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瓶砸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紫黑色的酒液泼溅而出,在雪白羊毛毯上晕开一片暧昧的暗红。
残酒沿着瓶口缓缓滑落,滴滴答答催人入梦。
明明刚从邓家的豪宅回来,今夜入梦的却是那座老旧的小楼——云涧心底真正的家。
小楼有两层。楼下是间敞亮的蔬果铺子,一年四季各色时令果蔬总是码放得很整齐,走过路过的人都要留步瞧一眼。
云涧和外公住在二楼。靠东的是他的房间,南墙上有扇很大的老式木窗,即便窗扉紧闭,巷子里的烟火气仍会从缝隙里悄悄钻进来。
小楼对面是家烧麦店,他家的蒸笼永远冒着热气。每日清晨上学前,云涧总要去吃一只鸡丁烧麦,配上一碗桂花糖芋苗。
晚上做功课的间隙,云涧会把头探出窗外,望一眼楼下外公悠闲坐在躺椅上的身影。这时候对面店里的最后一屉烧麦正好出锅,热腾腾的,香得人垂涎。
云涧的童年与少年时光,大半都浸润在这栋小楼里,几乎所有与快乐有关的事,都在这里发生。
那些被邓岂年无视、被云蔓迁怒、被邓家所有人视若无物的日子里,小小的身影背起书包,独自穿过十几条街巷,从冰冷华丽的豪门深宅,走向外公那栋暖意融融的小楼。
那年他不过才**岁,却绷着张稚嫩的小脸,一本正经地说要来打工。还没得到准许,倒先磕磕巴巴地提出了薪资要求,数目精确得有零有整。
当外公说要直接给他钱时,更是被小人儿梗着脖子一口回绝,执意要靠劳动换取报酬。最后被追问急了,才支支吾吾地坦白,说是要攒钱买商场橱窗里的一颗蓝色水晶球。
外公盘着手里油光水滑的一对玛瑙玉球,想不通小朋友怎么也有这个爱好。
这种“打工”的日子一直延续到云涧的高中时期。
“外公!”
“小涧放学啦。”
“嗯!您快坐下,这些我来收拾。”
“好好,听你的。”
年逾花甲的老人腰板笔直、精神矍铄,眉宇间那股凛然正气的军人风骨,纵使退伍多年也依旧不减。
只是他手中执着一根拐杖,行走时右腿略显不便,让高大的背影透出几分违和的沧桑。
云涧不由分说地按着外公在红木躺椅上坐下,又将拐杖仔细地斜靠在扶手边。
正是下班的时间点,蔬果店迎来了晚市高峰。
下班族们在对街买上一盒炒粉,顺路来这里称半个西瓜,有精力的再捎上一把菜心,回家清炒凑个碟。
云涧熟练地过秤、装袋,动作娴熟得像是在这铺子里干了半辈子。天色渐暗,人流渐稀,他终于得闲,坐在躺椅旁的小凳子上歇口气。
人还没坐稳就被外公撵回了屋:“下午新到的黑莓,刚摆上就被抢光了,特意给你留了两盒,快去尝尝。”
云涧于是欢快地笑起来。金色的霞光映在一老一小的侧脸上,让那笑容也像镀了金似的,变得宝贵起来。
云涧做了个极美的梦。
他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亲人,梦境真实得近乎诡异,连塞进嘴里的那颗黑莓都——
嗯?这黑莓怎么像泡了酒?
云涧艰难地睁开眼。
刺目的灯光忽隐忽现,涂天演正俯身吻他,唇齿间满是黑莓果酒的甜香。
云涧只觉天旋地转,感官被酒精与Alpha的气息完全侵占。仿佛又要中暑了。
好在一切都由Alpha主导。他就像一只按照主人的审美精心定制的玩偶,正任由对方摆弄着四肢进行——换装游戏?
华贵的礼服被扔在酒渍斑驳的地毯上。
Alpha指尖微颤。帮爱人褪去衣物的过程,是一场甜蜜的煎熬。
云涧有些缺氧,喉咙像一直被什么东西缠着,他费力地抬起手指,摸到了颈间那条领巾,刚想扯下,手却被Alpha故意挡开。
衣服被一件一件从身体剥离,那条领巾却保留到了最后。
“关……灯……”
视线里全是漫天的白,让人分不清身在何处,今夕何夕。云涧呢喃着提出请求,但迟迟得不到回应。
忽然,眼前的光晕柔和下来。流水般沁凉的丝料拂过面颊,轻轻覆上眼帘。光线透过乳.白色的织物,在视野中晕开一层柔光滤镜。
云涧的双眼被领巾蒙住了。
……
窗外又落雨了。
那几株被云涧亲手移栽到后院的木香花,这几日已经浅浅扎了根。此刻,柔韧的花枝在绵密的雨幕中轻摇,却始终倔强地攀附着长廊粗壮的铁架。一阵急雨浇下来,层叠的花瓣随之簌簌颤动,抖落一地晶莹的水珠。
屋内灯光大亮,那枚蓝宝石领针孤零零地躺.在地毯的角落,雪白的领巾也凌.乱地搭在床尾。
两人的第一次是在满室昏暗中进行的,那时Alpha眼中浓稠的占有欲被夜色完美掩盖。而今晚,在无所遁形的灯光下,Omega的每一寸肌.肤都绽放在他贪婪的目光中。
从锁.骨到膝.弯,从发丝到足.尖,醉后的Omega,像一只林间的鹿,野生的,防备的,神秘的,透出种朦胧的媚.态和湿.漉.漉的xing感。
Alpha着迷于在Omega毫无察觉时默默注视他。
就像十七岁那年,怀着难以言明的心思,悄然尾随一个Omega回家。
如今这场独角戏仍在继续。
今晚的宴会上,他看见Omega独自站在空旷昏暗的露台边缘,像站在声色犬马的对立面。
这个周身仿佛有一道透明结界的Omega,从不主动社交,似乎与这座养育他的城市毫无联系。每次出门都是类似的场所,相同的原因,机械地重复着差不多的流程:沉默地换上别人为他准备好的衣服,安静地坐在车后座,木然地跟在涂天演身边,最后再被无声地带回家。
在这段既定的婚姻关系里,作为伴侣的Omega同样毫无主动性。只要涂天演不迈出第一步,他们的关系就永远停滞在原地。
两人的婚姻来得仓促。高中毕业后,Omega在他的视野里消失了整整六年,再次相见时,便直接步入婚礼现场。涂天演总觉得过去的六年,Omega经历了许多,但两人从未有机会好好交流。
这六年的空白,邓家给出的说辞,是云涧在海外某艺术学院就读,并附上了他毕业后两年间的环球旅居记录。涂天演派人核查的结果,也确认了云涧的名字在该校毕业名单之上。
一切合情合理,可Alpha心底总隐约觉得有些细节经不起推敲。高中时期的Omega,完全不像是会选择艺术院校的人,他成绩优异,体能出众,如果有机会,会去报考军校也说不定。
一只手探到云涧的后颈,顺着凸起的骨节弧度,在厚厚的隔离贴上描摹,仿佛在探究,这层屏障之下,是怎样绮丽不可琢磨的景象。
眼底的欲.色更浓。Alpha的犬齿隔着那层布料轻轻噬.咬,近乎暴戾的占有欲在眸中闪现,又被强行压下。下一秒,Omega的身.体被猛然翻转,那段让人觊觎得发狂的雪白后颈终于陷进松.软的枕.间。眼不见为净。
顶级Omega的馥郁信息素、尤其是情.动时该有的那股极致甜美的气息,婚后的这些天,涂天演从没在云涧身上嗅到过。就连两人之间的亲密性.事,也是在Omega醉酒之后偷来的。
但也正是因为云涧从不释放信息素,他才得以保持最后一丝理智。靠着自.残般的克制力,才能在温存时不作标记,在无人的深夜,不让渴望与爱意决堤。
可这样饮鸩止渴的苦抑,他还能坚持多久呢?
Omega空空荡荡的左手无名指上多出一条不明显的掐痕,垂在床.沿的那一截脚.踝也变得绯红,显然被人爱不释手地揉.捏.过。
灯下看美人,比白日更添了些不可言说的意境,每一根发丝都令人心动。
涂天演在云涧睡着之后,轻轻抚摸他微凉的发,然后又把掌心探向额头。因为喝酒的缘故,Omega的双颊很红,但好在体温正常。
前两天云涧无故发烧,也是在这样安静的深夜,涂天演守在他的床畔,替他试温,喂他吃药。但Omega好像不记得了。
自背后将人整个圈进怀里,涂天演的鼻尖深深抵入那片温暖的颈窝。
这个怀抱收得太紧,Omega被勒得透不过气。
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瞬间绽开一朵朵透明的水花,窗外雨声淅沥,本应是助人安眠的白噪音,但Omega睡得很不安稳,他睫毛乱颤,像是又做梦了,唇间漏出几声含糊的呓语。
涂天演把耳朵凑近,听见Omega嗫嚅了一句:“你是……涂……什么……”
没料到对方梦境中的主角竟会是自己,Alpha心头一热,惊喜地偏头去吻他的耳垂。
云:(你花这么多钱娶我)你是图什么?
涂:我涂老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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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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