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黄昏,太阳已经西沉,西边的云朵被染成一团团红色。
北竹村里的村民此刻结束了一天的劳作,都沿着田间小道往家里赶,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在外玩耍的孩子见炊烟升起,全都和同伴告别,跑回了家中。
“祖母,祖母,你看!”一个男童浑身是汗,衣服上也满是泥土,但他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手里还举着一只不断挣扎的蟋蟀。
一个农村妇人连忙走了过来,看了看这孩童的衣服,脸上显现出怒气,骂道:“王三狗,看看你这一身的泥土,你想要谁洗,你是不是想累死我,我,我打死你!”
看了看妇人举起的巴掌,男孩缩缩头,躲到了一位老妇人身后,嘴里还嚷嚷着:“祖母,祖母,娘又要打我。”
老妇人祝氏看了看自己的儿媳何氏,何氏也不是真要打自己的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见此也把手放下,只是还是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婆婆。
“娘,三狗现在太调皮了,是要好好管教了,要不然哪天都敢上房揭瓦了。”
“这么小的孩子哪有不顽皮的,”祝氏白了一眼自己的二儿媳,看着王三狗,脸上的褶子都笑得挤在了一起,“三狗啊,你已经五岁了,也要去私塾读书了,要向你大堂哥学习,私塾的柳夫子经常夸你大堂哥书读得好,你要向他学习,知道吗?”
王三狗的大堂哥本来叫王大狗,因为是王家王老石和祝氏的第一个孙子,所以格外重视他。
到了五岁,王老石夫妇咬咬牙,送他去了私塾。
王大狗也是争气,小小年纪便十分刻苦,加之本身也聪慧,很得私塾的柳夫子喜欢,王大狗这个名字虽在乡间很普遍,但他存了培养王大狗的念头,日后考取了功名,王大狗这个名字实在是不雅,便送了他一个名字,王喻之,表示了王喻之的聪慧。柳夫子认为这个名字很适合他。
王三狗撇撇嘴。
祖母就是喜欢大堂哥,还老是拿他做比较,还读书,像大堂哥那样坐在成天坐在那读书哪有到外边玩有趣。
何氏也在一旁帮腔:“就是,你大堂哥说不定能够考个秀才呢。”
“什么秀才,”祝氏白了何氏一眼,“喻之以后可是要当状元的。”
何氏心中不以为然。
娘就是偏心王喻之,还状元,考上状元是那么容易的吗?王家祖坟冒青烟王喻之也不一定考上。
虽然心中犯嘀咕,但何氏还是附和道:“是啊,喻之以后一定能考上状元,光耀我王家门楣。”
王三狗见祝氏和何氏的注意力没在自己身上,全都在讨论自己的大堂哥,心里不舒服,便开始吵闹起来。
祝氏连忙抱起王三狗,哄道:“哎哟,我们家三狗也一定不比喻之差,以后也会是个状元。”
何氏看见自己儿子哭起来,也连忙哄起自己的宝贝儿子。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说话声,正是在田里忙活的家人回来了。
说笑声逐渐清晰,连王喻之也从私塾回来了。
王喻之今年七岁,却已经十分早熟,一副小大人一样的模样,此刻他一边和他的父亲王大牛和母亲李氏说话一边往家里走,到了家,见到了祝氏,有模有样的行了个礼:“祖母。”
“诶,诶,我的好孙儿。”祝氏笑的脸上都要挤出花来,乡里都是大老粗,不会这么多花样,可看着王喻之像模像样的行礼,祝氏感觉自己就像那城里有钱人家的老夫人一样,在这个家的地位高高在上,让她心中尤为舒坦。
何氏也挤上来,笑着问道:“喻之,婶婶让你问一下柳夫子今年私塾招收学生的事你问了吗,结果怎么样?”
王喻之还没回答,祝氏就上来白了一眼何氏,道:“我们喻之刚回来,今天读书肯定累坏了,到现在还没吃饭呢,先吃饭再说。”
何氏脸色一僵,但又迅速说道:“娘说的是,先吃饭。”
王喻之看了一圈,突然问道:“二狗呢?”
何氏说道:“二狗是个哑巴,也不愿意出去玩,我就让他帮着几个姐妹在后厨打下手。”
王喻之皱了皱眉头:“柳夫子曾说君子远庖厨,二狗也是个男孩子,怎么能呆在厨房里。”
何氏在心里翻了翻白眼,寻思着这老大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回到家里还文绉绉的,还什么君子,听都听不懂,但她有求于人,还是笑道:“二狗自己不愿意出去玩,喜欢呆在厨房里。”
王喻之也不再说什么。
家中的长辈,上至祝氏王老石,下至王二狗的父母王大牛李氏都没有再提起王二狗,而是围着王喻之嘘寒问暖,偶尔逗弄一下王三狗,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灶房。
王二狗和王喻之的亲姐姐,年十四岁的王翠花正在做饭。
平时王家只能吃些野菜,今天破天荒的做了道蛋花汤。
五岁的王二狗正坐在灶间,时不时添着柴火。
王二狗虽面黄肌瘦,但眉目生的比他的哥哥王喻之和堂弟王三狗都要俊俏,他看着灶间的跳动的橘黄色火焰,微微有些出神。
菜很快炒好了,王翠花向王二狗招呼了一声:“二狗,菜炒好了,帮我一起端出去。”
王二狗站起来,他是个哑巴,不能回答,便点了点头。
装蛋花汤的碗比王二狗的脸还大,虽然很烫,但是王二狗的小手还是紧紧端着碗,小小的身体小心的朝客厅挪去。
可不能把这碗蛋花汤摔了,虽然这碗蛋花汤王二狗一点也分不到,但他要是摔了,肯定会被骂,被骂还是小事,严重点说不定一天都不能吃饭。
饥饿的滋味太难受了,那是一种可以感觉自己的生命慢慢流逝却无能为力的感觉,王二狗尝过一次,再也不想经历第二回了。
灶房到客厅的路很短,但王二狗却感觉十分漫长,手心被烫的越来越痛,可是他也发不出声音,只能默默忍着,总算把蛋花汤端到了桌子上。
在客厅的家人连看都没有看他,王二狗走到一旁摸了摸自己泛红的手心。
菜上齐了,王家人都上桌开始吃饭,王二狗也上桌,见自己的碗里是一碗稀粥,而王喻之和王三狗碗里都是白饭,姐姐王翠花的碗里也是一碗粥,但比自己的稠一些。
王二狗开始吃饭,时不时夹一点摆在自己眼前的野菜。
蛋花汤自然都进了王喻之和王三狗的嘴里,等到吃完饭后,王老石道:“都别走,我有事宣布。”
众人都面面相觑,何氏意识到了什么,一脸喜色。
王老石道:“三狗也五岁了,我打算把他送到柳夫子那读书。”
王大牛李氏夫妇想要说些什么,王老石一摆手,道:“束脩由我们老两口出。”
这下王大牛夫妇也不能再说什么,李氏看了看自己的小儿子王二狗,犹豫了下,却还是没有说话。
何氏看着王三狗,一脸喜色,道:“三狗,你听到了吗,你也可以去上学了,到时候柳夫子就会给你取个好听的名字,不再叫三狗了。”
王三狗本来听到自己要去读书,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听到何氏的这句话,心里也高兴起来。
他早就不喜欢王三狗这个名字了,平时和其他孩子玩,别人都羡慕王喻之有这么好听的名字,都来嘲讽他虽然是王喻之的堂弟,但他一点也比不上他堂哥,连名字都比不上。
这下他也可以有好听的名字了,自己的名字一定会比王喻之的更加好听。
王三狗开始幻想那些孩子羡慕的样子,恨不得现在就去读书。
王二狗也不禁露出羡慕的神色。
他和王三狗同岁,只比王三狗大两个月,他也想读书,也想有个好听的名字。
可是摸了摸自己的喉咙,王二狗不禁神色一黯。
王二狗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喉咙是怎么哑的,但他知道他不是生来就是哑巴,在他两岁时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他也记不清了,自己就哑掉了。
家人见他小小年纪就成了哑巴,一开始还格外疼惜,但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也越来越冷漠,忽视他。
在王家人看来,这个孩子未来也就这样了。
很快,到了晚上。
到了晚上,村民们是不舍得点灯的,早早就上床休息,王二狗和王三狗睡在一张床上。
王三狗已经熟睡,王二狗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看着房梁,脑海中念头纷杂。
大哥也不知睡着了没有,说不定还在看书,祖母好像买了盏油灯给大哥。
王二狗看了看王三狗,他的堂弟也要去读书了。
他也想读书,可是家里人不会出钱让他去私塾的。
怎么办呢?
他知道私塾的位置,或许可以在私塾外躲起来,偷偷听柳夫子讲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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