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姨准备了丰盛的早餐。
夏矜喝了半杯牛奶,徐正则才从楼上下来。
身上的衣服已经换好,柔软舒适的家居服,颜色依旧单调,永远不出格的黑白灰。
“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夏矜问。
“今天周六,我偶尔也需要休息,夏小姐。”
徐正则在餐桌边坐下,神情自若,似乎已经忘了十分钟前在泳池边发生的小插曲。
“楼上的衣服都是之前拜托方姨准备的,尺码还合身吗?”
“很合身。”夏矜问,“是你让方姨准备的?”
徐正则“嗯”了声,起身走到咖啡机前,又问:“喝咖啡吗?”
夏矜摇头:“我今天也不用工作,不喝。”
徐正则便只为自己制作了一杯意式浓缩。
清苦的味道传入鼻子,夏矜咬了口可颂,问:“咖啡已经成为你的每日必需品了吗?”
他弯了弯唇:“的确已经成为了习惯。”
说着,挑了片烤好的法棍,抹了满满一层果酱,送到夏矜餐盘中。
“谢谢。”
夏矜投桃报李,挑了面前果盘中最大的一颗草莓,递了过去。
“我以前并不习惯喝咖啡,后来经常画设计稿,赶作业的时候常常熬到两三点,甚至通宵。精力不济,只好喝咖啡续命。但我到现在也无法欣赏意式浓缩和美式的味道。喏,这是这盘里最大的一颗,给你。”
徐正则视线微顿:“你吃吧。”
见他不接,夏矜干脆微微起身,直接喂到了他唇边。
“尝尝嘛,很甜的。”
冰凉的果肉已经碰到唇瓣,徐正则只好启唇,伸手接过夏矜的好意,咬了一口。
“怎么样?是不是很甜?”
草莓酸甜的汁水在口腔中爆开,方才还占据味蕾的微苦的咖啡立即被覆盖,消失得无声无息。
徐正则看了眼夏矜,毫无预兆地被女孩明亮莹润的眼睛吸引。
隔了好几秒,他才“嗯”了一声。
嘴角却在某个瞬间微微绷直。
夏矜本就在观察他的反应,轻易抓住了他的微动作。
“你不喜欢吃草莓啊?”
“不是。”徐正则道,“谢谢。”
他的回答十分正常,脸上的神情和语调中却有淡淡的疏冷,让夏矜觉得,相比之下,自己似乎表现得太过熟稔。
夏矜反思了一秒。
可早上在泳池边时,她都那么耍流氓了,徐正则的反应也稀松平常,十分淡然,并没有当一回事的样子。
就像是拿她当一个偶尔恶作剧的小孩子。
现在只是喂了一颗草莓,怎么他的反应,仿佛这才是更过分的越界行为。
夏矜心中奇怪,心思也不由表现在脸上。
“怎么了?”
夏矜直言:“你好像不高兴了。”
徐正则早已体会到她心思细腻。
却还是怔了瞬,很快说:“没有,只是……不习惯,你不要多想。”
夏矜嘟囔,喂一颗草莓有什么不习惯的,你给我抹果酱我也没有不习惯。
徐正则听见,轻轻笑了一声,没再解释,端起她的水杯起身,往里面加了一勺蜂蜜后,重新放在夏矜面前。
夏矜尝了一口,蜂蜜的量不多不少,甜度刚刚好。
想起什么,问:“今天不是还要去见你爸爸妈妈吗?叔叔阿姨有什么喜好,我看看准备什么礼物。”
徐正则说:“我已经让助理准备好了,不用担心。”
这个人,似乎习惯于把一切都安排好。
奇怪的是,却不习惯别人对他表露出的好意。
夏矜几乎都要怀疑,徐正则这个人,是不是具有讨好型人格。
不过很快便打消了这一猜测。
因为除了早晨喂草莓时,那几秒间短暂的情绪漏洞外,夏矜再没有发现任何能够佐证他具有讨好型人格的特征。
或许只是她多虑。
-
玉澜别苑坐落于城南,地理位置十分优越,依山傍水。
越靠近城南,空气都变得更清新了。
徐家一向低调,夏矜其实很少在各种宴会上见过徐家的人。
简单来说,除了徐正则这个人,他的家庭对她而言其实十分陌生。
这是夏矜第一次来玉澜别苑。
劳斯莱斯经过大门,又往前开了十多分钟,掩映于树林之后的房子终于露出真面目。
别墅前建了一座喷泉,水声潺潺,一旁的前院里,左侧是片花圃,里头种着各种花卉,右侧更大面积的场地则铺满了成片绿茵。
远远看到俞婉华女士提着一只竹编花篮,从花园中剪了几支开得正好的玫瑰和绣球。
车在喷泉前停下。
夏矜才刚把手递给徐正则,走下车,远处瞧见他们的俞婉华便走了过来。
淡淡笑着对夏矜说:“你来了。”
夏矜笑得甜,乖巧地打招呼:“阿姨好,好久不见,您又变漂亮啦。”
没有人不爱听夸赞的话。
俞婉华笑意加深,随后望向徐正则时,眼底的笑意却减淡一分。
“吃早餐了吗?”
徐正则点头:“嗯。”
只字片语的交流。
俞婉华也没有继续多问:“矜矜第一次过来,你先带她进去,我把这几支花插好就来。”
徐正则颔首,没有说什么,伸手牵起夏矜的手,踏上门廊的台阶。
夏矜略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徐正则低头对视,像是看不出她的疑惑,温声笑着:“怎么了?”
夏矜只好摇摇头。
“正则回来了,这位就是夏小姐吧?”一位笑容和煦的大叔走来,“先生在书房,我去喊他。”
“辛苦吴叔。”徐正则道。
然后又低声对夏矜介绍:“刚才那位是管家,你可以喊吴叔。”
夏矜点点头,侧眸打量了一圈别墅一楼的布置。
与夏家不同,徐家的这栋房子整体是偏欧式的设计,外观的白色柱式建筑吸睛,整体看上去,就像一座华丽的宫殿,是典型的十七八世纪的法国古典主义建筑风格。
里面的装饰风格,也大多延续这种淡雅的奢华。
环视了一圈,夏矜问:“你小时候就是在这栋房子长大的吗?”
出口才又想起,徐正则说过,自己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英国度过。
正要收回,却听他答:“很小的时候是的,不过可能是因为那时候年纪太小,我的记忆里关于这栋房子的片段并不多。”
夏矜忍不住好奇:“你为什么会去英国生活,当时还那么小,和爸妈一起的吗?”
徐正则一时半会儿没有作声。
他脸上没有表情,眼睫半垂,遮住了大半的眸光。
叫人看不清情绪。
“抱歉。”夏矜随即意识到,自己大概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你可以不回答。”
徐正则低头看着她,忽地抬手,掌心落在夏矜发顶,轻轻地顺了下她的头发。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小心翼翼,想问什么都可以。”徐正则笑了笑,说,“我会尽力回答你——当时并没有和父母一起,他们一直都待在国内。”
“你一个人?”
“也不是,有位年长的管家陪同。”
“刚才那位吴叔吗?”
徐正则摇摇头:“是当地人。”
夏矜紧皱的眉头没有松开,楼梯方向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也因此忽略了,刚才徐正则避开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夏矜还是第一次见到徐家的这位掌权人。
与想象中相差无几。
徐父身形清瘦,个头挺拔,不苟言笑,眉心像是永远压着一个川字。
鼻梁与徐正则如出一辙,年轻的时候,应当也是一位风流倜傥的帅哥。
“叔叔好。”夏矜挽了个笑,乖乖打招呼,“我是夏矜。”
说完便借花献佛,把徐正则一早准备好的见面礼送上去。
徐父大概是天生表情寡淡的人,只嘴角稍微弯了弯,勉强看得出是一个还算友好的笑。
“正则一直忙于公司的事情,虽然已经领了证,却到现在才商讨你们两人的婚事,叫你受委屈了。”
和那天偶遇徐母一模一样的话术。
表情语气却天差地别,像是中学时代最严厉的教导主任。
夏矜连忙说怎么会。
徐父又问起夏家的事。
夏矜一一作答。
虽没有为难的话,但夏矜总是感觉,与徐正则父亲对话,犹如经历酷刑,十分煎熬。
也不知道徐正则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等到徐母俞婉华捧着花瓶,从外面走进来,脸上温柔的笑意仿佛一道清晨曙光照在夏矜身上。
徐父和徐正则去一旁坐,夏矜听见徐父问起公司的事务,焦点总算从她身上转移,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矜矜。”俞婉华笑着出声,像是明白她的心情,“是不是觉得他父亲太过严厉,在家里讲话也像是与公司下属谈公事?”
夏矜笑着小声说:“没有啦。”
是也不好承认,总不能说长辈的闲话。
俞婉华把手里扎好的花束拿到夏矜面前。
“白玫瑰和无尽夏,与你今天身上的裙子很搭,回去的时候带上吧?”
夏矜低头轻嗅:“好香啊,都是阿姨亲手种的吗?”
“嗯,我也没有其他的爱好了。”俞婉华笑了笑,“他们父子俩每回见面都要谈公事,阿姨带你参观一下家里好不好?之后过来就不会觉得生疏了。”
夏矜点点头,又看了徐正则一眼,正好撞上他的目光。
猜到她和他妈妈的对话似的,朝夏矜轻轻颔首示意。
像是在让她放心去,不用担心。
夏矜朝他眨了下眼睛。
别墅实在太大,转了一半不到的地方,夏矜就觉得累了。
俞婉华看出来,笑着说:“别的地方就算了,下次再继续也一样,带你去正则小时候住过的房间看看?”
夏矜眼睛一亮,点头:“好。”
走到三楼最东边的房间,俞婉华打开那扇朝北的房间的门。
介绍说:“就是这间,对面那间是鸣曜的房子,他们两个人现在都很少住在家里了,虽然每天都让阿姨打扫,不过看上去还是有些太冷清了。”
夏矜看了一眼对面朝南的那间房门,才随俞婉华走进徐正则的房间。
鸣曜。
是徐正则那位双胞胎弟弟的名字吗?
正则,鸣曜。
还真是……区别对待。
连房间都是弟弟朝南,哥哥朝北。
夏矜走进去,虽是朝北,但这间屋子也十分大。
她扫了一眼,格局十分简单。
除了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靠墙一面书架,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冷清得……不像是一个给小孩住的房间。
手机叮铃铃的铃声响起,是俞婉华的。
她含笑朝夏矜示意,便走出房间去接通。
夏矜正好瞧见屏幕上的备注,不自觉竖起耳朵。
“鸣曜,怎么这个点打电话回来?当然没有忘记,你那边现在应该刚好是19号凌晨吧?生日快乐宝贝。”
夏矜愣了一下。
直到下楼,她的思绪都还停留在与俞婉华与小儿子打电话时的语气上。
虽然都是笑,但和之前在院子里捡到徐正则时,完全不一样。
而且没有记错的话,徐正则和弟弟是双胞胎吧?
可怎么……
想着这些,下楼时的夏矜难免跑神。
脚踩到最后几级台阶时,有人伸手扶住了她的小臂。
“在想什么,下楼都不看路。”
徐正则握着她的手腕,等夏矜迈步走下来,脚踩在平地上,才松开。
夏矜仰头看他。
开口时不自觉放轻了音量:“徐正则。”
“嗯?怎么了?”
“今天是不是你的生日?”
徐正则动作停住。
夏矜看了他半晌,张开手臂,忽地伸手,将他整个人抱住,笑着说:
“生日快乐呀,徐正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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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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