是看见同胞。
她的眼前闪过一些画面，比如萎靡低矮的茶树，程康脸上有些卑微的微笑，比如茶工们衣服上的补丁。
那股刚刚平息的酸涩感又梗在她的咽喉处。
茫然浮现出行沐的脸上：“可是你们都才刚认识哎。虽然我下凡是来报恩保护你的，但如果你受伤的话……”
“这不是有你嘛。”
风吹得明禾有点冷了。她将窗户关小了一点，一边说道：“而且，这也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对吧？”
行沐不说话了。
明禾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回过头来，看见行沐已经变成了一株月季，叶子交叉在一起，像是被戳中心事后恼羞成怒了，便觉得有些好笑。
她声音很轻，就像夜晚的月光照在身上的重量：“人之间的弯弯绕绕，为什么要让植物来承担后果。”
检测报告很快就出来了，茶园所在的土壤和水源，还有很高的铅、镉等重金属。然而离茶园较远的水源和土壤里的重金属含量检测正常。
明禾单手翻阅着报告，若有所思：“说明这个重金属应该不是从远方传来的。”
“不对，你看看这一份。”行沐挑出了一份检测报告，这一份的样本是来自于茶园的上游，“这一份的水源也检测出了重金属。”
明禾对比这两份报告，皱紧了眉头。
“虽然是上游，但是上游的水源所含的重金属含量比下游的少。”
行沐想了想，提出自己的看法：“也许是因为，茶树这类植物它偏好吸收重金属离子的。重金属离子会进入它们的根部，然后在其体内游走，最终富集到叶子上。当人们将它的叶子摘下来泡水喝的时候，重金属这些离子就会进入到水中，然后被人吸收造成重金属中毒。”
“这样一来，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赵青延的长辈喝了这些茶后，就进医院了。”
“可是这样子的话，茶园土壤里的重金属含量应该会比上游水源的重金属含量少一些吧？毕竟都吸收到茶树里面了。”明禾感觉有点奇怪，但是说不出来奇怪在哪里。
“所以说这个重金属的来源是上游的水源造成的污染，是吗？”赵青延从他们之间的交谈中概括出了这几个关键词。
明禾看着上面的数据，半晌后回答：“你们这附近有没有一些工厂？”
先不管其他的可能性，在当下，水源会被重金属污染的可能性只有一条。
工厂向外排放没有处理过的废水。
赵青延也不负众望，成功想起了几座工厂，“这附近好像确实有工厂，也好像确实在我们茶园的上游。”
明禾面上一喜，心里像是一块石头落到地上，安稳下来了。
在路人的带路下，明禾一行人成功地找到这几座工厂。
可是这几座工厂无不意外的都是十几年前的老工厂，现在已经废弃了，人烟稀少，人迹罕至，没有任何人的痕迹。就连工厂排放水源的管口，也长满了杂草，布满了锈斑。
明禾一行人不死心，将这些工厂附近的水源给收集起来，送到检测中心检测。
然而检测的结果显示的是，水源正常。
线索在这里断下来了。
大家一起蹲在赵青延的工作房间里面，空调的温度很凉，从其中吹出来的风叫大家心寒。
赵青延捂着脑袋，躺在老板椅上。她的脚点着地面，让她旋转起来，认命般长叹一声：“啊，天要我亡，我不得不亡。”
“没关系……应该没有这么糟糕吧。”行沐出来安慰大家，“至少我们已经排查掉了一条路径了。”
“这一条路径是我们唯一的路径啊。”明禾苦笑一声，“除了这条路以外，还有什么可能呢？”
“总不可能是有人恶作剧往茶园里倒重金属废水吧……”明禾的话还没说完，赵青延办公桌上的对讲机就响了。
电流滋拉滋拉，让声音变得有些失真：“老板，赵迈来了。”
“赵迈……是谁？”行沐问出了这个问题。
赵青延一脸凝重。她全身绷紧，直其身体。
“是我表哥。”
她的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被踢开。
正是那个流里流气，看起来像黄毛小混混的人，赵迈。
他身后也跟着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他的笔尖一直朝着天花板，看起来趾高气昂，如同一只大公鸡。
“表妹，我来了。你这个表情，怎么，是不欢迎我吗？”赵迈无视赵青延脸上不友好的表情，笑眯眯地说，“你看我这不是知道你家茶园出问题了吗？这不，我就给你找了一个帮手，黄卓。”
他给那个戴眼镜的男生一个眼神，那个男生立马站出来，整理了一下衣冠，自信慢慢地自我介绍：“就是我。”
“我可不需要你的假惺惺。”赵青延语气硬邦邦的。她不想和赵迈这种人打交道。
“嘿，这位，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一旁跟在赵迈后面的黄卓，扫了一眼这间办公室，眼里划过几道嫌弃，哼了一声，傲慢地开口：“你表哥好心的帮你做这个事情，你怎么能够给你表哥脸色看呢？”
“就是，我可是看你这里破破烂烂的，才好心带人来帮你。”赵迈也在旁边一唱一和，“这位可是华夏第一农业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在他的带领下，肯定可以救活你那个茶园的。”
“唉，这可不能夸下口海呀。”黄卓装作谦虚的拦住赵迈说的话，面露为难，“如果这个茶园严重到无药可吃的情况下，那任凭我技术再怎么高超，那也难以起死回生啊。”
“俗话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赵青延翻了一个白眼，语气不善：“用不着你来管我们家的事。再者，我们也已经有人了。”
“哼，想必又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野□□。”赵迈的目光流连到了一旁明禾和行沐身上，他的世界在行沐的脸和青色的头发上停留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带着点讥讽的味道，“看起来除了外貌以外，一无是处。表妹，你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呀。”
“你的嘴巴放干净一些！”赵青延被这个态度气得拍桌而起，刚想伸出手指，指向赵迈破口大骂一顿，就被明禾拦住了。
“唉呀，毕竟某些人，可能连脸都没有。”明禾意有所指，轻轻地拍着赵青延的后背，平息她的怒火，“有些人素质本来就低，咱跟他们见识，岂不就自掉身价吗？”
“你……你骂谁没素质？你算什么东西？”赵迈的注意力被转移到明禾身上。
明禾样装惊讶的捂住嘴巴，“谁接过话茬就是骂谁呀。哎呀，赵青延，怎么会有人这么喜欢对号入座呢？”
明禾双手环抱于胸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赵迈，嘴里止不住啧啧：“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没想到一看，只有后面两个字。”
赵青延也很配合：“这话就是你的不对了，狗狗明明是我们人类的好朋友。你这么说，岂不就是在夸他？他怎么配。”
明禾回过头来跟赵青延说，“有些人的嘴这么臭，大概从出生到现在都是在厕所吃饭的吧。”
赵迈被气得头昏脑胀。他本来就是过来嘲讽一下赵青延的，没想到现在反而被人嘲讽了，“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这里跟我说话？”
“什么配不配的？这个世界人与人是平等的，难不成你目中没有我们社会的法律法规。”明禾眼睛瞪大了，可是嘴里的话更加的尖锐，“咱建国这么久了，按理来说，什么地主啊，封建啊，应该都被扫清了吧。但现在一看到你，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小脑被裹脚布裹变形了。”
“原来，祸害是真的可以遗留千年的。”
明禾的话虽然没有含任何的脏话，但是却轻易地挑起赵迈的怒火。
赵迈绷不住了。
他以最恶毒的语言疯狂的咒骂明禾，诅咒明禾的全家，试图以此让明禾破防。
可是结果却要让他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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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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