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咖啡店里没有客人，吧台后的躺椅上，白莯正抱着个平板，翻看旧神论坛的帖子。
[标题：我真的闯鬼了！]
[就是昨晚，当时那个人走在我前面，突然背上就钻出好多黑糊糊的条状东西，天色太暗了我看不清楚，巷子里又没其他人，我赶紧跑了，但报警后，都没人信我，那个人也找不到了。]
白莯点开了这篇帖子，在回复栏里打出[你生吃菌子了？]几个字，点击发送。
怎么可能有鬼怪。他昨晚就在这条巷子巡查，什么也没发现。况且，这座城已快一年没出现过异常生物了。
这些鬼怪就像得到了统一的指令，不再出门游荡，低调隐藏在人类社会中，躲避侦查员和猎人的搜捕。
它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若是被侦查员捉住，就会被送去研究所，变成实验小白鼠；若是被猎人抓住，就会被扒皮剁骨，弄成一块一块的货物，做成标本，或者弄成食物，卖到地下交易所。
很难说清，到底被谁抓更惨。
至于“猎人”，在云城这个地方，仅指代一个人——白莯。
云城唯一的、没有任职于异常管理局的编外杀怪人。
除了对接的线人，无人知道白莯的名字和长相，否则他早就被怪物给围攻了。
白莯关上论坛，看了眼窗落地窗外的大马路。
一辆黑色SUV停在马路对面，驾驶位坐着个戴眼镜的男人，朝着咖啡店的方向观望，手里夹着根烟。
这是异常管理局的人，名叫顾雨扬，是白莯少有的熟人，也是与白莯对接的线人之一。每天早上，顾雨扬都会准时出现，明目张胆地对着咖啡店监视，且美名其曰“保护”。
“真麻烦啊。”
白莯搓着忽然跳上腿的小猫的脑袋。
好想换个地方生活，远离这些天天盯着他的侦查员。
他要买个大房子，最好在海岛上，有个私人停机坪，再雇佣一个保安队，每天二十四小时巡逻，没有人，也没有怪敢接近。
可那得花好多钱。
而没有怪物尸体可卖，光靠着冷清的咖啡店，月月都是稳亏不赚。
“好想赚钱啊。”白莯垂下头来，与一双萤蓝色的小猫眼对视。
“你的同类呢，让它们别藏了，黑豆。”
黑豆，这只猫的名字。它浑身漆黑，尾巴粗茸茸的，尖端上长着一个软黏的八角吸盘。
黑豆是只怪物猫，由于长得过于可爱，又温顺忠诚，幸运地成为了猎人的宠物。
它抬起尾巴摇了摇，又指向储藏室的方向。
“小吃货。”
白莯抱着黑豆去了储藏室，拿出一小包零食。几分钟后，一阵轻盈的铃声回荡在大厅，有客人来了。
“在这儿等我。”
白莯把黑豆放置在软垫上，出去迎接今天的第一位顾客。
“早上好？”
白莯往外探头，顺手披上件白色的毛衣外套，秀长的双眼睁大张望，如单纯无害的小白狐狸。
“这位......先生？”
冷风过堂，一个男人推门而入，高定西装敞开，衬衣刚好扣到锁骨，清晰的肌肉线条，利落的中短黑发，发梢带着点贵气的卷度。
挺帅啊，像个混血模特。
而且穿得很贵。
白莯在心头掂量，手里熟练地摆弄摩卡壶，脸上掬着含蓄的笑。
“天气这么冷，要不要来杯热拿铁？”
男人站在门口没动。
他眼眶深邃，眉峰冷峻，嘴角带笑，视线如冷血动物的舔舐。
笑得怪邪的，不像个正常人。
“你见过猎人吗。”男人磁性的声音穿过大厅。
白莯背脊发麻，心跳骤然快了几拍。
难道是一个寻找猎人的“怪物”？
“啥？”他茫然地眨眼，“什么猎人？”
疑似怪物的先生朝柜台逼近。他肩宽腿长，比白莯高了一个多头，隔着柜台倨傲俯视，湿黏的目光上下梭巡。
这人肯定不是人。
做猎人这么多年，白莯识别怪物，就跟猫闻到老鼠一样自如。
“先生，您这是......要点什么？”
在被审视的压迫感下，白莯垂下眼眸，漂亮的眼珠左右闪烁，做出紧张慌乱的模样。
先生观察了片刻，忽然没了兴致。
“随便来杯什么。”
他冷淡道，转身寻往窗边的位置。
怪物先生放弃了追问。白莯轻吁一口气，目光紧追着对方的背影，心跳依旧如擂鼓。
太好了。
竟有怪物主动上门！
还是个弱小的怪物！
白莯能感知怪物的等级。而眼前这个披着人皮的怪物，看似可怕，实际等级不超过D。
就连黑豆，也有C级能力了。
这怪物连他的小猫都打不过。
不但弱，还有绝佳的外形身材，若变成尸体，肯定能卖出个好价钱。
想到这，白莯忍不住笑出个小酒窝。
他又瞥了眼窗外。马路对面，那辆黑车还停着，驾驶位的窗户遮了一半，里面的人在低头看手机。
似乎没有发现异常。
这么好的货，可不能被异常管理局的抢走。
“先生！”他殷勤地小跑过去，“您坐那边的包间吧，清净些，还有个小花园。”
也更方便收尸。
怪物先生迟疑着偏过肩来，额前几捋发丝贴在眼眉上，带着些湿润感，像刚刚沐浴过。
见他不说话，白莯继续道：“哦当然，今天您要是想坐大厅，也可以的，可以下次再带朋友来坐。只是您是今天的第一位客人，享受本店赠送的免费包间体验券一张。”
先生又盯了他一会儿，才缓声道：“好啊。”
他低沉的尾音上扬，略带玩味的语气。
“去哪个房间？”
白莯歪头盯回去，软蓬的短发微微甩动，一种毛茸茸的小动物气质。
可以令任何捕食者卸下戒心。
“只有一个包间，您去入座就是，我给您拿菜单。”
其实扫码也可以点餐，但白莯要慢一步过去。
怪物先生往走廊去了，白莯回到吧台的位置，假装着找菜单本，从柜子里搜出一把猎杀怪物的小刀，藏在外套里。
整理好后，他轻手轻脚地跟了过去，在拐角处窥探。
先生正走向走廊的尽头，那里有一扇包间门，在无窗的走廊上，投下一小块阳光。
啪嗒。
有什么软黏的东西掉到了地上。
就在先生的衣摆里，随着他迈腿的动作，不断掉落下巴掌大的肉球。
仔细一看，那些不是肉球，而是肉粉色的小触手，像某种变异章鱼被砍断的触腕，在地上蠕动着挣扎。
“嗷——”
一声细弱的鸣叫传入头骨，不似人的声音。
白莯惊呆了。
他警惕地环视一圈，没找到声音的来源。
先生还在往前走，浑然不觉身上有东西在掉。
白莯抬脚跟上，鞋底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他走到离得最近的小触手旁，脚旁是一滩粘液，从触手的断面里淌出来的。
这是流“血”了吗？
他想凑近观察，而那条触手忽然弹了起来，没有任何助力，就这么直冲他的大腿，然后被一脚蹬飞——
啪叽，触手被踢到墙上滚落，吃痛地蜷成一团。
“呜......”
这下白莯听清了。
是触手发出的叫声。
白莯张嘴又闭上，正犹疑着该说什么，就对上走廊另一边的视线。
两人互瞪片刻，都摸不清对方的的表情，最后白莯清了清嗓子：“先生，您的触手掉了。”
怪物先生隐在阴影里，薄唇微动，阴仄地迸出几个音节。
“人，你踢到我了。”
是踢到他了，不是他的手，也不是他的尾巴之类的。
“啊，对不起，我真不是有意的。”
白莯赶紧道歉。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他见过很多怪物，从未见过如此没有杀伤力的触手。
小巧软糯，抽搐发抖，叫声像被捏痛的仓鼠。
怪物先生勾了勾食指，地上的触手蠕动着爬成一堆，互抱成一个球。
白莯看入了迷。
这一大团触手，得卖多少钱啊。
“那个，要我帮您包起来存好吗？”白莯贴心询问。
先生眯眼打量他：“你不怕？”
“不啊，”白莯挠头，“您的触手......还蛮可爱的。”
先生愣住，嘴角微妙地抽了抽。
“可以送我吗？实不相瞒，我喜欢收藏标本，您的触手，我真的......很喜欢。”
屋里暖气太足，他白净的脸蛋热出红晕，仿佛一件钟情后，正鼓起勇气表白。
趁先生发懵之际，白莯已经移到他面前，左手小心地探出，做出尝试握手的姿势。
“您送我触手，我送您甜点。可以吗？”
小动物发出了天真的邀请。
怪物先生的神色变得复杂，他略微低头，对上一双颤动的眼眸。
一只冒昧的小动物，气味很相似，但又完全不同。
这不是他要找的猎人。
只是一个无害的、品味怪异的收藏者。
但，一盘甜腻的垃圾食品，就想换他的躯肢？
“不了。”他推开对方即将搭上来的手臂。
甚至还皱着眉头，一脸厌弃。
脾气挺傲。
白莯无奈道：“好吧。既然您不愿意......”
他猛地抽出尖刀，以“单手壁咚”的姿势，把比他高出一整头的男人逼到墙上。
刀刃带着倒刺，涂抹了不知名的药剂，正怼在对方的喉咙上。
“您有什么遗言么？”
白莯笑得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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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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