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澜和陆鹤眠上楼,公孙上尧正一脸愠色等着他们。
“容翊,你耍我呢。”公孙上尧不悦道:“什么都不告诉我,还说收我为徒,未免太不诚心!”
“都说你即将飞升,依我看,明明还差得远,那阿梅贼眉鼠眼,光盯着人的财物看,摆明就是个杀人越货的主。他不敢招惹你,所以就拿我们两人开刀,可见贼也知道看人下菜,并不专挑富贵的。”薄澜感慨道,“穷,还是太穷,真要是个名门望族,他们反倒不敢动手。”
公孙上尧皱眉道:“顾左右而言他,少攀扯旁的。我问你,小陆一消失,你丝毫不担心,是不是知道他在耍那两个精怪?”
“兄长好无情,一点不心疼我。”陆鹤眠道。
“我觉得有意思,就跟着演戏了。”薄澜道:“没想到他们两个精怪真的以为我手无缚鸡之力,拿一把剑捅死了一堆稻草。”
“那你屋里的血是怎么回事,看着像模像样,瘆得慌。”公孙上尧问。
“不是血,就是茶水,那里面有事先准备的老鼠药,他们看见的多是幻象,一般人根本看不出这些障眼法。”薄澜莫名有些得意,道:“逆徒,你现在功夫没到家,要谦逊一些,鹤眠年纪比你小,他都能看出来,你为什么这么菜?早知如此,我就该收他为徒。”
“兄长,你本该是我夫君。”陆鹤眠靠过来,眼神暧昧。
薄澜赶忙捂住耳朵,道:“别,就以兄弟相称。”
“你们俩注意一下影响。”季晚筝看不下去了,出言警告。
“这把剑是怎么回事?和你的差不多。”公孙上尧见薄澜手里拿着两把剑,剑柄上的仙鹤刻纹还极其相似,好奇发问。
“我的是破铜烂铁,他的仿得还不错。”薄澜把赝品折断扔到桌上,“要做出这血光可不容易,也是费了心思的。”
“仿?仿得谁?鹤羽剑?”公孙上尧两眼放光,顿时来劲了,“明宸武神的鹤羽剑不是在帝君的琅华殿吗?”
薄澜听见这件事就来火,挑眉道:“你又知道了?一天天的不学好,八卦知道的倒是不少。”
陆鹤眠道:“帝君睹物思人,留下鹤羽剑也是为了替明宸武神保管。”
“嘁,鬼才信!”薄澜道。
陆鹤眠笑道:“我以为此事天下人皆知,可这两个精怪竟自信地以为奚休拿到的是赝品。”
公孙上尧道:“其实有很多说法的,有人说那把剑随明宸武神灰飞烟灭了,还有人说此剑流落民间被鬼市商贩卖给了仙门长老。”
“管他呢,明宸武神已经不在世上了。”薄澜轻抚着鹤羽剑,笑得明艳:“饿了,该用早膳了。”
“阿松受了打击,估计没心思做饭,不如我来为兄长准备。”陆鹤眠道。
“无妨,我给诸位准备了。在此之前,要把屋子布置一下。”薄澜眉眼弯弯,看得公孙上尧发毛。
薄澜画符,在门缝窗框上贴了数张,直到整间屋子都被符咒封得密不透风,他才坐下,神色凝重地从百宝囊里拿出一个陶罐,一把匕首。
匕首自然是用在苏筠身上的,用不着薄澜开口,陆鹤眠心领神会在苏筠指尖取血,将其滴入洁净的琉璃瓶中。
薄澜往陶罐上方的小孔中倒了几滴血,很快,里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待陶罐再次安静时,薄澜示意大家坐下,道:“诸位,这就是早膳了,请慢用。”
公孙上尧知道他没安好心,捏住鼻子,只稍稍打开陶罐的盖子看了一眼,立马合上,道:“容翊!你给我们吃虫?”
薄澜点头,“欸,正是如此,这贪欢虫不好找,我还是大半夜跑出去找药铺掌柜高价买的。”
“这如何下咽?”季晚筝蹙眉,很是厌弃。
“煎炸炒煮皆宜。”薄澜道。
陆鹤眠自不会忤逆他,正打算和水吞,薄澜道:“你与苏筠没有纠葛,应是公孙公子先服。”
公孙上尧面色铁青,道:“就不能弄死之后再吃?”
薄澜摇头,道:“不能,你不愿意帮苏姑娘,那就算了。”
“我没说不帮,这分明是两码事!”公孙上尧的五官纠结成一团,他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拿筷子夹了一只贪欢虫往嘴里放,腮帮子嚼得飞快,好几次都白眼一翻差点呕出来,终于咽下,他开始大口大口喝茶。
“能不吃吗?”季晚筝隔着面纱,嫌弃道。
“当然,用这个。”薄澜又拿出一个小琉璃瓶,里面碧水滢滢,虽不像是什么正经茶水,但比虫子招人喜欢。
公孙上尧心生不祥,果然看见薄澜将瓶中水倒进了三只碗,又往碗里滴上苏筠的血。
“好了,我先干为尽,二位请用。”薄澜道。
陆鹤眠和季晚筝都同情地看了一眼公孙上尧,把那小碗水饮尽。
“不是要吃虫吗?什么意思?”公孙上尧道。
薄澜解释道:“这是将贪欢虫煮沸之后的水,与你的方**效一样,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没那么恶心。”薄澜微笑道。
季晚筝噗嗤一笑,“活该。”
薄澜眉眼一弯,慢条斯理道:“都说了,乖一点嘛,认我做师父,万事大吉。”
公孙上尧气急,拂袖要走,薄澜见状,不紧不慢道:“魂血会将两个素不相识的人牵扯到一起,任你逃到天涯海角,梦主也会掌控你,除非破梦。”
公孙上尧咬牙切齿道:“要我说,你没祸害帝君,也是帝君的福分。”
陆鹤眠抬眸,道:“你又不是帝君,他的婚事还轮得到你反对?”
“看来你知道我的身份了。”薄澜故作伤心,道:“唉,一个个都这样说,论出身论人品,我的确配不上奚休。”
“兄长配得上我就好。”陆鹤眠见缝插针道。
公孙上尧道:“若你真能治好苏筠并带我们全身而退,我就愿赌服输说到做到,拜你为师。”
“全身而退?你是最脆弱无用的一个,不拖后腿就不错了。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是要命还是要体面?”季晚筝“啪”的一声将自己的佩剑拍在桌面上。
公孙上尧道:“狗眼看人低,你什么意思?”
“入梦之后,我们的法力都会受到压制,如果遇到极其凶残的东西,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可能会死,就算你强行破梦而出,也可能失去神智,从此以后变成一个废人。”薄澜正色道:“所以,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你们要想好。”
“一刀给我个痛快就好。”公孙上尧洒脱道。
“全凭兄长做主。”陆鹤眠道。
薄澜摇头,“我做不了你的主,你要是疯了,就流浪街头吧。”
陆鹤眠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冷脸不再说话。
“那便入梦吧。”
薄澜一声令下,屋内烛火尽灭,窗外隐隐透出天光,他在灯芯滴了一滴血,又倒了点贪欢水,然后重新点灯。渐渐的,有烟雾弥散开来,彼此的脸变得模糊不清。
“它来了。”薄澜沉声道。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们四人站定在辽阔无边的湖面上,天色漆黑,空中悬着五面镜子,镜中人影幢幢,景象各不相同。
“是它们,不是它。”季晚筝道。
“你选一面。”薄澜看向季晚筝。
季晚筝后退,“还是让公孙公子选吧。”
公孙上尧上前细细端详,只有一面镜子中出现了苏筠,他道:“其他梦境与苏筠无关,就选这面。”
“不是无关,它们是其他劫难。”薄澜叹道:“五魄要渡五道劫数,你选的是情劫。”
“啊?”公孙上尧一头雾水,“入梦怎么和渡劫扯上关系了?”
“若只有一面镜子,那就是贪欢蛊导致的幻梦,简单的很。可这里有五面,数量太多,不是寻常中蛊之人的梦境,应该是劫数埋下的记忆,贪欢蛊可能藏身于任何一个。”陆鹤眠道。
“五个,运气不太好。”薄澜解释道:“如果梦主已经渡过这些劫数,梦境与她而言就是记忆,十分安全,可梦境于闯入者而言是陌生的凶险之地,我们要彻底治好苏筠就只能破除劫数。”
“其他劫数还好说,可情劫怎么破,若我是苏筠的情劫,你们岂不是要杀了我。”公孙上尧胆战心惊,在他看来,容翊喜怒无常,陆鹤眠心机深沉,都是闷声干大事的主。
“不必,杀了你也没用。与其他劫数不同,情劫有臆想的可能,并不一定真实发生过,只要你问心无愧,没有对苏筠姑娘始乱终弃,那劫数的‘症结’就不在你身上。”薄澜语重心长道。
陆鹤眠看向公孙上尧的眼神甚至多了份慈爱,“你既是兄长的徒弟,我也会保护你的,但你要自求多福。”
“谁要你保护!死断袖!”公孙上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顾不上风度,大骂道。
众人穿过镜子,眼前又是大雾弥漫,一阵寒风刮过,湿润的雨点打在额前,这是阴雨绵绵的三月初春。
梁州城,柳丝楼外。
一名女子身姿绰约,撑伞走在雨下。她容貌清秀,着一身云水蓝的襦裙,一颦一笑好似画中人。
“是苏筠。”公孙上尧窥见伞下人的面容,道,“她现在还不是跛脚。”
“姑娘,买张元君的画像吧,近日鬼怪出没,要多加小心。”一名老妪见她眉目和善,猜这桩生意能做成。
苏筠正犹豫,老妪拉她站到柳树下,道:“一瞧就知道你是有福之人,与和真元君有几分神似,要我说,你也不必买画像辟邪了,干脆啊买这几本心法修炼,来日也可飞升做女神官!”
“近日不能修炼了,怀了孩子要小心些。”苏筠柔声拒绝,给了老妪几文钱,买下了画像。
老妪见她小腹微凸,道:“你这是何苦,如今男子食下胎果,亦能产子。你怀了孩子,为何还在雨中独行,你相公呢?”
“他在无情仙山听学,我们已有许久未见了。”苏筠提到此事,面带愁容。
“无情仙山和真元君门下的弟子皆修无情道,他与你有情,竟还敢去听学,也不怕惹怒元君。”老妪虽然没有法力,却也见过些世面。
苏筠莞尔一笑,“无情仙山说是无情,却是我们二人定情之处。”
此言一出,三双眼睛瞪向公孙上尧,他百口莫辩,语无伦次地澄清:“我……我是真的没有啊!”
季晚筝比他还要恼怒,斩钉截铁道:“此事绝无可能,无情仙山不会发生这种腌臜事。”
陆鹤眠闻言,瞥了她一眼,心中疑惑季晚筝怎么会替公孙上尧辩解。他看向薄澜,对方却是一副理所当然很赞成季晚筝的样子。
“苏姑娘,你相公来了。”
柳丝楼的姑娘们推推搡搡,苏筠护着腹中孩子茫然无措地找人。灯火通明,男男女女嬉笑怒骂无不兴奋,楼下声音哄闹,众人簇拥着一位青衣男子上楼。
隔着珠帘,那名男子峨冠华服,面若桃花,他左拥右抱,笑得春风得意,任谁看了都知道这是位一掷千金的世家纨绔。
“相公!你不是去听学了吗?”苏筠秀眉微蹙,上前质问道。
“相公!哈哈哈!”
“你听见没有,她居然说公孙公子是她的相公!”
公孙上尧也是一愣,他伸手挑起苏筠的下巴摩挲,眉目深情,笑道:“不是,美人儿,你哪位啊?”
……
薄澜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公孙上尧的肩,调侃道:“郎笑藕丝长,想不到你还有这幅面孔。”
“胡说,我是无情仙山最规矩的学生,怎么会到这种烟花柳巷来,这是梦,是梦!”
再这样下去,公孙上尧会忍不住提剑刺了梦中的自己。
“的确,梦境大多不可信,一切还得追本溯源。”薄澜道:“季晚筝,还你请带路,我们要去无情仙山。”
公孙上尧第一次入梦,道:“我们现在去,也顶多见到无情仙山听学的我,这算什么追本溯源。”
“苏筠的梦是她心中所想,我们去了,见到的也是苏筠的记忆,准确来说那是她一魄的记忆。”薄澜道:“是真是假,还要诸君自断。”
郎笑藕丝长,长丝藕笑郎。
——出自苏轼《菩萨蛮·回文夏闺怨》
“郎笑藕丝长”是指郎的情意不如藕丝之长。
第一个副本名是“藕笑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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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藕笑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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